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朱颜》陶识伊

39、青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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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到得最后，本仙姑还是靠着自己的一魂一魄，方才窥伺到真相一隅。
　　在这数万载的光阴内沉浮太久，一时间想要出去，却是有些难办。
　　一面要抑制着不太深入封印，一面又想多打探一些忘却的曾经……一来二去，怎能不将魂魄纠缠进过往。好在我脑中尚留有一线清明，知那封印想要吞吃灵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险险避开它设的圈套。恰好灵台处传来一丝暖红的微光，我拼力伸手捉住，只觉一股热流绵绵不绝涌入魂魄中。自己再一使力，总算使那缺失的魂魄平安归位。
　　我动了动胳膊，尚有知觉，筋骨也不似想象中那般僵硬。将眼皮子忽闪数下，却愣是迟疑着没敢睁开。
　　并非本仙姑刻意装睡，只不知该用怎样的神情醒来，有些为难罢了。
　　忽听有人在旁边淡淡调笑：“你这一场大梦，睡得春秋都倒过去几番。”我微微一惊，鬓边滑过一根指尖，似是被谁轻抚了头发，便即弹坐起身，手中竟空空如也。
　　施术前紧捏的流星铃，早不见了踪影。
　　环顾四下，皓水阁熟悉的景致一一映入眼帘。低头瞧瞧，水元兽睡卧在脚边；抬头看看，那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倚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我一束青丝玩弄。我吓得朝后一躲，那厮瞬时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仍是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情——“在自个儿的封印里泡了这么些日子，可曾想过仙爷我不成？”
　　怀弥？还是白帝？不管哪一个……确是我认识的仙友不假。
　　我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只当自个儿还在做梦：“怎么会回到紫仪宫来？仙君他……”话至半截，被怀弥堪堪打断：“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不问问自己为何要如此犯险？可知你的魂魄因拆出来太久，梦中一眨眼的工夫，放在现世已是好几年。若非九祗清君将你送回，又用心头血供养了你这么些时日，说不准你就给困在封印里，上万年也出不来了。”
　　原来我混沌中看到的微光，是那人的心头血么？
　　我一个激灵，颤抖着抓住怀弥的袖角：“他人在哪里？去凡间的时候，他本就割去了一部分活心……那旧伤……好了没有？”
　　怀弥从眼角睨我一下，没甚么好气地扭过头去。
　　“你还嫌惹得麻烦太少不成？之前顶着我的脸去青殇，怎就给沾上个道姑来？现下她得道飞升了，天天来宫中寻我，还害得本君四处躲藏……这笔账，你要怎么算清楚？”
　　说实话，我早把沐阳那档子事抛在了脑后，此番听他提起，多少还有点儿心虚。
　　“这事儿算是我的不对，改日会好好向你赔罪。现下我有要事须得过问仙君，烦请你知会一声，他究竟在哪？”
　　怀弥淡淡收回了目光，抱过我脚边的水元兽，又在它长大些的身子上画了个咒印。
　　“他走了。去鬼界寻最后一件宝器。临走时让我好好养大这个玩意儿，说它对你十分忠心，契作灵兽之后，自会护你一世平安。”他顿下一刻，指尖运功，竟替水元兽输送起仙气来：“前些日子妖皇煞气集聚云荒，四大凶兽已冲破两层封印，再有两层，便将被放归妖界。如今天上界人人自危，紫仪宫前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反正跑不出仙界了。至于你那体内妖血，九祗已托我帮忙压制，成效如何暂且不提，好歹别让无关紧要的旁人看出端倪……”他声音愈发低沉，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续道：“总而言之，本君定会想尽全力保你……只要九祗清君在凶兽破印之前寻齐七宝，你便还有希望活下去。”
　　保我？我些微一愣：“你自保便是。有甚么必要为我做到这等地步？”怀弥明亮的眼神一闪，却只笑了一笑：“我也是五帝之一，这些年在紫仪宫中呆得太闲散，也该找些事做。我和九祗清君向来平起平坐，无端端怎能输给他去。反正不过多管一桩闲事，于我无甚折损……闲来无聊，权作消遣罢了。”
　　我听得颇为纠结，默然地垂下脸容，半晌才开口轻问：“仙君去搜集佛门七宝，难道不是为了给青丘结界？”
　　怀弥清秀的眼底有一抹流光交替闪过，摇了摇头，缓缓地道：“据我所知，并非如此。”
　　我有些恍惚，他顿下一刻，续道：“九祗清君的确从数千年前就在盘算着找寻七宝。那时是想碰碰运气，因守护之阵结与不结，于青丘国不过是锦上添花之功效……而决心为你洗净妖血后，他应是一心一意为你在找寻……这话由我来说，原本不大应该。可他确是对我提起过好几次——这数千年来，他一直过得十分抑郁，近来心境平和些，与你下凡去一遭，又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旧伤未愈，却愿意持续给你心头之血……眼下便连我也不忍心再对你隐瞒。”
　　我微微一愣：“可是……就算给他寻得了佛门七宝，也要花成百上千年，才能完全净化我体内的鸩血。他此番急着去找，却应该是……赶不及的罢？”
　　怀弥拧起眉毛，又摇了摇头：“不。现下是有个法子可使你在短短三日中将血洗净。与此同时，还可使结界坚不可摧。只不过……”我忙问道：“是甚么法子？”他目光悠长地一晃，却不肯再往下说，只将话锋一转，淡淡地道：“他让我等你醒来之后，便陪你一同去趟青殇。说是你心愿未了，再迟许就来不及了。我没多问是甚么事，等你好了些，我们就动身罢。”

　　我心口不知怎地升起些绵密的疼，这些话语，听在耳中竟比剑刃还锐利几分。
　　“你的意思是，该回来时他自会回来？”
　　怀弥点点头道了句：“不错。”
　　我叹了口气，顺手理正凌乱的鬓发，胸中颇有些空荡荡的意味。
　　既知道了他会回来……一时半会儿也无甚好苛求的。
　　我毕竟留了许多质问，尚不曾对他出口。而那些遗失在封印中的过往，有一部分依然不甚清晰。那个人所亏欠的解释，延绵了数万年之久，横贯我整个不堪的人生。到得现下，我已口口声声地说要离开他了，他却还能那么轻描淡写地回避过去。
　　如此想来，只因他掉出一个铃铛便迫不及待施展引魂的我……倒委实像个傻得不轻的。
　　至于那费尽心力找回来的真相，对他而言也早不是甚么新鲜事了。这么长时日过去，大约已被他抛到脑后，毫无价值可言。
　　本仙姑磨了磨牙，深吸一口气问向怀弥——
　　“我们甚么时候去到青殇？”
　　怀弥脸上明显写着几分惊吓，瞪大眼反问：“作甚么这么急吼吼的？”
　　我将脸撇到一边：“哪里有急？不过有些很想见的人，还有些不得不办的事……在凡间那段日子，我一直盘算着要去，再拖下去只怕有些不妥。”
　　哼，本仙姑可不是甚么游手好闲之徒，这成捆的麻烦缠上身来，哪还有工夫对九祗那混账思前想后？
　　怀弥只惊异了一下，便即微微颔首：“是是，都由仙姑您说了算。”

作者有话说

　　二更完毕>.<
过度一章
马上渣帝渣妹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