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 天动卷》一兮

8、第二回 枫桥 （五）

　　三人走进山洞十几尺，里面还躺着五、六具尸体。
　　洛晏荻握紧了拳头，是没能逃出去么，即使逃出去了结果还是死，当真是赶尽杀绝。定然是先有了这些人闯入，耗费了洞中大量的暗器，才让他们三人一路通畅。脚下不时地踩到落地的暗器，声音让人心寒。
　　三人走到岔口，停了下来。两条岔路都深不见底，却又都隐晦地传来弱弱的火光。
　　鸣鸢深吸了一口气，“先走左边。”
　　左边这条道逸出了刺鼻的火药味，除此之外，是冷却的血腥味。
　　三人谨慎地向前走着，洞道狭小昏暗，根本无法估计距离，只有向着前方的微光而去。终于如同融进了微光，三人到达了晦亮处，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大块空穴。
　　洛晏荻上前察看了四周洞壁，蹲下摸了摸地，将手指放在鼻前嗅了嗅，随即皱眉，“看来我们晚了一步，这里东西已经被人运走了。”
　　“藏在这里的东西是火药。”鸣鸢下了定论。
　　“嗯。”洛晏荻点头，“火药的话，事情好像变得麻烦了。”
　　亦儿感觉到轻微地晃动，侧耳细辨，“你们听，什么声音？”
　　洛晏荻和鸣鸢二人察看了空穴，除了火药粉末外一无所获。震晃明显了些，洛晏荻警惕道：“快离开这里。”
　　三人沿着来路转身而奔。一会儿，鸣鸢停了下来，“不震了。”
　　闻言，两人也止步，山洞重新安静了。三人正觉得怪异，已走到了刚才的岔路口。另一条岔道出奇的平静，像无人踏足之地。
　　洛晏荻拍上了鸣鸢的肩头，露出笑意，“在没有渲泄恨意之前，你是不怕死的罢。”
　　“这条道，你们要离我一丈远。”鸣鸢走到两人身前，注视着眼前另一条岔路，“你们两个也仔细听辨，被打落的暗器射中可别怪我。”
　　果然，鸣鸢走出十数步，零星暗器从四面八方打来。亦儿听着前面传来的声响，捏了大把的冷汗，要是今日他的师弟妹们说的是真的，他挺得住么？感觉亦儿的步子快了些，洛晏荻拉住她，“这是他的战场。不要随便踏进去。”
　　前方不时有零星暗器打来，所幸洛晏荻和亦儿都能挡开。
　　也许是太担心了，亦儿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暗器相杀的声音才渐渐微弱下去。于是，他们便听见了喘息声，喘息的人站在了微光处。
　　洛晏荻和亦儿快步赶了上去。岔道的尽头也是一个洞穴。两人忙扶着有些虚弱的鸣鸢。借着晦涩的火光，他们看见鸣鸢的脸被划破了两处，血流淌在胸前。身上的衣物到处都是被割破的痕迹。鸣鸢一手抚着左臂，向前迈开步子，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
　　洞壁上缠着四条粗粗的锁链，交汇处锁着一个人四肢。一个坐在地上，四肢不得动弹的人。
　　三人奔向那人，鸣鸢不支，跪在那人身前。洛晏荻拔下壁上的火把，照着那人。
　　鸣鸢拨开那人的头发，看清了脸，大惊，“掌门师叔？！”
　　“南前辈么？”
　　“什么？”
　　鸣鸢探息，还活着，“掌门师叔！掌门师叔！”
　　那人极为虚弱，慢慢抬起头，吃力地看了看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个人脸上，然后像是有了些光芒，“鸣、鸣——鸢？”
　　三人稍稍松了口气。
　　鸣鸢拉了拉铁链，“原来掌门师叔被锁在这里。”
　　“别费、劲了，这链赤手空拳是弄不断的。”南冥低声说着，他的声音很沙哑，“你先别管我，快——快回去和你师父说——”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回去？怕是不能了——”
　　让人心寒的语音，有些熟悉，三人警惕着。
　　进来之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脸藏在一片阴暗下。
　　鸣鸢将南冥靠在洞壁上，起身对着来人，“在我们面前现身，果然是不曾打算放我们活着出去了。”
　　来人阴冷地笑着，“能走到这里，你的资质比我想象的还要高——难怪，他们两个都中意你呢。”
　　鸣鸢束缚不住心中的怒意，几乎吼道：“你太过分了！三师叔！”
　　来人不作声摘掉了斗篷，“看来，你并不意外。”
　　虽然之前已有七八分怀疑，可是看了真面容，鸣鸢心中还是颤动着。
　　三长老看了他一眼，边踱着步边说道：“大师兄爱画成痴，云游四海，沉迷于丹青；二师兄脾气急躁，行事莽撞，难领全门。师父要传位，理应传位于我；大师兄要让，理应让位于我。可是、可是为什么是他！”三长老忽然转身，直指被锁住手脚的南冥。
　　“竟然是为了掌门之位？！”
　　三长老嘲讽道，“你当然不会有这些顾虑。你们这一辈中，你是被视作当然的下任掌门人选。”
　　鸣鸢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莫非，去年你是故意不让我去武林大会的？”
　　“哪知阿离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也怪他运气不好，遇上了本净——不，是鹄兮和这个丫头不好，引得一些掌门注意！你要是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大师兄，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命。谁叫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后来阿离明明看见了那些个小儿暗中助你逃走，却没有告诉我！”
　　“那当初我误闯山洞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反而多此一举嫁祸我？”
　　“大概是想用你做掩护，好方便以查案为名时常来这里做自己的事。”洛晏荻道，“放走你，好方便以后在外面名正言顺地诛杀你，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
　　“你还不惜杀害同门？”鸣鸢低着头，强压住声音。
　　“你们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吗？”三长老愉快地说道，“已被逐出师门的鸣鸢挟持昏迷的鬼影门掌门南冥遇上本门十六名弟子，血战，掌门和十六名弟子死在青丝索和隐骨针下，鸣鸢死于乱器。啊，现在看来还要加一句，孤魂岛的洛晏荻和伏若亦与鸣鸢系同犯，均死于乱器。”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鸣鸢的眼神中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恨意，为了区区掌门之位，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三长老走近鸣鸢，一把拉着他的左臂。
　　“你左臂的动脉上次就断了吧，刚才还那么拼命地闯进来。”鸣鸢忍痛，任他用力，血从他的袖中涌出。
　　“他、他要本门的《器阵》——”南冥用力说道。
　　《器阵》是鬼影门代代掌门相传的信物。书中全是诡异卓绝的暗器布阵之法。比起什么武功秘籍，这布阵之法才是真正的秘宝。
　　“原本我是很耐心的，既然你死也不愿告诉我，那么就去死好了。”三长老的话中字字透着残酷，“既然是在门中，我就不信找不到。”
　　“三长老急着要《器阵》作什么呢？”洛晏荻开口。
　　“告诉死人没什么意思。我也没兴趣和你们这些小儿斗，是时候该回去了。”三长老转身，“那边的东西，我为你们留了点。二三十年后，地下再见罢——”
　　话音未落，三长老已隐入了黑暗中。
　　“回去？怕是不能了——”
　　黑暗中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