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3、祁月

　　眼见这方仙人眼神深邃，让人汗毛竖起，常欢心想，走为上计。她极乖巧的正要说再见呢，上羲已经笑眯眯拦住了话头，转而问道：“珞麟星君说他等着我，又说起棋局？”
　　“是。”
　　“那厮定要去找祁月麻烦了。”上羲摇头，站起身来，对常欢道：“小常欢便随我一道去祁月上人那做个见证如何？”

　　“常欢哪有资……”常欢下意识地边说。“——嗯？”上羲笑。
　　常欢看着面前这张笑得极好看，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把她挫骨扬灰的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敢不去么，咳。

　　天界有四方宝地，东南西北又伏八卦十二曲。上羲珞麟彼此挨得近，都在南面。祁月上人则住的有点远，御云也需一刻。常欢常逛逛的也就珞麟上羲桃树林三个地界，现在被挟着一齐蹲在云上，她嘴边吸着冷气，眼睛则活灵活现的往四处不住的东瞅瞅，西瞅瞅。

　　流云从袖边流走，常欢问道：“祁月……上人，也是神仙大人吧。”“这是自然。”上羲眼神一直不离她。
　　常欢便挠挠头，嘴一撇问道：“那，为何你是真人，他是上人，我家大人是星君呢？”
　　上羲眼睛微微眯起，“为了听着顺耳。——小常欢，什么时候就成了‘你家星君’了？”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常欢腾的一下子立刻红透了脸，跟熟了一样。

　　“你家有星君，再有个真人如何？”上羲轻拢双眸，藏住眼中之光。
　　常欢不迭摆手，见上羲眼睛眯得更微妙了，努力解释：“常欢不会说话，就是个普通凡人，哪里敢高攀仙人们，您别笑我口不择言呐。”
　　上羲闻言笑道：“小常欢还不会说话，那天底下人都没舌头了。”常欢笑得尴尬，只能继续装作好奇，四处看，就是不望身旁这毒仙人。

　　上羲脚踏祥云，白衣猎猎拂动，任由常欢好奇四顾，他眼神则在常欢面容上仔细游走。半晌，闲暇无意一般，出声问道：“常欢是个好名字，你父亲定希望你时常欢喜呢。”

　　“常欢是娘取的名，我呀，自小就没见过父亲。”常欢说到母亲时神色有些黯然，又努力振作起精神来。
　　“噢，真是对不住。”
　　常欢摆摆手，“您莫在意，常欢虽没有父亲，却记得娘亲与婆婆。”
　　“常欢是个好孩子。那——”上羲正要继续问什么，常欢神情却被身旁事物所吸引，眼见云层上那簇建筑突然跃入眼帘，她忙指着那方叫道：“呀，可是到了。”

　　上羲收回话头，倒也无受挫之意，只轻轻瞄了一眼道：“珞麟星君早到了一步。”常欢随着他眼光望去，在这三层小楼前俯卧着半眯眼的，不正是珞麟那头白狮子么。

　　“常欢随我进去。”上羲下地收了云。

　　常欢跟在他后面，心想珞麟脾气急性子直，定然打不过这老谋深算的上羲真人的，一会若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了她一个小小凡人能做什么？常欢在怀里偷偷揣了个桃子，此刻手伸到里面捏了捏。——软硬正好。
　　常欢心想：实在不行，掷一个桃子能打着谁就打谁，打完她就躺下装死去。

　　前面那白衣仙人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刚从怀里掏出的手。常欢措不及防，不由一僵，随即下意识的便想抽出手来，却被上羲不轻不重的拿捏着，他并不放手。

　　他轻笑道：“小常欢莫怕，一切有我呢。”

　　就是有您那才怕呀，常欢欲哭无泪。边走边打量，仙人居住的都是洞天福地，此时隐约有雾霭遮着这这三层小楼，风一吹，露出半个角来。
　　待走过珞麟拴在外面的白狮子时，那家伙慢慢抬起耷拉着的眼皮，看着两人走过，也不叫一声。常欢暗道：不是好狗。

　　“就这么担心珞麟？”上羲笑问道。
　　常欢老实道：“大人吃亏，小人也不好做，不能不担心。”上羲眼睛笑得更弯了。
　　常欢丝毫不被他皮相所哄骗，心头只道：不是好人。

　　仿佛瞬间，便突然听到珞麟声音。定是前面隔了结界，不能听闻声响。此刻走进去就听得清楚了。珞麟声音很好辨认的，此刻更扬高了些：“祁月你不地道，那局死棋不是让你扔了么，怎么留着给我下套啊？”常欢竖着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些。

　　“……珞麟你糊涂了。”另一位仙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飘渺得很，不仔细听倒听不清楚。
　　“啧，恶人，临死前你还有啥话说！”
　　“仙人无生死，珞麟你岂不知。”
　　“死有什么滋味，让人生不如死才妙。”看不见珞麟那张不知该有多扭曲的脸，此刻听见他那故意压低的阴森声音，也很唬人。

　　“珞麟，天帝嘱你需宠辱不惊，风轻云淡，你怎地还是这般不控制。”声音带了份叹息。

　　上羲已经走上前去，将面前一株紫藤拂开，眼前立显琴台。他懒懒插嘴道：“祁月所言正是，珞麟这般冲动，估计是私下凡间多了，染了凡尘炉灶气吧。”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死狐狸你知情趣，不用大爷我拿你，自个送上门来。”珞麟鼻子里哼了一声。
　　红着眼睛的珞麟，白白衣裳的上羲，中间的那位高冠青衫独坐棋台的，便是仙人祁月吧。只见他头也不抬，不管身边二人唇枪舌剑，细长的手指间夹着一颗浑圆扁平的棋子，出指轻点，轻落棋盘。正好合着珞麟一声：“死狐狸且纳命来！”

　　常欢不忍目睹的闭上眼睛。

　　……

　　祁月却仿佛有所触动，恰好于此刻抬头。这紧闭双眼的小女孩呆呆站在柱子旁边，手足无措的模样。他虽未见过常欢，此时却毫不讶异，只温声道：“来者是客，请过来吧。”

　　他的声音平和冲淡，常欢却不知为何微微羞红了脸，在他注视下慢慢走了过去。

　　满园紫藤正盛，仿若淡紫色遮天幕帘低垂眼睑，眼波似清风拂动。上羲正要伸手，珞麟一把把她拉过来，护崽一般搂在身后。
　　瞪了空手捕风的上羲一眼，引着常欢坐下，自己则挤开上羲坐在常欢身边，还不让人坐在她另一侧。上羲不在意，移了半个，隔着他坐了。

　　常欢只觉周身香气馥郁，不知是这紫藤花开，还是仙人姿态醉人。

　　祁月此时对坐在常欢身边的珞麟道：“那局棋已经封了，只等着你来再下，与上羲真人并无关系。”
　　“那他缘何修书与我，说破了我的局。”珞麟斜着眼睛。
　　“嗯，傻子，你竟信了。”上羲点头道。
　　“狐狸你骗人还这么理所当然，脸皮厚度果然又进益了。”珞麟气急了反倒不跳了，只斜斜睨着他，冷冷笑。

　　祁月清淡眼光却落在对面的常欢身上。花幕低垂，常欢有些不好意思，几欲藏身在花海中。

　　红脸的小女孩像是小猫，五官精细。眉眼虽未长开，此刻亦觉得乖巧，更有一抹清秀之意，藏在眼角眉梢。此刻两个人相望，却无言语。
　　祁月不知为何，看着她的脸竟有些许怔愣。

　　正与珞麟争执的上羲却突然头，笑道：“珞麟你瞧，他两长得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