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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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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无咎带着一行人进入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永远都是那么热闹。
通明的灯火,喧嚣的车马,站在门前“张爷”、“李爷”不断吆喝的夥计,势利罗唆的老鸨,卑躬屈膝的龟奴;满楼红袖招的侍女;软语温香的姑娘。陕西胡同的大同姑娘,胭脂胡同的江南书寓,百顺胡同的清吟班,石头胡同的琵琶都各有特色,各具风味,也都是一等一的风月场。
近日来最热闹的,却要数金鱼胡同的梨香院。
原来,梨香院一月前新从扬州请来江南第一名妓舒韵奴在此挂牌执壶。使得京城各府的公子哥儿如蝇般竞逐过来。
而紫星剑林啸,也住在梨香院中,就在舒韵奴的房中。这是梨香院中最好也是最在的一个院落。
老鸨带着阴无咎走进来时,八大胡同中最红最美的妓女都在里面。
阴无咎走进来时,就看到满屋子的美女,满室的莺咤燕叱,飘着脂香粉腻,却看不到林啸在哪儿。
阴无咎沉着脸,问:“林啸在哪儿?”
老鸨战战兢兢地道:“刚才、刚才七爷还在这儿呢!”
忽听得有人吟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从脂粉女人堆里,一人懒洋洋地起身。
阴无咎见这人唇红齿白,美若冠玉,只是那斜飞入鬃的剑眉,那漫不在乎的笑容和偶而一现的凌厉眼神,断不会叫人将他当作女子。只见他一件雪白的袍子上一滩腥红的酒渍,脸上却有一块女子的胭脂唇印,头发散乱,几缕发丝垂下来,更增得他的笑容有几分邪意。
在他的身边,一个女子半掩着衣襟紧跟着他坐起来,“嘤咛”一声,便令人荡气回肠。
阴无咎冷冷地问:“你就是紫星剑林啸?”
林啸打了个呵欠,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鬼阴先生大驾光临,当真是令人受宠若惊,蓬荜生辉,早知鬼阴先生驾到,我当倒履相迎,诚惶诚恐……”他废话说了一车子,人却仍然懒洋洋地倚着众多美女,半点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模样,更勿论是诚惶诚恐了。
阴无咎哼了一声,道:“姓林的,九千岁有请,马上跟我走。”
林啸大声叫道:“原来九千岁有请,当真是我林某殊荣已极,韵奴、香香、娇蕊,你们还不快拿爷的衣帽来,不知道九千岁有请吗?”口中叫得热闹,可是却一手挽住了韵奴,一手拿着酒杯,半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阴无咎心头怒火往上直冲:“林啸,九千岁的命令,你也敢如此放肆吗?”
林啸苦笑道:“鬼阴先生,你也看到了,林某恨不得飞奔至九千岁府,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这些丫头不放人,我是想走也走不得呀!”
阴无咎骂道:“混账,这是什么理由?就凭这些婊子能够关得住你?”
林啸笑道:“这些姑娘们拿情意来留我,我走不了。更重要的是,我此刻若一走,林啸这两字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韵奴——”
舒韵奴应声站起,袅袅地行到梳妆台前,拿出一叠单子递给阴无咎道:“阴相公,这里是七爷亲笔写下的欠条,这家伙欠下赌债、酒债、脂粉钱无数,把自己押在这儿,债目未清,他可不能走呀!他若走了,人家要到梨香院来要债,咱们梨香院可还不起呀!”
阴无咎冷笑道:“他欠了多少债?”
舒韵奴笑嘻嘻地道:“一万二。”
阴无咎失声道:“怎么会这么多?”
舒韵奴一一数道:“这是他这十来天,在京中三大赌坊欠下的赌债共计六千八百两,与赵小候爷赌马输了两千两,欠下星辉楼珠宝债一千三百两,锦绣坊丝绸八百两,天然居酒席钱五百两,还有一些零碎的花用就不计了……”她合上单子,笑道:“这些债主,咱一个也得罪不起,他们把他押在这儿等还了债才能走。咱们也不怕他赖债,这家伙满肚子的坏水,挺容易能够弄到一两个冤大头替他赎身的。”
阴无咎听得她话中之意,竟是指明了自己是个冤大头,不由得心头火起。
这时,从阴无咎身后走出一人,大声道:“大胆林啸,九千岁召人,从来没有敢象你这样放肆,你可是嫌命长了吗?”
林啸正眼也不瞧他:“我一非奴才,二非犯人,有什么理由召之既来,挥之既去?”
那人冷冷地道:“就凭我们内行厂说你是奴才就是奴才,说你是犯人就是犯人,谁有半个字罗嗦,拿下锁了就走。”
林啸摊开双手:“好,你就拿了锁了去吧!”
那人上前一步,舒韵奴一闪身拦住了他,娇笑道:“官爷好大的火气,这么就拿人锁人呀?”
那人一推开她,喝道:“有谁敢挡内行厂办差,立刻拿下。”
舒韵奴拍手笑道:“那可好了,这儿都是八大胡同中最红牌的姑娘们,官爷拿了我们,明儿八大胡同就关门了,大伙儿都搬到内行厂去挂牌了。”
香香接口道:“咱们在这儿,官儿也见过不少了,还没见过象今天这位大档头这样气派的大官呢,当真开了眼界了。娇蕊姐姐,你可是见过什么大官儿吗?”
娇蕊娇滴滴地道:“哎呀,我算什么,不过咱们这八大胡同,象文渊阁大学士焦芳大人,吏部尚书张彩大人这些人是常出入的。偶而万岁爷兴致好起来时,也会来一回游龙戏凤。这八大胡同的姐妹们要是都去了内行厂,让这些大人物们来找咱们也近些,不是么?”
那人本是个二档头,名唤封项,听了此言不由地面如土色,焦芳张彩皆是刘瑾在朝中处理政务批阅奏折的心腹,内行厂再威风,也不敢惹到他们头上来。更何况还有一位偶而会来戏凤一回的“游龙”。
大厅中忽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阴无咎忽然哈哈大笑:“小封,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想兰亭七友,乃是江南名士,超凡脱俗,你怎么敢以势压人?咱们不过是开个玩笑,难道还会真的拿了锁了去的,唬得姑娘们倒当真了。”
林啸忽然坐起身来,眼睛盯住了阴无咎,缓缓地道:“鬼阴先生——好、好,不愧是九千岁的军师。”
阴无咎也看着林啸:“林啸——不愧是林啸。”他转向舒韵奴道,笑道:“姑娘们昨日能放人,今日却不肯放人,难道是怕林七爷一去不回吗?九千岁府又非龙潭虎穴,刘公公素来礼贤下士,难道能吃了七爷去吗?”
舒韵奴脸色变了变,啐道:“谁怕谁了,我们只管收钱,哪怕你们带了这家伙去是蒸了还是煮了呢!”
阴无咎笑道:“区区万两白银,九千岁府岂在话下。只是出来得匆忙,韵奴姑娘,我写个手令,你派人到九千岁府去取吧!”
舒韵奴立刻态度大变,阴大爷前阴大爷后地叫得极殷勤,待得手令到手,立刻叫道:“好,咱们不管这家伙了,姐妹们,撤宴撵人,没看见阴大爷等着吗?”
林啸站了起来,大笑道:“韵奴,你这妮子好生势利。”她顺手拧了韵奴的脸,大笑着走了出去。
林啸径直走了出去,也不管脸上仍留着那道艳红的唇印,身上的一滩酒渍。门口守着的东厂番子们象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她却笑得得意洋洋,直把阴无咎带来的这些凶神恶刹当成自己的仪仗队了。
那封项看着林啸旁若无人地走出去,气白了脸,忙凑到阴无咎面前道:“鬼阴先生,这小子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阴无咎冷笑道:“这小子,固然不是盏省油的灯。可是咱们九千岁府,只要照得够亮,又何必省油。象你这样的人,倒是够省油,可是顶什么用?”
封项低下头去:“鬼阴先生的意思是?”
阴无咎道:“昨日咱们搜遍了整个京城,居然就搜不出那几个刺客来。哼,咱们这就要着落在这林啸的手中,找出昨日的刺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