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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淡漠心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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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伤的是着实不浅,我整整在床上躺了15天。青儿身子倒并无大碍,只歇了3天,便又跟着洛尘他们去天桥卖艺了,他可是表演的主心骨,少了他,我们还怎么演的下去。而那个叫“宁儿”的姑娘后来再也没有找过我们的麻烦,时光就在这风平浪静中懒洋洋地向前流淌着。
这段时间我着实是沉下心来静养的,早晚吃过饭后就一个人在大杂院里遛圈,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锻炼方法。那个王大夫嘱咐我爹,短时间内千万不要再让我做剧烈的活动,看来这继续学功夫的梦想就这样破灭了。我虽心有不甘,但又毫无办法。不过,这“锻炼”的效果很是不错,我越来越觉得现在这个身子确实是“自己”的了,不像初醒时的那几天,总是感到力不从心。
碧儿时常留在大杂院里照顾我,陪我说说玩笑话,牟足了劲的哄着我开心,生怕我闷着。
饭后,碧儿陪我来到院里坐着,我半仰着脸,看着被院子的高墙围出来的那一小方天空,天色渐黑,蓝色转暗,但仍旧那么剔透。这的的确确是古代的天空,记得上次看到这样的天空还是在北京的香山上。想起父母,心中一紧,恐怕他们此刻已经从晗晗口中得知我失踪的消息了,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正在伤感,只听碧儿说:云儿姐姐,你的确是变了呢。”
在家养伤的这一段日子,大杂院里的老少总有人说这句话,我也由开始的紧张变为现在的毫不在意,依旧直直地看着天空问:“哪里变了啊?”
“你以前怎么能这么安静,总是不停地说笑、跑闹,尘哥哥总说你简直就是头脱了缰的野马驹子。你那次在街上晕倒之前,总是爱打抱不平,你常说你自己就是那惩恶扬善的女侠,定要管尽天下不平事。当时你看不惯那个尹家的公子欺负弱小,就想到去偷他的钱袋惩罚他一下,不想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我侧头看向碧儿,她却一碰我的目光就低下头去,说了一半的话也停了。
我想了想,“哥说的对,我以前未免太不知轻重了些。经历了一顿棍子,才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碧儿低着头,声音略微颤抖,”可是……云儿姐姐,我感觉到你现在一点儿都不开心。你是不是因为连累到了我们大家而自责,你不用这样的,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我们只希望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
我该如何解释给她听,我的愁苦来源与她说的毫不相干,我只不过是在感叹自己无法回到现代,而在古代又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民女,只能任权贵欺侮,毫无反抗之力,连伸张正义的机会都没有。我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左右的了的。一味的反抗,换来的只能是更强一波的打击迫害,不知天高地厚的硬碰硬,吃亏的终归是自己,还让亲人朋友为你揪心难过。我现在这样心境平和、知足常乐,有什么不好的?”
碧儿惊讶地抬头看我,似乎想看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最后侧过头说:“可是那个尹公子,他让人把你打成那样,你难道……”
我打断她的话,“那个尹小鬼可是个女孩,比我略大,看样子来头绝不简单,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我也一定要为你们考虑。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至于以后……我只想安心地和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只怕是在尹小鬼身旁的那个男孩来头更大,这种人以后是断然不能再招惹的。我不能允许——因为我的无理逞强,而让整个大杂院的老老小小陪我受罪。
碧儿听完我的话,愣愣地盯着我,欲言又止。
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冲她笑了笑,“抬头看看,这么美丽的天空,会让你把所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的!”望着天,硬生生地把在眼里打转儿的泪给憋了回去。胤祥,也许这就是命,上天注定我们不可能相遇。
碧儿抬头看看天,又看看我,还想说什么,又见我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天,她终是把话给咽了下去,也随我一起呆呆地望着天空。
早饭后,洛尘他们便去天桥卖艺去了。我便回到房间,坐在镜子前,直直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养了这么多天,气色已经恢复如初,全然不似先前的面色苍白,不禁又一阵叹息,这洛云笙生得这样的好模样,要是身份再高贵些,能进得了宫参选秀女,只怕会是个荣华富贵享不尽的主儿。可如今在这么个地方,真真是明珠暗藏,美人空扼腕了。
门吱嘎一响,有人进来,回头一看,竟是爹爹,自从那天我被青儿背回来之后,他每天只是默默地在我床前守着,看着我也不说话,反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揣摩不出爹的意思,我硬着头皮给爹端了杯水,就在桌旁站着看他,看来爹这一阵子很是操劳,满脸的胡渣,神色中透着疲惫,我一时心中很是难受,擦了擦眼角。爹喝了两口茶,复又放下,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俩就这么对望着,直望的我心里发毛,心里暗自佩服爹的耐性,凭爹这深沉有度的脾性,要是在官场上,绝对能有一番作为,只可惜生不逢时,只能是个开豆腐坊的小老板。
看了我一会儿,爹终于不再看下去了,我暗自庆幸。搬了个凳子,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爹终于开口了,“云儿,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你娘了。”自从我穿越过来后,爹还是第一次提到我这个红颜薄命的娘亲。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把那天晚上挨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爹听完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睡觉的那张木质雕花大床发呆,过了好久,他叹道:“云儿,这张床是你娘留下来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完全不理我说的话嘛。
见我愤愤不平的表情,爹打趣到,“这表情才像是原来的你。云儿,你真长大了!从你那天晕倒后醒来,我就觉得你变了,你现在真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倒好像是大了十岁。”我心想,的确是大了。
爹接着说道,“你长大了,懂得为爹爹考虑,爹很高兴。可是,爹也希望你能快乐,只要你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由着性子来也没什么不好。”他温柔地拍拍我的脑袋,“你娘就是希望你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人生难得一糊涂,简简单单才是真。”
我瞅着爹,呆呆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我,目光中透着哀伤与怜惜,他又仿佛看的不是我,而是透过我在看着另一个人。
“爹,能说说我娘吗?”一想到我这个未曾谋面的娘,我的心头也是一颤,不禁失声问道。
爹又喝了一口水,转而惊讶地盯着我,像是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随后不紧不慢滴说道,“云儿,你以前可是最忌讳提起你娘的啊?怎么现在突然有了兴致?”
我思忖到,原来这个洛云笙竟是这么厌恶自己的亲娘。许是总有人说她是个“有娘生,无娘养”的野丫头,因而郁结于心了吧。可是终归不知道她娘是个怎么样的人,怎么能妄自下定论,诬蔑了生养自己的娘亲呢?
“我长得像我娘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模样倒是出落得像极了,只是你娘一向端庄知礼、温婉贤淑,可不像你这般泼皮性子。”爹爹笑着回答我。
我只好低头不语,作愧疚状。
“你娘跟着我,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却嫁给我这么个穷小子,跟着我操劳奔波。生下你不久后,又染了重病,最后香消玉殒。”爹爹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动也不动,“我有的时候总想,她这样为……究竟……究竟值不值得?”爹情绪有些激动,说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何苦这样折磨彼此……”
我听的愣在了那里,紧攥着水杯,竟捋不清爹爹话中的条理,只得低低说道,“爹,你也不用太过伤心,我想,既然娘已经决定,那就一定是值得的。其实这世间的值与不值,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爹恍惚地重复着我的话,“是啊,这世间的值与不值,谁能说的清楚……嫣儿……我相信你终归是值的!”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湛蓝的天空竟没有一丝云彩,我坐在大杂院里的一棵大树下读着宋词,爹爹说我如果不愿意再去卖艺就先在家养足了精神再做打算,我央求他去他的“书房”读读书,他竟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我,最后撂下一句话,“你若真愿意自然是好事,不过仔细着点儿你那急性子,别把火气都发泄到书上。”
小时候研习过五年书法,什么颜体、柳体的都跟师傅学着写过,回到这古代,至少毛笔字还是不犯愁的,繁体字也认得些,不过好多还是要靠猜。想想我在现代好歹也算是个文艺女青年,没事儿在网上无病呻吟地写点儿东西,也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可到了古代,竟变成了个半文盲。
这阵子,无聊时我就会去爹的“书房”逛一圈儿,开始我还疑惑,不过是住在大杂院里,怎么还会有“书房”这种奢侈品?去了一看才知道,此“书房”非彼“书房”也。不过是一张破木板床,一套旧梨木桌椅还有一满架子的书而已,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算是救命稻草了。
大杂院里老少大多都不识字,怪不得把这间屋子看的这么神圣。洛尘看样子倒是略通文墨,不过这也不奇怪,我们爹娘的儿子,总该像模像样的。洛尘卖艺回来,看见我静心地在那儿看书练字,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你倒是想通了。”
我吐了吐舌头,对他开怀一笑,“知识改变命运嘛!”
“五丫头,你真的变了!”
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个人这样说了,有完没完了,我还真就是变了,好坏你们自己掂量着吧!
“云笙。”洛尘一脸严肃地站到我面前,拿起我刚刚写过的字,看了一眼,竟呆住了,半响才缓过神儿来,“这……这是你……写的?”
“废话,不是我写的难道是你写的?”我一脸鄙视地抢了回来。
“看来我妹妹果真是个可造之才。真不愧是娘的女儿。”
“我若是能及得我娘一分我就烧高香了,我的好哥哥。”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洛尘倒是很高兴,拍拍我的肩说道,“你在家闲着没事儿做时,好好学学算账,过阵日子,去爹的豆腐坊帮忙吧,记记账,打打下手。这边卖艺就靠我们六个,没问题的。”
我爽快地答应了,不就是记个账嘛,小事儿一桩,对我凌月来说根本不在话下。洛尘见我如此积极,也就放下心来,拍拍我脑袋就先走了。
于是,我把心思一门扑在了练字和学记账上,以我的学识,算账本不成问题,可古代是要用算盘的,现在的我可没怎么碰过这东西,这算是我来古代后碰到的第一大难关,好在我发挥了孜孜不倦、勤奋刻苦的精神,经过十多天的奋战,我已经是一个十分合格的账房“姑娘”了。现在,整个大杂院的账目都由我来管,自己终于不再是个大闲人了。
有时,大杂院的孩子们卖艺回来后,也会到书房来陪陪我,我也教他们认些字儿,做做算术,来自现代的我深知,文盲是万万要不得的,唯有知识才是改造生活的最好工具。
现在的洛云笙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出现的众人的面前,我凌月曾在心里暗下决心,即便是在这大清朝又如何,就算只是一个普通民女,我也要活出自我,生——就应如夏花般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