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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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岁，陈言特么真养了个小三。动物园钱柜***，速来。”
风风火火赶到赖赖发给我的包间，隔着门上的小窗户，发现情势已经比想象中更难以控制。
来自各个房间的走调歌声贯穿两耳，但还是能清楚地听见赖赖极具穿透力的女高音，她歇斯底里地骂着“不要脸”，“婊子”，和带着剧烈颤抖以至于有点chinglish味道的“bitch”。我知道她的英文水平已经好到了一般中国人望尘莫及的地步，能发出这样僵硬的发音，一定是崩溃到了极点。
手已经在门把上放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赖赖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走调，像是哭了，她平时脸不红气不喘地骂人至少能一个小时，还不喝水，现在的音调明显不属于正常波动范围。
开门一瞬间已经把最糟糕的情形幻想过了，可真的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赖赖背对着我，头发凌乱。她穿得算单薄的，一件深灰色的毛衣搭件浅灰色的呢子外套，脚上是一双棕黑球鞋，难看到了极点。要为她辩解的是平时她绝不会这样出门！绝不！即使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她，她也一定会一手拿着眼线笔平稳地从眼头画到眼角，一手冲那人摆一摆做出“随你便”的姿势，毫不犹豫弃我们8年的友情于不顾。
现在的她显然没那么冷静。我走上去从后面握住她颤抖的手。她仰起的脸上淌下来两道细细的，灰黑色的泪痕，是眼妆晕开了。
大屏幕上自顾自放着情歌MV，男女主角互相背叛，分合离散，大概是有人早早安了静音，并没有传出隆隆歌声，只有隔壁嘶喊的“死了都要爱”传来，断断续续。昏暗的包厢中，对面站着瞠目结舌的男男女女，脸上忽明忽暗。
赖赖咬了咬嘴唇，用发出最后通牒一般的口气，一字一顿道：“陈言，你有种！有本事以后就再也别让我看见你和这个贱人，不然我杀了你们！”她抓着我的手攥得紧了些，弄得我有点疼，另一只手伸出的食指狠狠指着对面一双男女。
昏暗灯光下，我认出那个男人的样子有点眼熟，仔细辨别了下发现的确是赖赖的男朋友陈言，他一脸无地自容，不敢直视这边，臂弯里挽了个御姐形态的人物。她也穿得极少，却比赖赖这身搭配得好许多，冷不丁一看跟个名媛似的。
接在赖赖那句“杀了你们”后面，名媛马上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很：“这件事我们家陈言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应该早些告诉你的。这样吧……”我眼睁睁看着她从那个金光闪闪的别着一枚类似X形金属标志的手提包里掏出一沓粉红色递出来，“这点小意思算作补偿。”她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种解决方式，脸上竟露出了近似于和解的微笑。
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一是感叹于这位小三挥金如土的态度，二是震惊于她竟然想用这种方式平息战争。如果原配是我的话，这招或许还好使，拿钱砸我绝对能起到肉包子打狗的效果，咳咳，当然这个比喻用的不太恰当。但我想表达的是这原配不巧是赖赖，她这个败家女什么大手笔没见过，拿钱砸她？那不如拿颗炸弹扔给她后果还会轻一点。
赖赖冷笑着接过了钱。我隐约听到周围的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唉，你们高兴得太早了！果然，她早已把金钱视作了粪土，运用强大的蛮力，活生生撕碎了那一沓厚厚的粉红。我清楚地听见有几个女生甚至尖叫起来，那真是叫出了我的心声。虽然她们不一定是惊讶于赖赖视金钱如粪土的态度，人家很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快看，这女的劲真大！
赖赖撕在钱身上，痛在我心里。我咬着后槽牙，活生生看着她往那捧粉红纸碎上吐了口口水，往前走了两步，扯开陈言的衣领，把钱撒了进去。
又有女生尖叫了。我突然觉得她们有些烦，最令人震撼的部分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吧。
陈言还是一副愧疚的表情，眼神深邃，紧紧盯住赖赖。我猜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那很多话里一定包含了很多“对不起”，但幸好他没说。赖赖从来不需要听对不起，她需要的，他已经给不了了。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会告一段落，接着我会陪赖赖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一觉醒来开始新生活。其实大体上是按照这个程序走的，只可惜中间加了一幕——令人发指的一幕。
赖赖毫无预兆地抄起了我手中为了确认房间号而一直没有放回包里的手机，砸向了那对贱人，并愤恨地喊出口号：“去死吧你们！”之后立刻畏罪潜逃，转身疯狂地跑出了包间。虽然手机在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之后，彻底砸偏了，半个生物也没碰着。
我惊呆了！立刻四下寻找手机的影子，但灯光实在太暗找不着，另一边赖赖的情绪又极为不稳定。我左看看，右看看，为难之中还是追随她奔出了房，同时不甘心地回头喊道：“看好我手机，我待会儿回来拿！”再转回来时差点撞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幸亏我反应快不至于人仰马翻，看也没看急忙扔下去“抱歉”就跑了。
找赖赖的过程一点也不艰辛，她就蹲在钱柜门边的柱子底下哭，我追到的时候她已经哭的脸上一团黑一团黑的，衬上她苍白的脸色，像是个唱京剧的。原本盘着的头发早就松散开来，一缕一缕垂到她单薄的肩膀上，手臂上。我只知道这臂膀看似纤弱，却蕴含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力量，比如它刚刚扔飞了我的手机。
她哭了一会就停了，但还是不说话也不肯动，于是我又陪她蹲在那儿吹了半天的西北风。
晚上八点，正是灯红酒绿的时段，钱柜又是个车水马龙的地界，再这么蹲下去，凭借我们两个如花似玉的模样（？），狼狈不堪的形态，不知道会被来来往往的人怎么想。考虑到“丢人”这个严峻的问题，我义无反顾拉起赖赖打了辆的。
她家离得很近，十多分钟就到了，我从她的新款chanel包里掏出一百块钱给的哥，的哥尴尬地挠挠头，“你有零钱么？”我不忍地向自己瘪瘪的钱包瞄了一眼，抬起头坚定地撒了个谎：“没有！”
由于的哥只有60块零钱可找，我灵机一动，决定再坐回去找我的手机。
反复问了四五遍“赖赖你自己上楼可以么？”，“你真的不会爬楼爬到一半想到窗外看看风景？”，“哦对了你坐电梯的。”，“那你回家以后会不会想做点东西吃结果忘关煤气？”，“哦对了你只会泡方便面。”，“那你可不可能想泡个澡结果滑到在浴缸里？”，“哦对了你习惯用莲蓬。”，“那你……”终于司机大哥不太好意思地打断我，“小姐，你朋友应该没问题，你看她一直默认来着。”
的确这过程中赖赖一直没搭理我。只是在我听了司机大哥的话，叹气道“好吧你小心”后，幽灵一样飘出了车。
返程的途中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却有觉得很模糊，不知道到底想起的是什么。细细琢磨了半天，才意识到之前那小三用的包上不是什么X标志，是chanel的标志。那款包我记得，赖赖也有一个，不过是上一季的旧货，她已经处理给我并且被我当八成新二手货卖掉了，当时狠捞了一笔，所以印象颇深。
又回到了钱柜，凭记忆找到之前的包间。可惜已经人去房空。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里的服务生很敬业打扫很快的，我的手机不知道有没有被当垃圾扫走。昏暗的包间里，地上还留着几片零散的粉红碎片，皱皱巴巴的角下印一个扭曲的100。看着这一地残骸我心中至今隐隐作痛。
“你是……钱惜岁……吧？”耳边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回头看到那人身材修长，笔直地立在我面前，礼貌性地笑了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服务生长得真帅，竟看得我呆住了。
为什么说他是服务生？因为他手中拿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我盼了一路的宝贝手机，是正要递给我的姿势。
含蓄地抹了下嘴角还没流下来的口水，我伸手接过手机，发现它除了机身有点刮花，屏幕上的一切还都很坚强地正常着。心中大喜，不由跟帅哥服务生套起近乎来：“内啥，帅哥，你怎么知道这手机是我的？”
他听到“帅哥”这个称呼并没有谦逊地推辞一下“哪里哪里”，反而一副很受用的表情，淡淡道：“你手机上贴的太明显了。”
我低头一看手机，才想起来买了它之后我就立刻在上面贴了个那种撕也撕不下来还写着“钱惜岁所有”的卡通贴纸。赖赖曾经很鄙视地问我为什么，我记得当时对她“嘿嘿一笑”，答了句“省的丢。”
又问：“内啥，帅哥，那你咋知道我就是钱惜岁的？”
帅哥皱了皱眉头：“你手机上……，贴的太明显了。”像是无奈极了的样子。
我又低头一看，又想起来，除了名字的贴纸，我还贴了张跟赖赖照的大头贴，并且很不要脸地在赖赖脸上画了胡子以丑化她的完美形象，又很不要脸地在我的脑袋上画了个箭头，指向几个手写大字——美女钱惜岁。
帅哥似是完成使命，转身要走，我赶紧抛出最后一问：“帅哥你叫什么啊？”
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很想知道么？”
是的，很想！还想知道你手机号呢！
但是！要矜持！
酝酿了半天，我捏出个满不在乎的神态，开始胡扯：“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本着等价交换的原则，我理所应当知道你叫什么。不然我们的关系就是不平等的！”
他挑了挑眉：“所以呢？”
“所以……不平等的关系就无法长久……”我顺着思路往下耍贫嘴，竟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暗叹这下糟了。
帅哥眼角含笑，宽厚的双眼皮叠出好看的弧线，我被他那双精致的凤眸惊艳得有些淡定不能。他若有所思似的“哦~~”了长长一声，简洁地答我：“我叫钟司何。”
晕晕乎乎地出了门才想起个问题，那帅哥服务生为什么没穿制服呢？难道人家不是服务生？可不是服务生又怎么能捡到手机来还我？
被一连串的问题缠得头晕，索性扔到一边不去想。抬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现在回宿舍肯定走到一半没车了，于是决定死皮赖脸地去赖赖家蹭住，借口都是现成的——姐妹情深不放心呗。
赖赖家不算很大，精致的小两居，不过地理位置极好，她一个人住。那是他爸在她成年时送的成人礼物，也就是两年前，当时房价已经高得离谱，我这种穷人奋斗一辈子不一定能买下这么一套。每当仇富心理泛滥的时候就去蹭住一下，缓解缓解情绪。
今天的事虽然不至于引起我仇富的情绪，但也的确令我被深深打击了自尊心。有的人就可以拿着钱砸你让你离她的男人远一点，有的人就可以不在乎这点钱为了口气把钱撕碎，而我这种人就活该被砸了还美颠美颠地谢谢人家大恩大德。这明显是没站在一个起跳板上投胎的后果。但现实就是，你怨完了，恨完了，该回草窝过日子还得回去，除非你不想活了打算了结一生，并且担下死后被人骂作傻×还反复用于家长教育下一代的反面教材的恶果。
我对这花花世界的情感就像是张无忌对赵敏那样，又爱又恨，有时痛彻心扉，却又欲罢不能。想必所谓“不能”的原由，终归是爱更多一点。
回到赖赖家时已经快十点了，本来打车十分钟的路程，我还是舍不得，最后选择了公交。当初北京为了奥运而改革的公交卡制度实在是造福百姓的一大壮举，平民四折，学生两折。也就是说我花两毛钱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又何必打的这么浪费。
早就配过备用钥匙。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往前走了两步才看见里面的屋子门缝下透出暖黄色的光，暗暗的，大概是床头灯的亮度。我想她还没睡。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苦，又怎么睡得着呢？
猜想赖赖大概还没吃晚饭，就轻手轻脚去厨房做了碗清汤肉丝面。她经常夸我的厨艺好到随时都能嫁人了，这会儿失恋，有东西吃总是好的吧。就当是今晚住在这的房租。
细想又觉得心酸，哪里能算上什么房租，我每次打工打到太晚回不了家回不了宿舍的时候都是借住在这，那么多次的房租又怎么算得清。友情本身就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情。
果然端进去的时候她仍是头发凌乱的样子，蔫蔫地靠着床头，只是脸上的妆已经被洗掉，两颗黑不溜秋的眸子深深凹陷，周围一圈都红红的。我把面轻放在她床头，掀开被子一角爬了进去，伸手抱着她，撒娇似地说：“今晚又无家可归了，收留我吧。”
她没说话，只是吸了吸鼻子。但我了解她，我知道赖赖想说“好”，但发不出声，因为哭多了，鼻腔嗓子那些就全都会被堵住，出的声音只能是沙哑的。她肯定不想让我听见那样懦弱的声音。
我把头埋在她颈窝里，用冰凉的脚去蹭她温暖的脚。她身上总是有好闻的香水味，淡淡的，不知不觉就令人心旷神怡。我有些累，微闭着眼想，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有人舍得抛弃她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赖赖有些嫌弃地把我卷着被子滚到一边，自己开始吃面。我闭着眼睛半睡半醒，听见她“吸溜吸溜”吃面条的声音，不时还感叹两声“真他妈好吃”，于是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而第二天早晨发现自己还有课，拼了命赶回去还是迟到了，好在老师没点名，这又是另一回事。
当时我衣冠不整地奔到教室门口，正好下课铃打响，同学们似乎没有像往常一样迫不及待地离开教室，而是踊跃地围到了讲台上，似乎……是在提问……且大多是女生……
这样的举动实在令我不解，难道我一晚上没回来，中国大学生的学风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说不通。蹑手蹑脚推开门，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凑到讲台上去，老师周身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想钻个空子进去探探情况非常艰难。
旁边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女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他讲得真好，比梁教授好太多了。”
“就是就是，人还风趣，刚才那个冷笑话笑得我现在肚子还疼呢。”
“关键是，人长得还这么帅，身材也好，得一米八五了吧，真是青年才俊啊！”
“不知道下节课还是不是他来讲……”
后面的就没太听清。
终于奋力挤进人群内层，还没看清形势，被围在中心那人抬头一眼看到了我，笑了笑，温柔地声音响起：“你就是钱惜岁同学吧，翘都翘了还不忘回来看一眼，真难得啊！”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大家都目光复杂地望着我，有同情的，有鄙视的，有淡漠的，有愧疚的……等等，愧疚？定睛一看，那双愧疚的眼睛的主人苏亦航正是刚刚发短信告诉我没点名的男生。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他说，“放心，今天助教代课，连名单都没有，不会点名的。”
我收到后虽然松了口气，但仍然不太放心，回道，“你怎么知道助教不会上着半截课从校园网上down个名单来点，现在的小年轻助教都比老教授们更古板更变态的说。”
他没有立刻回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了条，“放心来吧，有事我顶着。”当时我那叫个感动啊，觉得三年以来跟他的这段兄弟情总算有了价值。
没想到……全是空话！！！紧急关头还是会把我供出来。顶着助教如沐春风的微笑，充满关爱的眼神，我深知那是笑里藏刀。一步一步挪向苏亦航，尽量不扯动嘴皮地低声问他：“你不是说不会点名吗，还说有事你顶着，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摆好随时逃走的姿势，伏在耳边说了句让我想死的话，“我当时手机忘静音了，你回的短信正好被助教发现，第二条是他回的。”说着撤退开一条腿，又解释道，“就是那条‘有事我顶着’，他回的。”
趁我还正在天雷滚滚之中，苏亦航很没义气地拔腿跑了。余下一批同学继续向我投射复杂的目光。
半晌，传说中给我回短信的助教终于发话了，温和却有力：“大家都别围着了，快去上课吧。”他冲向我，眼睛微眯，黑框眼镜后透射出睿智的神采，语气突然有些严肃，“钱惜岁同学，待会没事的话来跟我解释一下翘课的原因。”
像是有什么冰冻很久的东西突然碎了，我心里哗啦一下子，觉得万念俱灰，叹气低念：“快让我随风而逝吧……”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