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韶华唯汐

4、4

　　流言。
　　铺天盖地地漫入心肺，溺水般无法呼吸。
　　满耳都是割破了弦的聒噪声，那些尖锐目光刺向身体，是探究是怀疑是鄙夷••••••
　　“哎，听说了没有，慕锦的姐姐啊，主宰住在人家家里又去勾引主人家的丈夫呢•••”
　　“还有啊，听说是她舅舅呢••••”
　　“天啊，这不是□□吗？”
　　“不要脸啊，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还有她妹妹，装的那么纯说不定比她姐姐还••••”
　　“好下贱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那些声音像吹过云层的风，被困在云里慢慢凝结成水，吧嗒吧嗒往下滴水。
　　慕锦站在那棵叶子落尽的槐树下，远远近近的骂声贯穿身体，将心碎了一地。
　　“呐”慕锦抬头，看着那个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会替她分担烦恼会帮她保守秘密的女孩背着光站在她面前，神情桀骜，阳光在那以刹那亮的刺目，模糊了她的视线。
　　“听见了吧慕锦，你姐姐这种人啊•••你当她对你有多好，她只是在骗你啦！听说你哥都跟她有一腿••••恶•••真脏，你还是•••••••”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慕锦退后一步，看她理所当然的神情，鄙夷地神色，转身，跑了。
　　风从耳边绕过，四周似乎都是利箭，靶心是她，几乎要把她射死。

　　哎，看啊，那是慕夜的妹妹吧•••
　　姐姐那个样子，妹妹恐怕也是好不到哪去的吧•••
　　呵呵，说不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哎呀，反正一样不要脸•••

　　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倾塌，摇摇欲坠。
　　地上的薄雪被疾奔的脚步狠狠地踩出一排脚印，露出被雪覆盖的，肮脏的路面。

　　天已昏暗。
　　慕锦不知在外跑了多久，才缓步踱回家。
　　蔼蔼的天幕下，一个黑衣女子只着薄薄的毛衣，坐在台阶上，雾霭沉沉的眸子有些焦躁地看着苍穹的天幕。
　　那一瞬，有些东西缓缓划开水面，溢满新腔，眼中已然是涩然一片。
　　慕锦张了张口，却看到段城拿着一件大衣走了出来，披在慕夜的身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便进去了。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看不见岸的地方，但她看见了。
　　那是毫无保留的眷恋和温柔。
　　心里突然“噔”得一下，什么都空了。

　　好不要脸啊•••
　　说不定呢•••
　　真肮脏啊•••

　　那个自始至终护在她身前的单薄背影，那个自始至终不曾正眼看过自己的俊挺少年•••
　　原来•••如此啊•••

　　慕夜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大衣，一一抬首，便看见她等了大半个小时、她绝不会晚归的妹妹在离她不远处地老树下站定，衣着单薄。
　　她忙扯下刚拉好的大衣，小跑到慕锦身边，想要为她披上大衣，“慕锦，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语气里的担忧此刻在她耳中却有了晦涩不明的意味。
　　“啪”
　　伸出去的手背被拍掉，带着微微的身体余温的大衣落在了地上，迅速染上了一层灰。
　　慕夜愣怔片刻，抬眸细细看向慕锦晦暗不明的神色，良久，再次伸出手去想要拉她，“慕锦，你怎么•••”
　　“啪”
　　伸出去的手再次被拍掉，慕锦终于抬首，目光直直望入慕夜微带困惑的眼中，无论她怎样抑制，那在心中反复咆哮的话语还是脱口而出，“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那一霎，她仿佛看见慕夜的眼中映上了泼天的火光，深沉如血，而她的脸却似被抽走最后一丝生气，惨然灰败。
　　天地寂寥。
　　慕夜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她缓缓收回了手，弯下腰拾起了被丢弃在地上的大衣，细细拍干净后，一语不发地慢慢走掉，却不是走向回家的路。
　　苍茫的夜空下，她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
　　慕锦踉跄着上前；两步，却不知自己是要跟上去，还是要开口挽留写什么。
　　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也只是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