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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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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枕边这个顶天立地的护国大将军也并非看上去的那么勇敢。
我们每日每夜疯狂交欢,却从未提起明天。我知道他越来越沉溺于床榻之上不是好事,可我除过这身皮囊外,再也无法给予他物。
他们说我荒淫无耻勾引将军;
他们说我施展妖术祸国殃民;
他们说他沉溺男色难以自拔;
他们说他受蛊太深荒废军政。
满城的人都在议论,一象耿直威武的护国大将军单一翔,已被死敌七王爷送去的男宠彻底迷惑,只知安于京城之奢华,早将带兵打仗捍卫河山这等要事置之脑后。
我们依然倔强地躺在彼此围起的城内,他不闻,我不问。
我知道这里不属于他,他的热血,他的激情,他的汗水应该抛洒于沙场之上,率领千军万马击杀敌匪,踩碎一个个妄图觊觎我大悬疆土的狼子野心。
夜半,抚过他紧闭的双眼,听着他沉稳的气息。方才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情事,我却没有半分倦意,起身来到许久未碰的古琴旁,大胆地弹起他最爱的《将士令》来。
即使再熟睡的人也会被这激昂的琴声扰醒,何况方才我起身时,就已醒来的他?
“为何不糊涂些……”他并没有责怪我的多事,却叹气地说着。
次日,我为他细细梳洗,望他出府。折回镜台之前,仔细地将簪梳上缠绕的的白发一一收起,便安心地醉心于琴曲之中。
下人们待我一如从前般,不冷不淡,但自知在他们心里,我本就下贱的地位早已不知又落了几层。可是,我不在乎。自小跟随同为伶人的凤鸣游历四方,各种轻视白眼,热潮冷风早已成了家常便饭。而后自己又走上了这条路,对于那些世人的看法,早就如同耳风,激不起我的任何在意。
将军走时还未入冬,而今则已几近过年。我虽没如之前那般鲁莽地去探问过谁,但从下人们的闲聊中也得知到如今的战局甚不乐观。
可我还是安心地期盼着腊月的结束,因为他说会同我一起度过年夜。
三十那天的大雪夜,他如约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安儿。”原本只是沙哑的嗓子几乎发不出了声。
告诫过自己不要难过,却还是在看到他褪下衣后,那原本如蜜的胸膛布满了狰狞的箭伤后,落下了泪。
“安儿莫哭!我自幼在外从军,难免不落伤,这点…….”
我覆上了他干枯的唇,笑着摇头,告诉他这只是因重逢之乐而落的泪。
他狠狠地楼住了我。我们如两只发情的兽类,粗劣的啃咬彼此,仿若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此刻彼此真实的拥有。
初一清晨,天已放晴。如所有平常人家一样,我们也喜庆地上街赶玩庙会。
他总会在背街的小巷偷捏我的手,或者趁没人之时亲吻我脸。任凭我再三劝他不可胡来,却还是在一次次脸红后被他成功得手。像两个散财的孩童,我们买了一堆根本无用的东西,什么逗孩童的拨浪鼓,保佑生子的送子观音像,做工劣质的仿紫檀炉……最让我恼羞的是,他竟在一布摊前挑选了一匹亮眼的红锦。听他呲牙对布贩大言不惭地说是回家娶媳妇用时,我狠狠地给了他一记白眼,他却跟没事人般在我耳边嘻笑地说: “娘子,你脸红这般,竟是为何?”
夜晚的京城,绚烂缤纷。星空下,漫天的烟花纷飞,落散在我们的眼里,好不美丽。
二十年来,我最怕过的便是年,记忆里的年,总是和凤鸣俩人围在掉漆的木桌前静静吃饭。而那天的凤鸣会一改往日滴酒不沾的习惯,拿出与他同名的爱琴,对酒一番。
我对喝酒不感兴趣,只得沉闷地坐在门槛上看着邻家小孩们尽情放炮嬉笑。而微醺的凤鸣在得知我的心意后,也只会拿出那句他常挂嘴边的话,哄我听话。
最后一道烟花消逝之前,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笑望璀璨的星空。
凤鸣,我想我已等到了你一直说的那么一天。
或许,太过幸福,就会忘记它一如灿烂的烟火,绚烂过后也只剩下落寞。
三天之后,我如常为他鸣曲,却从未如此心慌。
他说,你自由了。
痛!竟犯了一个最为低级的错误——琴弦划破了指尖,鲜艳的液体喷洒而出,仍是我最憎恨的红色。
“安儿!”他心疼地握住了我的伤口,我却固执地继续弹奏。
自由?我曾经最为奢望的词,就这么轻易地被他说出了口。
“你本早已猜到今日的结局,不是吗?”他用力地压住了那还在淌血的指。
“单大将军。”我第一次这么称他,虽然知道他的本意是为了我好,却还是难平心中气愤。“你还曾记得那日酒后之言吗我许了你,你知道那意味什么?”
“安儿,我是为了你好,我……”他一定很是紧张,平日里气宇非凡的剑眉已经滑稽地蹙成一团。
“为我好?”我放弃挣扎,任他将伤指放进口中为我吮吸止血。“你一定听到过,我梦里常会念起的凤鸣吧?”
他沉默地点头,一阵刺痛,他的齿咬到了还在为我止血的指。
我在心中苦笑,自己为何会对如此孩子气的男人心动?
我告诉他,凤鸣是我的师傅,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却一直不明,那温柔如水的双眸之下,为何总是无尽的绝望?直到十七岁时,凤鸣带我到了江边,告诉我,他一生都在等一个不会再归的人。那人送他凤鸣之琴以定终身,他也许了一世之琴只为其鸣。后来,那人离开,凤鸣只是站在岸上望着那人过江。再后来,他迫于生计破了誓言,重新做回了伶人,而那人却因为贪欲背弃承诺,已与权贵和亲。
“本以为他所说的放下,是真的放下,谁曾想……”积发多年的痛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为凤鸣而悲的泪滴滴落下。
他粗拙的指腹摩挲于我的脸,安静地让我无法不去看他的眼。
“他说,世间再也无记得他名字的人了。便抱着最为珍惜的凤鸣之琴纵江而去。此后,我一直将师傅的名字挂于嘴边,算以慰藉其在天之灵。你知道吗?呵呵…..”我没忍住地笑出了声,他竟与那个弃师傅而去的男人说了同样的话!“那人离去时就说是为了师傅好。”
“安儿!”他俯身吻住了我,然后是一句句满心歉意的话。
我失控地喊着,“别说对不起!”
因为我怕,说多了便真的成了他负我。我早已没无法在他面前继续去做无心无情,无爱无惧的伶人了。
或许,他人面前我还可以依旧无所谓的当着最为卑贱的伶人,可是,只有对他——让我唤他为翔的男人,我,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