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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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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临风却顾不得影子杀手,他回过头来,却见林啸已经一跃上了墙头,向外飞掠而去。
秋临风不及思索,立刻追了上去。
追至长街。
秋临风已经看见了林啸。
林啸忽然站住了:“你站住,不要过来。”
秋临风怔住了,夜风中,他看到林啸的身影显得萧瑟娇弱,是因为她今天穿的是女装吗?
秋临风柔声道:“蕙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林啸摇了摇头,道:“不,我不会在这种时候与你斗气的。”
秋临风向前走了一步,林啸厉声道:“你别过来。”
秋临风轻叹了一口气,道:“蕙儿,是我的错。我本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好好地保护她,在她的前面挡住所有的危险。但是我却没想到,你爱我,也是同样的心思,所以你才怪我瞒住了你。自从你离家之后,我知道你入了刘瑾府,我才知道我的错误。这些日子以来,我无时不刻不在担心着你的安全,我明知道你在险境,却无法代你分担,无法在你危险之时再挡在你的面前。白天,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面对着刘府的步步杀机,夜里,我不知道你是否睡得安枕……”
林啸顿足道:“你别说了,别说了……”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鼻音。
秋临风唤了一声:“蕙儿,你怎么了?”
林啸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勉强冷静下来,她的声音清晰地从夜风中传来:“临风,我就怕你说这样的话。唉,天快亮了,我得走了。我得回到刘瑾府中去,临波还在等着我呢!我不敢回头,不敢面对着你,因为一回头,我怕我会变得软弱,我怕我再也没有力量离开了。”
秋临风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蕙儿,为了我的事,难为你了。”
林啸仍是背对着他,淡淡地道:“以前,我们兰亭七友以啸傲山水为乐,从未想过与政治沾边。对于忠义盟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我们向来是敬而远之。想不到——临风,你却将我们全拖了进来。但是我现在却已经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执着。”
秋临风叫了一声:“蕙儿——你真的要回去吗?”
林啸道:“不错,我必须回去。不是为了和你赌气,也不是为了帮你。而是——刘瑾非杀不可,刘瑾不死,天下死的人就会更多。”
秋临风急道:“蕙儿,不可——”
林啸轻叹一声:“多少次,我看着刘瑾站在我面前,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杀了他。可是我却不能。临风,我要你活着回来见我,我也要活着回来见你。”她轻轻地咬牙道:“有时候,感觉到鬼阴先生无所不在的压力时,白天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要应付刘瑾,晚上也觉得到处是鬼影幢幢,真是忍不住要出手。可是,我决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我一次次地克制住了。”
忽然身后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入了她,秋临风已经来到她的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脸被埋入秋临风的怀中,只能含糊不清地出声:“我不是叫你别过来吗?”
秋临风微笑道:“我非得这么听话吗?”口中是戏稽,心中却是无比的震撼和疼惜,想到她一向娇生惯养,如今在刘瑾府日日夜夜所面临的压力和威胁,却是连江湖上无数英雄豪杰也难以经受的大考验。想到她柔弱的肩膀要扛起如此天大的重担,又怎能不叫他爱怜与心疼。他怎能这样让她孤独地离开呢!
秋临风想要抬起她的脸:“蕙儿,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林啸更用力地却将头埋入他的怀中:“不要——”
“为什么?”
“我现在好丑——”
秋临风为之失笑:“怎么会呢?”
林啸委屈地道:“刚才出门前,我这身打扮,让韵奴取笑了。她居然敢取笑我,向来我对她是说一不二的……”
秋临风仔细看着她的脸,没什么两样呀!一想到她的语气,就有点了然于心了:“是不是舒姑娘没看到过你女装的样子,所以有点大惊小怪。”
林啸破涕为笑:“是吗?”
秋临风柔声道:“蕙儿,你不要走了好吗?”
林啸看着秋临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忽然用力一脚踩下去,秋临风猝不及防,但他却也没有林啸想象中的那样抱着脚跳开,只是忍痛站在原地不动,道:“又怎么了?”
林啸瞪着他:“我还以为你真的想通了,知道错了呢!原来还是死性不改,以为用些甜言蜜语,就能哄我回来吗?我做事决不会半途而废的。”
秋临风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大为头疼。
他自幼天份极高,自律甚严,为人虽然谦和,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度。
在家中寡母弱妹面前,他是一家之主;在师门,他是大师兄;在忠义盟,他是代盟主;骄傲不羁如兰亭六友,与他交手几次,个个俱心悦臣服;他若出言,似石心道长林安石这般尊长,也会倾耳相听;纵是象秋临波这般被他母亲纵容坏了的小丫头,当真见他沉下脸来,也是噤若寒蝉。
只有眼前这丫头,不把他的意见放在眼。他若要往东她必向西,他若要向北她必往南。当真令人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好。
在他的心中,爱一个女子,应该是为她挡住所有的险恶,偏生这丫头半点也不领情,只管自己任性乱闯,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叫他时时刻刻不能不为她提心吊胆,牵肠担肚的。
偏生她的性子极倔强,自己只要说一声“不”,立刻跑得无影无踪,闯出天样大的祸来。对着她,只能软哄,不能硬责。
林啸瞪着秋临风,她这一气,秋临风的种种不是立刻又浮上水面:“刚才那一剑是怎么回事?”
秋临风苦笑,知道她是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说下去,而转移话题来质询自己,但却也只是一笑道:“蕙儿,你怎么会适时赶到的?”
林啸哼了一声道:“少转移话题,你是否已经练成了剑芒?”
秋临风道:“影子杀手那一剑来得太快,蕙儿,你有没有受伤?”
林啸白了他一眼:“我有这么脆弱吗?受惊倒是差不多。你居然练成了传说中的剑芒,听说武林中已经有百年没有人练成剑芒了。”她生气地擂了秋临风一下:“原来你一直藏奸,害得我还以为你的武功跟我不相上下。你已经练成剑芒,武功简直比我高上好几倍了。”
秋临风抱住了她,笑道:“便是再高上十倍百倍,也得靠我的好蕙儿来救我一命呀!影子杀手来去无踪,若非你先射了她一箭,只怕我已经没命了。”
林啸的脸再也拉不下来了,不由地一笑,立刻收了笑容。道:“谁信你,你这么本事,还要我来多事吗?金水桥一别,我们把京城翻了个倒转也找不着你,原来你躲在杨一清的府中了。”
秋临风道:“正是,因为人数太多,所以仅我与你的六位义兄以杨大人家将的身份留在杨府,而其余诸人则被安排到西山军营中静候时机。对了蕙儿,你可是我在杨府遇上了谁?”
林啸道:“我爹爹——”
秋临风微一怔:“你猜出来了?”
林啸道:“我爹爹未被捕,你们到京城闹得这般大,我爹爹岂有不与你们联系的道理。”
秋临风道:“不错,岳父想你得紧,你不回去见见他老人家吗?”
林啸摇头道:“不必了,事成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你又为何会当上护驾将军?”
秋临风的脸沉了下来,林啸忽然醒悟自己说错了话,却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秋临风放开手,严肃地问:“昨日皇上的马忽然惊眼,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啸知道逃不过了,很干脆地答道:“是。”
秋临风沉下了脸:“你也太大胆了,你可知道昨天的场面若是失控,会死多少人?”
林啸轻松地说:“有你我在,场面怎么可能失控。要是真的出了事,那就怪他倒霉了,反正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秋临风严肃地道:“蕙儿,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回来吗?自你出现在京城之后,所作所作,都迹近邪道。当然,我明白你须要故意给人邪恶的感觉,是要令刘贼不怀疑你。可是思想虽然可以左右行动,但是行动有时也会影响思想。象昨天那种情形,便不是以前在兰亭吟诗的林啸会做出来的。你为了使我能够成功,却将旁人的性命随意处置。我知道皇上做错许多事,可是我对事不对人,不管他是明君还是昏君,也不管他是皇帝还是庶民,你都不可以随意轻贱人命,否则,你与那些邪恶之人有什么两样?做人不能够为达目地不择手段,当你过多的不择手段之后,你的手段越多,你就离正义越远,你也离你的目的越远。久处刘府这种邪恶的地方,以你的聪明,固然可以自保,但我也怕你的聪明会使你陷入另一种危险之中。”
林啸被他的话震住了,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危机重重,然而她也为能将这些险恶之徒玩弄于掌心而自负。细想来自己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有些不择手段之处。
林啸低下头去,慢慢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回去的。”
秋临风看着她的脸,不再说话。林啸是极聪明的一个人,她虽然极倔强地拒绝回去,但是他的话,她听进去了。
两人沉默着。
忽然一阵极尖锐的鸡啼声划破夜空的宁静。
林啸蓦然惊醒,道:“天亮了,我该回去了。”
两人的心中都是重重地一沉,每一次的分手,都是生离死别。
林啸扑入秋临风的怀中,用力地抱住他,象是要从他的怀中汲取无穷的力量似的。用力之大,险些令秋临风不能呼吸。
但是不管了,秋临风也紧紧地抱住了林啸。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
执手相看,相对无言。
秋临风缓缓道:“蕙儿,我送你一程。”
两人沉默地走在长街上,即将消失的月光,不甘心地将两人的身影拉成长长的两条。
秋临风停住了脚步,他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林啸也站住了,她也听到了。
两人对望一眼,这个时候的京城,不是得了特权的人,怎么敢在城中如此肆无忌惮地骑马横行。
秋临风身形一动,已经搂住林啸,闪入阴暗之处。
只见一个中年人,骑马自长街行过,转入拐角。
秋临风忽觉得林啸的身子僵了一僵,道:“蕙儿,你认得此人?”
林啸缓缓道:“化成灰我也认得。”
秋临风道:“此人是……”
林啸一字字地道:“鬼阴先生——阴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