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凉》秋尧

2、第二章

　　“许琪，你现在在哪里呢？”程阳眯眼想，已经三年了吧。
　　正宗华人特有的纯黑亮直长发，艳丽的五官以及一双璀璨如黑曜石般的会说话的眼睛，这是程阳对许琪最后的印象了。
　　程阳与她初识时她只有15岁，留了两级才成功升上初二，真的，她学习差到另人发指，在省重点更是前无古人虽然并不知道是否后有来者，15岁啊这样一个花季年龄叛逆一点也是无可厚非，像很多同龄人一样喝酒逃课她样样不落，外面的那帮狐朋狗友给她取了个外号叫“疯疯”，不是个文雅的名字，但她似乎很喜欢。
　　这个叫废都的地方，静悄悄地很少有人走过，街道的灯七零八落，碎地地上一片片玻璃屑，老旧甚至有些破败的楼房，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显然有些凄楚。她说她最见不得那些什么叫非主流的东西。都他妈是些无病呻吟的脑残，然后阿亮就会对她笑笑嘲讽般的说“你就算不非主流也是个脑残”想到她带着诡异的口吻叫我小凉，心有微微悸动。
　　我不是乖孩子成绩却很好，虽说也有一群不良兄弟，我不知道认识许琪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那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
　　又是一年一度的仪容仪表检查日，那是每月最痛苦的时候，顶着烈日穿着明显长自己两号的肥大校服衣裤站在偌大地操场上，浑身冒着热气一个个像被晒得出油的小鱼干儿，耳边还环绕着校领导的魔音穿耳，顶着一脸笑容可掬终身受用的脸庞，明明临近爆发边缘，两只手掌张开又合起，发出噼噼啪啪地虚伪声响，年级主任粉面油光后脑壳秃无一物亮可鉴人，洋洋得意，像是在宣读皇帝的圣旨，哦，是我忘了，能宣读圣旨的好像只有太监。
　　那长长的一张纸上写的分明是几天前学校聚众闹事者的名单，不算小事，一男生被打断三根肋骨，两只手指。
　　“张亮，桂翔，何佩...以上这些同学根据我校领导商量给予留校察看处分，如有下次，勒令退学”相同的话已经不知道念过多少遍，即使退了学没过一星期也还是回来了，应该都是家里找了人托了关系，毕竟这里是省重点。
　　不自觉望向1211班位置上黑发女生的身影，她就是许琪，你可以说××比她有出息，××比她有文化，但不可否认她是全校最耀眼的存在，校花的称号她已占了三年之久。
　　始料未及，她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我，四目相对躲闪不及，她朝我笑，用口型对我说“放学等我”。
　　跟她以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我还小，很狗血的剧情，那天放学老师留我帮她改试卷知道七点，走出校门没两步就被四个混混围住了，其中一个我见过，长相好家世好，听说还认识几个道上混的朋友，叫何佩，在这里也算是有名儿的。
　　“小弟弟，交个朋友吧，哥几个最近手头不太宽裕，先借点来花花吧？”说话的不是何佩，是头发染成金灿灿的男生，嘴里叼着一根烟，而何佩在一边显得有点窘迫。
　　“佩佩？你们在干嘛呢？”略带疑问的女声，她看到我楞了一愣，又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哟，佩佩你可真出息了。”是人大概都听得出里头的讽刺。
　　本就窘迫的何佩顿时急的满头大汗脸通红，半天才弱弱的回了一句“疯姐，你可别说出去”之后掉头就跑，说实话，不光是我，怕是换了谁也不会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何佩会临阵脱逃，还麻利的跟兔子似的。
　　见那几人走了，她才转过头来对我说“同学，你没事吧。”傍晚昏黄的路灯打在她身上，一脸浓重的彩妆，黑色腰间开口背心，破了洞的怪异牛仔裤，脚踩一双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明明不是什么好打扮，我却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她就是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特殊魅力。
　　“同学，你傻啦？”一双纯黑的眼眸在路灯下闪闪生辉，这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眼睛，现在再形容那时的反应，大概就是脑儿抽抽了。
　　“我叫程阳,你呢？”
　　她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这样的话，就只是愣愣的看着我。
　　“我叫许琪”她笑了，眉眼弯弯，刹那间倾国倾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是这辈子也忘不了她的笑了。

　　沉闷的空气充斥整个校园，太过强烈的温度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小凉，这边”是许琪，她正站在高大香樟古木旁朝我挥手，此时的她早已换下了那身土气的校服，纯白短袖T恤，裤子是现下最流行的七分米色，长发高高扎起呈马尾状，青春灵动。
　　“我的天啊，这是谁？”我没开口倒是小添先说话了，小添是我女朋友，平日里阳光可爱，长得也挺漂亮。
　　“你穿这样回顾童年？”印象里她总是喜欢成熟色彩的。
　　“去你的，姐姐我现在走邻家小美眉路线”
　　“就你？疯猴子比较适合”
　　“得了，姐今个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她拨拨指甲一副无所谓状“今晚聚会，到我那集合，知道你两不认路亲自领你们去，可是给足了你们夫妻面子啊”
　　小添面色一红，“我今天就不去了吧，家里还有事呢”知道小添妈妈身体不好，爸爸出差经常不在家，还有个弟弟要照顾，许琪便也不介意。
　　“没关系，有事就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很有意思的聚会”

　　我第一次去许琪家，很小很脏很乱的房间，有两双毛绒兔子拖鞋，虽然已经灰的看不出原来样子，许琪没有脱鞋直接走了进去，我也学她的样子。
　　何佩、桂翔，还有好些个不认识的男男女女都已经到了，“阿亮怎么还没来？”我问许琪。
　　“谁知道呢，找你之前就打了他电话，他说没时间”她没心没肺的道。
　　有些茫然，好像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许琪，她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程阳，你也来啦”何佩看向我，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那会儿的事他八成也还记得。
　　啪得一声，桂翔用牙齿咬开一瓶啤酒放在我面前，“大老爷们喝点啤酒没事儿吧？度数挺低的，你可别说你不会啊”桂翔是人不可貌相，长得瘦瘦弱弱性子却五大三粗想梁山好汉。
　　“那好吧，怎么说我也第一次和你们聚会，就当舍命陪君子了”一咬牙，带着辛辣口感的微黄物体下肚，喉间就开始涌动起燥热，直接窜向四肢内脏，身子撑不住脑袋，头一歪地球就像倒了个个儿，隐约听到周围传来的笑闹，入耳的最后一句，“许琪，你哪儿找来的活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