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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家长会 试讲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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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到下午了,我们俩热了鸡汤,煮了饺子,就窝在炕上玩棋。河里的水结了很厚的冰,要打水的话得把冰打破,太麻烦。我直接挖院子外面干净的雪,煮开了就可以用,倒也不用缸。
吃喝玩乐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年过完了,天气没有转暖,雪倒是逐渐融了。母鸡已经被我们吃了,只剩下公鸡每天准时打鸣,形单影只的。当冰开始融化时,阿旬又开始上山了,我试着牵着驴去河里打水,大奔贪吃河边刚长出的新草,不愿意走,干脆让他吃个够,还省电草料。
半年之期到了,赵村长曾经提醒过阿旬,所以我一起来他就开始套车,准备送我去县城。阿旬的头发是我扎的,帽子是我做的,棉袄也是我做的,看着这些我就觉得我在这里似乎度过了很长时间。
驴车在冰雪初融,略显泥泞的小路上慢慢走,我和阿旬呼出的雾气似乎都交融在一起,然后消失。我忍不住靠在了阿旬的肩膀上,哼起了歌:“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心里正得意,一不小心哗啦啦啦摔了个嘴啃泥……”阿旬呵呵地笑了起来,肩膀都震动起来。
我也笑了:“换一首吧。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我问话,为什么,你不回答?小冤家,看着我……”
路似乎很长,没有尽头。
阿旬说:“家里不好吗?你还会留下来吗?”我对这个“家”感觉很亲切,对阿旬说:“家里很好,我过得很快乐。但是我现在一无所有,说什么都觉得底气不足。我想还是找个事做,也不用赚很多钱,至少也能养活我自己。不过估计一时半会而也找不到,所以还得在你那里住几天,可以吗”
阿旬没有转头看我,可他的耳朵已经红了。“你住多久都可以,不用你挣钱。”
我忍不住把阿旬的脸转向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是不是舍不得我?”阿旬的眼神没有对准我,一直瞄向别处,明明是张很成熟的脸,可我觉得很可爱。我一直盯着他等着他回答,半晌他点了点头:“嗯。”
“我也舍不得。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一直留下。”我觉得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感觉很轻松,有了着落。阿旬除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动作带上了欢快。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到了县衙门口。我让阿旬在外面等我,去找陈大人。陈大人没有多大的改变,穿着一身灰绿色的长袍。落户手续很简单,有一章盖着大印的纸,签上我的名字,大人给我解释了一下大意是我从今以后就是属于赵家村的一员。看这张纸,我有了一种忽然落地的感觉,这里不再是我流落的地方,而是我可以叫做家乡的地方。
陈大人留我喝茶,我趁机问陈大人:“不知此地有没有私塾书馆一类的地方?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做教书方面的事,我想这里的文字我学起来应该很快。”“你现在不认识这里的字,没学过这里的典籍经书,怎么教呢?只怕孩子的父母也是不放心的。”“不一定现在就要教书,我可以先在这里打杂什么的,等到学会了再教。其实我在以前的家乡还是读了不少书的,要是把我学的那些典故翻译过来,也是很好的。”
陈大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我看的出来你也是饱学之士,只是两地风俗历史不同,你讲的也不一定就适合他们求学赶考。这样吧,秋试之后,私塾还空着。明日我请要来上学的孩子和他们父母过来,你试着给他们讲一讲,若是他们不反对,你就留下来。”“多谢大人。”
我从县衙出来,阿旬还在门口等我。我跟着阿旬一起把车上的几只兔子和野鸡送到饭馆卖掉,顺便买了点点心。路上我把我的打算给阿旬说了,其实我心里也很没底,上次我给陈大人讲的排版印刷法和算术,陈大人只是觉得新奇,并没有看出它们的发展空间。
他是个读书人,还颇有见识,尚且是这样的看法,换做普通人只怕更难接受。所以我对自己去教书的想法也很忐忑。不过我实在不想只是去刷碗打杂,把我学的东西全部浪费掉,不认识这里的字让我心里很虚。
阿旬听我说完,笑着对我说:“别担心,你讲的故事很有趣,他们会喜欢的。”我点点头,安慰自己:“实在不行再说吧。反正阿旬养得活我。”说着,我们俩都笑了。
回到家我就开始准备明天要讲的东西,太新奇的东西只怕不行。我准备给他们讲一讲龟兔赛跑,拔苗助长,疑人偷斧这样的预言,还准备了几首儿歌。家里没有笔和纸,我只能在脑海里想一想。
不知道明天会有多少人来,我对于公众演讲实在是没有多少经验,因为初中时的事,我很不愿意在很多人面前说话。那时候爸爸在学校里工作,虽然没有直接教书,但有不少人知道他。我那时候读初二,有一天老师拿来一篇演讲稿,说学校要举行“我爱我校”的演讲比赛,所以要在我们班选一个人,当时有三个人入选,包括我。先是在班里试讲了一遍,然后投票。我准备了很久,把稿子背了下来,又练习了好几遍,终于当选。正式演讲那天我很紧张,但还是顺利完成了,得了二等奖。当我很激动地从领奖台上下来时,班里的人都没有表示什么,只有班长说了句恭喜。我想一个小比赛,当然不用那么激动。可是就在当天晚上下了自习我去上厕所的路上(我们只有大公共厕所,宿舍里没有独立卫生间),我听见有个我们班的男生说:“那个丁余,不就是凭她爸爸和她那张脸吗?”
我一下子涨红了脸,黑暗里也没有人看见,这时候他旁边的班长附和说:“就是,还得个二等奖。”我一下子就像被扔进冰箱,原来他们都是这样看我的,那句“恭喜”不知道含着多少讽刺,而我却没有听出来。我自认为我准备的很充分,也没有因为爸爸而享受到什么特权,可再多的努力也比不上爸爸在学校的事实。第二天,老师说的话也很不客气,我半天才明白,他怪我没有拿第一。他觉得凭我爸爸,拿个第一轻而易举。我觉得似乎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我辛苦地背稿子,参加竞选,到头来落个两头不是人。如果看不起我,何必选我呢?难道你们不选我的话我爸爸就会报复你们吗?一个小小的比赛,让我一下子明白了许多,可我也没处辩解,只能在考试上证明自己。
尽管想起来这些不好的回忆,可我还是忽然很想家。月光透过窗子照在被子上,模模糊糊,也许是我眼里的雾气。千里共婵娟,不知道这个月亮照不照得到爸爸妈妈他们呢?他们有没有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