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勇敢1》天海

4、四

　　咖啡馆里，人很少。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端上来两杯加了冰块的咖啡，关小夏低头，拿过吸管吸在嘴里，可是透明的玻璃杯中，咖啡却没有减少。
　　“关小夏。”楼颖静静的看着她，轻轻的问：“你恨我吗？”
　　关小夏抿嘴，嘴里少许的咖啡变得有些苦涩，现在说这个还有多少意义。可是不该恨吗？她们的故事多么像八点档的电视剧，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人走在一起，而她，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她不知道，那时，她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看到各大报纸电视上她们结婚的消息，那时，她是以怎样绝望的心情看着他们牵手而来的，今天，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昔日的朋友。
　　“五年前我出国的时候，彼此还不认识……。”得不到她的回答，楼颖也并不介意，对她们彼此来说，这个时候，这个答案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不用说了。”关小夏打断她，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是怎样认识然后在一起的，她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们多年的友情比不上爱情。
　　外面灿烂的阳光散落在楼颖拿着咖啡的手指上，一枚钻戒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关小夏失神的看着，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得有些湿润。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那天和他回到公司，我看到你了，在最后面的人群中站着。”她看着她说，“朋友一场，我始终不觉得背叛了你，我也有追求自己所爱的权利，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最后能帮你的，就是让你死心。”
　　“……。”关小夏深吸口气，是啊，有些东西，她早晚知道了才能死心。只是关小夏，你的痛还不够多吗？是不是真的要痛彻心扉，才能够死心？
　　这样反反复复，又想幸福又沉淀在痛苦中，还要到什么时候？
　　“……好。”关小夏抬头，再不避讳她自信的目光。
　　午后的咖啡馆人很少。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冰块在玻璃杯里渐渐融化。
　　关小夏有些恍惚，那时，已经上初中的她们也是这样长长坐在一起聊天，未来的梦想，喜欢的人，最喜欢哪个课程，最讨厌哪些考试……
　　那时，她就很喜欢很喜欢学长，可是他已经考上了全国最好的蓝桥高中，而她那时的成绩只能勉强上个重点高中而已，初三的那一年，她忘记了是努力怎么过来的，只记得最常做的就是抱着考卷做题，在她后来的记忆里，几乎不记得自己除了看书吃饭睡觉以外还做了什么。
　　奇迹似地，她居然真的考上了那个学校，而且楼颖也考到了附近的高中。
　　那时，她还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以继续和楼颖做朋友，又可以在能够看到他的地方，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喜欢学长，所以每天，都有女生跑去跟他告白。
　　她也想去。
　　可是，学长从没接受过任何人，一天一天，她看着那些女生失望而归，精心做好的礼物被孤零零的丢在垃圾桶里。
　　她躲在树后，看着那个全校最漂亮的女生失望的跑开，眼里满是失落和痛苦。
　　没人的角落，她愣愣的在树下呆了很久，只有夏天的蝉扰人的叫声。
　　她看着手里漂亮的信封，那是她用自己打工的钱跑了整个城市才终于找到满意的，又花了好几天修修改改才写好。
　　她走过去，想把那封信也和那个甚至还未拆封的礼物一起，扔进垃圾桶，可是，她舍不得，好像那是把自己的心也扔进去一样。
　　怎么舍得？
　　如何舍得？
　　炙热的太阳下，那一年，十六岁的她犹豫的站了很久。
　　久到仿佛会永远的站在那里直到成为雕塑，久到仿佛千年万年，天荒地老，沧海桑田，她都不会离开，也永远不敢随意接近她。
　　可惜，天荒还未地老，沧海还没变成桑田，她就已经晒得中暑，晕倒在了午后的校园里。
　　关小夏闭上眼，香甜丝滑的咖啡划入喉咙，咖啡沁凉，却仿佛已经凉到心底，并留下苦涩的味道，就像她的初恋……
　　“我知道你喜欢她很久了，但是你有什么想过，当你为了他考上高中的时候，他跳级考上大学，而你考上那所大学的时候，他就快要出国了，而当他回国，你又进了他的公司，他却快要结婚了，这是不是没有缘分？”
　　关小夏手中的咖啡一晃，冰冷的液体溅到了她的手上。
　　原来这么多年的追逐，在别人看来竟是这样的吗？
　　她冰凉的手指晃了晃手中的咖啡，玻璃杯中已经没有冰块了，但她的心却寒冷如冰。她粉红的唇被牙齿咬得发白。
　　是啊，这场长达十年的赛跑，在她从还没开始跑的时候就已经输了，输得这样彻底，终究是没有缘分……
　　可是明知是输，她还是跑了这么久。
　　久到，这些年里她躲在角落里看着他，早已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了孤独的等待，习惯了寂寞的彷徨，习惯了这场无论是起点还是终点的路程，始终都是她一个人努力在跑。
　　“咖啡喝完了，我要走了。”关小夏脸色苍白的说，她积聚不多的勇气已经用尽，还是不行，她不想再听下去了，逃吧，就让她逃吧。
　　这一刻，她只想落荒而逃，哪怕被楼颖嘲笑她胆小，哪怕被她嘲笑起来一辈子。
　　“关小夏，我只是奇怪。”关小夏还没有站起来，楼颖却忽然看向窗外，淡淡的转移了话题，“其实你如果恨我也是理所当然，我只是想不通，昨天你怎么可以那样淡定的面对我。”
　　关小夏呆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她是说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才应该是她的风格吧？
　　咖啡馆外的商场里人来人往，里面却只有寥寥几人。
　　安静的馆内，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有些尴尬。
　　关小夏无意识的拿着吸管在玻璃杯上一点一点，开口说道：“无论你怎么想，那都是我的工作，在你们公司旗下，同样有成百上千的员工，我的工作同样也是为了这些人而服务的，对你来说，可能因为某次活动做得好而多个几百万也不算什么，但是对那些普通员工来说，即使是多发一个月的奖金也是值得高兴的，何况……。”
　　她认真的看着她，“那时，你是我的客户。”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理由。
　　楼颖有些哭笑不得，忽然觉得把这个女孩想得那么复杂的自己有点好笑。
　　“而且，不管你相不相信，即使没有那个人，即使不是因为他，我也会努力考上最好的高中和大学。”她低声说道。
　　“哦？那么你能说说，你的另一个目的吗？”
　　“我……”深吸口气，她张了张口，却无论如果说不出来。
　　她能说，她拼命的努力学习，也是为了她的梦想吗？
　　可是，她也能有那么美的梦想吗？
　　梦想……
　　大概是楼颖这样的人才会有的奢侈品吧？
　　“怎么，说不出来吗？还是根本就没有？”楼颖瞅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就像月光下冰冷而美丽的月光石，“或者你只是想让我觉得，你不会去纠缠我先生。”
　　“我从来没有纠缠过他。”她皱眉，直视着楼颖说道。
　　“是吗？”她轻轻的摇晃着手里的咖啡。
　　两人霎时又陷入了沉默。
　　“我从没有想过会去纠缠他，虽然很喜欢，但我自己心里也清楚，我没有自信……和学长站在一起能配得上他。”良久，她笑了笑，看着空荡荡的玻璃杯，声音有些涩然，“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吧，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她看到那双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也有我的骄傲，我可以保证，永远不会去纠缠学……你先生。”
　　楼颖沉默的坐在对面，她忽然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想法，一直以为她是个单纯得不解世事的女孩，还是对事实太过通透，所有变得更加卑微而小心翼翼？
　　楼颖笑了笑，笑容带着点轻蔑，“你是个很好的朋友，正直、善良，但是作为情敌，你实在不够……专业。”
　　关小夏叹了口气，这算不算含蓄？她其实是想说不够格吧？
　　楼颖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模糊不定，她说：“既然都说开了，我就把我真正的想法说清楚，其实即使今天不在这里碰到，我也想找你，关小夏，你辞职吧。”
　　关小夏一愣，猛的站起来，说：“为什么？”
　　“你辞职以后，不必担心工作的问题，我可以安排一个比现在薪水还高的工作给你。”
　　“为什么？”她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难道她不相信她的保证吗？
　　“因为……。”楼颖复杂的注视着她，“你该知道，江皓喜欢你，而现实是，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你该很清楚，他和他哥哥同样是那么的优秀。”
　　关小夏傻傻的站在那里，她不知道！
　　她发呆了良久，终于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可能？”
　　楼颖看了下表，站起身，径自说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希望你好好考虑。”
　　“等等。”关小夏看中她即将离开的背影，忽然自身后叫住她，“如果这是你想让我离开而编出的理由，我不能接受。”
　　楼颖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她太了解这个女孩了，固执起来怎么说都是没用的，但是现实如此残酷，到时，无论她是否接受都是一样的。
　　关小夏出了咖啡馆，远远的看着远处站着一个男子，即使是背影也如此熟悉而出众，然后，她看到楼颖高挑的高跟鞋慢慢向他走去，两人在阳光下对着彼此微笑。
　　有泪轻轻的沿着眼眶下滑，是啊，即使是这样明明知道她喜欢学长也残忍的从她身边夺走的楼颖，也是如公主般的美丽而高贵，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的自然，并且受到人们的祝福，就如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般一美好，对万物都可以有俯视的权利。
　　无论是哪一点，她都比不上楼颖，甚至连和学长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关小夏！你怎么跑这么远，我找了好久。”跷蓝浑身上下都是战利品，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一套，手上拎着两个特大号黑包，样子活像刚抢劫完银行。
　　“对不起，我刚刚遇见了熟人。”关小夏闷闷的答道。
　　跷蓝探究的看着她了一会儿，“失恋？”
　　“哪有。”关小夏勉强笑了一下。
　　“那是单恋？”
　　一语中的！
　　“……。”
　　“那男的现在结婚了？”
　　“……。”
　　“妻子和你还认识？”
　　“……。”
　　“不会是你先认识的吧？”
　　忽然，一阵铃声从关小夏的裤兜里传出。
　　关小夏松了口气，看了眼还兀自八卦的跷蓝，走到商场的一角，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犹豫一下，才接了起来。
　　“小夏，我是江皓。”
　　“我知道。”
　　“你在哪里？周围很吵。”
　　“我在市中心的商场附近。”习惯了江皓一直主动，关小夏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正好在附近，一会儿过去接你。”江皓在那边极自然的说道。
　　“不了，我和同事一起。”她反应过来，几乎是立刻答道。
　　“那把同事也叫上。”
　　“……我晚上还有事情。”
　　“什么事，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
　　“那明天……。”
　　“明天我也有事情。”关小夏马上打断他，快速的说道：“再见。”
　　合上手机，关小夏看到江皓的名字马上又出现在屏幕上，想到楼颖的话，顿时有些慌乱的把手机关机。

　　“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江皓皱皱眉，想了想，也没有再意，可能是她的手机没电了吧。他有些苦笑，他们之间总是如此，而他，似乎也已经习惯总是为自己被拒绝找好理由了。

　　将近十点，关小夏才托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回家，在她最后快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跷蓝总算是大发慈悲的放过她了。
　　晶莹的月光透过周围的梧桐洒下斑驳的光影，草地里还能听见蛐蛐的叫声。
　　陈旧的老公寓区楼下停着一部银灰色的流线型跑车，像镜面一样光滑的现代化车身反衬出周围老旧得已经灰扑扑的墙面，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银月下，一个散发着逼人贵气的男子依靠在车身上，更是显得如此突兀，好像是走错了地方一样。
　　黑色的发丝凌乱的散在额头上，在夜风中随意而张扬的飞舞，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色衬衫，却使他看起来仿佛是穿越了时空，就像从中世纪而来的年轻贵族。
　　即使远远的还未走近，但关小夏也认出是来人是谁。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如此出色而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无疑是江皓。
　　她站在一颗高大的梧桐树后面，有些迟疑，到底该不该问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
　　一刻钟过去了。
　　关小夏抱着膝坐在树下发呆，怎么办？到底问还是不问？可是——
　　假想一他喜欢她，她当然不会接受。
　　假想二他不喜欢她，那她这样直接就问会不会被认为是自作多情？
　　关小夏咬着牙有些纠结，最终，怯懦战胜了勇气，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可能会失去这段宝贵的友谊，所以，还是暂时保持这样好了。
　　她鸵鸟的在树后面瞟了一眼江浩，还是等他走了再出来吧。
　　静静的夜空下，关小夏仰头数着星星。
　　可是！
　　漫天星星都被她数遍了，为什么江浩还是没走？
　　当她数到身上被蚊子叮出的第二十一个包时，已经有些咬牙切齿忍无可忍。
　　天啊，不管怎样，请让江皓快点走吧！
　　忽然，手上的戒指好像变得烫了一下，关小夏低头，疑惑的瞅着戒指，为什么她觉得戒指好像闪了一下？
　　上天好像是听到了她的请求，只见江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过来，不知说了什么，失望的向她这边望了一眼，关小夏马上把身体缩得像乌龟一样。
　　直到跑车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才从树后面小心翼翼的钻出来。
　　呼，她松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钥匙上楼开门。
　　她踢上门，换上拖鞋把包包随手一扔，客厅里只有明亮的月光，出于节省的习惯，客厅的灯她向来不点，只要能看见就好。
　　她跑到冰箱前，拉开门，从里面叼出一块凉凉的冰糕放在嘴里，同时双手捧着一大堆零食向房间前进。
　　又是轻轻的用脚把门踢开一条缝，关小夏从缝里挤进去，手肘碰了一下房间的开关。
　　“啪。”
　　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然后，所有的零食全部掉在地上。
　　关小夏呆呆的仰起头。
　　天哪！她居然看到一个男子如蝙蝠一样倒吊在她的屋顶上。
　　凉糕在她的嘴里慢慢的融合，被她下意识的吞咽下去。
　　关小夏已经完全愣在那里。
　　仿佛是夜的流光在飞舞，又仿佛是夜幕下无底的深渊。
　　他如此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房间里，眼中有诱人堕落的漩涡，然而他如此俊美，那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俊美，仿佛让人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这个人，有一张邪魅又极具侵略性的容貌。
　　他银色如月光一样的眸子无比冰冷，散发着黑暗而堕落的气息，好像穿越了千年历经世事，已经无比淡漠而又无比厌倦，比他俊美的外表更加让人深刻，同时也令人不安。
　　他淡淡的看着关小夏，眼中有一丝探究和更多的冷漠，好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孩子在看着自己恶作剧的对象。

　　“啊！”关小夏发出一阵短暂而急促的尖叫，不确定的问：“你、你是谁！？小偷？”
　　现在的小偷都长成这样的吗？
　　“咦？你居然能看到我？”男子也有些惊讶，他终于确定，她真的能够看到他。
　　“那个……。”两人对望良久，关小夏终于忍不住弱弱的说了句：“我家里除了些现金以外，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没有能力阻止你，所以……可以请你先下来吗？”
　　这样仰着脖子实在很酸！
　　然而男子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只是一瞬不瞬的沉默的看着她，令她更加不安。
　　房间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半晌。
　　就在关小夏不安得快要崩溃的时候，忽然，一双比黑夜更纯净的巨大黑翼缓缓的凭空出现在男子的身后，连整个夜空都为之失色，黑翼轻轻的挥动，他就像一片羽毛，缓缓的飘到她的眼前。
　　她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好像一片片黑夜组成一个巨大的宇宙。
　　失神于这那一双黑色的羽翼，好像连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尘埃，广阔的尘世间，漫长的时光中，就只有这一双巨大得仿佛能笼罩下整个天空的黑色羽翼。
　　每一片羽毛仿佛都是神最伟大的恩赐，这一刻，她忘记了害怕这个陌生的男子，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好像被催眠般的想接近那双黑翼。
　　她轻轻的伸出手，然而在将要碰触到的刹那，那双翅膀忽然变得透明，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他的身后。
　　她蓦地惊醒过来，迅速收回手。
　　他正冷冷的望着她。
　　她懊恼得有些脸红，不明白刚才怎么会做这么失礼的动作，而且，他马上收回了翅膀，大概，也是不想让她碰到吧？
　　“没想到你居然有一双天瞳。”不过下一秒，男子好像收起了刚才冰冷而锋利的眼神，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
　　“天使？”关小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的状况，呆呆的看着他说。
　　“我是恶魔。”男子皱皱眉，脸有些黑，这么明显的黑翼还看不出来吗？
　　很久以后，当他问起当时怎么会问他这么傻的问题时，她仍旧傻傻的说：“不是有翅膀的都是天使吗？”
　　他敲了一下她的头，有翅膀的也可能是恶魔。
　　她捂着头，仍旧傻笑着说：“可是对我来说，即使你是恶魔，全世界的天使也比不上你。”
　　而当一年以后他再想起时，已经失去她了，从此以后，天地之间，无论如何努力，都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关小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保持距离，她觉得还是小偷好一点。
　　男子没有看她，越过她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把腿放在矮桌上，径直说道：“我的工作，就是收集人类罪恶的灵魂，让他们永生永世在地狱了受苦，不得转世，也不会再出现在这世界上。”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关小夏忽然有点郁闷，怎么每个人在她面前都是这样自说自话，而且更过分的是，这是在她家里，她才是主人啊！还是她这么没有存在感？
　　当然她只敢把这话放在心里。
　　“哦！”她乖巧的点点头。
　　“但是……”他自然拿起矮桌上放着的饮料，喝了一口才盯着她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却干扰了我的工作。”
　　关小夏已经对他反客为主的行为没什么感觉了，她现在心里咯噔一下。
　　她何时干扰他工作了！？
　　“本来如果收集到十万个灵魂的话，我就可以当上地狱自七大魔王后的第八魔王。”男子慢悠悠的说道。
　　“祝贺你哦。”关小夏挽起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
　　“但是……。”男子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当我用了一千年的时间收集到第九万九千九百九个灵魂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救了我将要收集的最后一个灵魂。”
　　关小夏困难的吞了口口水，实际上，她很少救人，在她短暂的二十五年生涯里也只救过一个人而已，就是前天无意中被她发现的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但是迟到被经理惩罚不说，居然还能让恶魔自动找上门！
　　她这一刻有点想吐血晕倒。
　　“抱歉影响你升职了。”关小夏干笑着说，但当她看到男子那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魔眸时，心里骤然一凉，立刻转移了话题：“哈哈，那个，今天天气好热啊！”
　　“抱歉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男子微笑着问她。
　　“你可以重新找下一个人啊！”关小夏弱弱的提醒他。
　　“可是……”男子有些苦恼的看着她，“那个人把戒指给了你，而那个戒指，正是我引诱灵魂时用的。”
　　“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关小夏一惊，赶忙把那个中年男人给她的戒指退下来。
　　“还给你。”她递到他面前，希望他快点收下然后下一秒就消失。这是一个古朴得没有一丝纹饰和宝石的黑色戒指，造型已经是很早的样式了，当那时在医院里被救的男子醒来时，非要给她这个作为感谢，在推脱不掉的情况下，又以为这个戒指没有多少钱，为了让他安心就无奈的收下了。
　　所以，这算不算天上掉下来的横祸？
　　“现在不行了。”戒指就在眼前，然而男子却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接，他遗憾的耸耸肩，貌似惋惜的说道。
　　“为什么！”关小夏咬牙问道，她快要晕过去了，拜托，这个恶魔怎么每次都是停在最关键的时候。
　　“因为……。”男子好似没有看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继续慢悠悠的说道，“你已经用了它，所以现在，你是它的主人了。”
　　“什么？”关小夏紧皱眉头，“我并没有用啊！”
　　“这个戒指，可以实现一个人的三个愿望，只要你像它许愿，它就会实现你的愿望，就在刚刚的时候，你向它许愿，希望在门口的那个人快点离开，所以它就帮你实现了。”他挑眉看着她，“还是你以为，那个人的手机响起来只是偶然？”
　　关小夏看看戒指，难怪她当时觉得戒指仿佛一瞬间闪了一下，原来不是错觉。
　　“那怎么办？”关小夏快要哭了。
　　“你只能继续用下去了。”他用一种“还能怎么办”的眼神望着她，好像她提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那……有没有办法不要？”她苦着脸问道，她一点也不想跟恶魔打交道。
　　“没。”男子很光棍的说。
　　“可是，这样不会有任何代价吗？”不管是电视还是小说，最后跟恶魔打交道好像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当然……。”男子拉长音，看到她惊吓的目光，才吐出后半句，“没有，我是好恶魔，不会跟人类做这样残忍的交易，当三个愿望都实现以后，戒指就会自动消失，然后回到我手上。”
　　关小夏松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恶魔不会像人类这样说谎成章，根据路西法大人定下的恶魔法典，如果说谎，我们将被判到天堂中呆上一百年。”
　　去天堂？那不是最好吗？不对，关键是……
　　“你为什么能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哦，我们恶魔自然能够看穿人心，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法术而已，而且，恶魔和天使是天生的敌人，天堂是我们最讨厌的地方，在那种地方只要呆上一天，就足以让恶魔疯掉。”
　　“谢谢你替我解答，但是！不许你随便看我的心里！”关小夏下意识的马上后退，双手抱着胸前，仿佛这样就可以让面前的恶魔看不到自己的心思，瞪着他，“以后都不许你对我用读心术！”
　　“好吧。”男子从善如流的答道。
　　这么简单？似乎面前的恶魔有些太好说话了些，关小夏疑惑的看着他。
　　“呵呵，你是个简单的人，反正心思都写在脸上，想知道什么，只要仔细观察你的表情就好了，持续用法术也是很费魔力的。”顿了顿，男子恶意笑着的补充道。
　　“喂！”关小夏抗议的看着他。
　　“所以，你是同意用了？”
　　“恩。”她郁闷的点头，他根本也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好不好。
　　“记住，只有三种愿望你实现不了，”男子露出满意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能改变人心，不能改变过去，不能改变造物主所定的规则。”
　　“恩……第三点是什么意思？”
　　男子一顿，盯着她，一边用“你很笨”的目光凌迟她，一边慢悠悠的喝了口饮料，才继续说道：“就是不能违背大自然的准则，这世上有黑夜就会有黎明，有光明就会有黑暗，所以的一切都是遵循着既定的规律运行的，这是造物主大人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定好的，你如果许愿想以后变成男人或者想长生不老，像这样的愿望戒指是不会替你实现的。”
　　关小夏撇撇嘴，低低的说：“谁会许这么无聊的愿望。”
　　“很好。”男子微笑，“你这女人总算还不是太笨。”
　　“喂！”
　　“啊！”关小夏忽然惊叫，“你为什么不早说！”她竟然这么轻易就把第一个愿望用掉了。
　　“不对。”她疑惑的看着他，“可是，我并没有说任何愿望啊。”
　　“愿望是不需要说出来的，当你戴着它的时候，只要有发自内心的强烈愿望，它就会替你实现。”
　　“原来是这样。”关小夏看着面前的戒指，决定以后一定要到最关键的时刻才用。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恶魔先生，你还不去休息吗？”她打了一个哈欠，觉得有些困了。
　　“我的名字是蓝斯，”男子懒洋洋的说，“我的房间在哪里？”
　　“房间？什么房间？莫非，不会是……。”
　　“恩，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你许完第三个愿望，我都会呆在这里。”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而且，我也不会把你当成女人看待。”
　　“喂！”
　　她瞪大眼看着叫这个做蓝斯的恶魔完全无视她的抗议跳到她的床上，摆了一个很随意的姿势躺下然后闭上眼睛。
　　关小夏只想仰天长叹，难道恶魔都是这么厚脸皮而霸道吗？居然连女孩子的床都不放过，果然邪恶。而且，这屋子只有一个房间，难道，她以后只能睡客厅吗？
　　过了一会儿，蓝斯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还呆呆的站在原地的关小夏，“你还不去睡觉吗？”
　　“……睡！”声音里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关小夏再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床以及无耻得占据了整张床的恶魔，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周日，关小夏苦命的被经理一通电话叫到公司加班。
　　蓝斯从床上醒来，打开门。恶魔的视力很好，他昨晚就看到客厅里乱糟糟得好像被打劫过似的，大概因为房子里多了一个人，房间已经初步收拾了一下。
　　桌上扣着一个盘子，蓝斯把盘子打开，看到里面摆着两个色泽金黄的荷包蛋，桌上还有一张被风快吹到地上去的小纸条。
　　蓝斯拿过纸条，上面有一行清秀的小字：恶魔先生，中午如果饿了的话，壁橱里有方便面可以用。
　　蓝斯走过去打开冰箱，挑了挑眉，冰箱里除了一大推冰糕和零食之外，剩下的空间几乎被各种包装盒的鸡蛋占据。
　　他又走到壁橱，里面果然有好几包各种口味的方便面。
　　“喂，蓝斯，这荷包蛋煎得不错，你确定不吃吗？”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人。
　　蓝斯回过头的时候，那人已经坐在位置上，拿起一个荷包蛋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
　　蓝斯看了他一眼，他嘿嘿一笑，快速的把盘里最后的一块荷包蛋也吞下，“嘿嘿，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知道你从来不吃这些人类的食物，不过，我还是提醒你，真的很好吃啊，尤其是这个荷包蛋，火候正好，又香又软，做得比我上次在大饭店，就是我一定要拉着你去的在拉斯维加斯的那个更好吃，不过那里的食物我也很喜欢，尤其是那道火鸡大餐……。”
　　说到吃的，那人简直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
　　“希尔达，你出现如果只是想吃早餐的话，吃完就可以走了。”蓝斯面无表情的说，打了一个哈欠，越过他径自向房间里走去，似乎还未睡醒的样子。
　　“当然不是，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到地狱，我们都等了你一千年了。”希尔达看他要走，终于不再说吃的话题，他急急的站起来，挡在蓝斯面前。
　　蓝斯淡淡的看着他，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修长的腿缓缓的搭在茶几上，挑了挑眉，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我们？”
　　“是啊，你不知道，自从你说一定要等收集十万个灵魂再回地狱以后，起初大家都以为你是开玩笑，还从没有恶魔能离开地狱以后能活那么久，那个一直喜欢你的魅魔艾达，很妖艳也很痴情哦！还有那个和你一样，少数地位仅在七魔王之下的大恶魔安娜，她也到现在还惦记你呢！还有还有，被公认为最受男恶魔欢迎的女吸血鬼伯爵贝丝，她直到现在还总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希尔达的眼睛越说越亮，实在很羡慕他的桃花运。
　　“等我收集完最后一个灵魂以后。”蓝斯打断他，直接公布答案，可是说了等于没说。
　　“可是，等到她自己实现愿望以后，灵魂就会自动前往地狱，你根本就不必非要呆在这里等待啊。”希尔达低低的嘀咕道：“而且，那个女孩实在太太太粗线条，你都说了是引诱灵魂用的，她居然问都不问这么重要的问题，虽说问了你也不会真的告诉她……。”
　　“希尔达。”眼看希尔达又要往话唠方向发展，蓝斯淡淡的打断他，“你是不是操心太多了，而且，我对那个女孩有些好奇……”
　　“蓝斯，你终于对女孩开始好奇了吗？这么久以来你都快像天使一样纯洁得没有欲望了，所以，我过去不止一次的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方便跟我这个唯一的朋友讲。”希尔达两眼放光，马上鬼叫道。
　　不理希尔达的耍宝，蓝斯淡淡的问：“你一大早就来，不是也察觉到那个女孩有些古怪吗？”
　　果然，希尔达马上停止鬼叫，想了想，他疑惑的说：“是啊，之前那个倒在路上的男人，你跟他说明以后，他得到戒指就马上许愿让自己的政敌快点死掉，当戒指正在抽离出他的灵魂时，本来那时地狱的大门已经敞开了一条缝，可是当她出现以后，原本正在敞开的大门却忽然消失了，男人的魂魄也慢慢的回到自己的身体，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居然完全弄不明白。”
　　“我也是。”蓝斯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说，“反正有的是时间，我想留下来慢慢的观察她，直到她的灵魂离体，成为我收集的最后一个灵魂。”
　　“什么有的是时间，你明知道你现在已经……。”希尔达有些着急，然而看到蓝斯身上忽然散发出的压迫性的强大气场和凌厉的眼神后，他马上识时务的闭嘴，转移话题，“而且，那个女孩似乎有点天然呆，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愿望居然是这个，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乌龙，搞不好会拖很久。”
　　蓝斯和他对视，两人都知道——
　　三个愿望是对人类的考验。
　　当人类为了一己之私而牺牲别人的利益时，在愿望实现的瞬间，他的灵魂也将被强行抽离身体，直坠入地狱之火中，变成地狱里无数挣扎着却永世不得解脱的生命之一，不管是谁，当知道自己可以实现心底深处最渴望的梦想时，就会变得贪婪，变得丑陋，在这一千年里，这样的事情不断的上演，就是站在权利顶峰的皇帝，也同样会有实现不了的欲望。
　　为了这样的欲望，一千年里被选中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毫无例外的坠入地狱，灵魂在永生不灭的烈焰中受苦。
　　“那有怎样。”蓝斯看着窗外的天空，神情有一种淡漠的冰冷，“人类就是这样贪婪，这世上除了她以外，没人能够例外，早晚，那个女孩的灵魂也会坠入地狱。”
　　“蓝斯，我真搞不懂，那个她哪里值得你找这么久，她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你做这一切，哪一样不是为了找她？一千年了，她早已不知转世成那个花花草草阿猫阿狗，搞不好还是个男的，不，雄的！”希尔达可是一点都不看好这段跨越世纪长达一千年的恋情，第一万次提醒他这个事实。
　　蓝斯的脸忽然变得很难看，他垂眸，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拳，良久，他凌厉的目光却渐渐变得平静，平淡的声音蕴藏着一种淡淡的苦涩和无奈的任命：“希尔达，她最了不起的地方，大概就是给了我这样的恶魔一颗心吧。”
　　在他完全不知不觉的时候。
　　恶魔的天性都是自私而且残忍的，其实，在她去世的第一年里他就已经放弃了。
　　在一千年里去追逐一个也许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梦，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他一定会笑得爬不起来，这是人类也不会去做的傻事，怎么能指望一个恶魔去完成？
　　所以，放弃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只是当他放弃以后，回到地狱，无论怎样都觉得空虚，即使沐浴在最喜欢的鲜血里，即使是玩弄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好像就是即使拥有了整个世界也变得无趣而茫然。
　　这空虚是如此的巨大，好像任何东西，都再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也再也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让他感到自己也是活着的生命。
　　他想找她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是否是还是活的……
　　希尔达也是恶魔，虽然是一个经常有些不怎么靠谱的恶魔，所以，他只是无奈的说：“蓝斯，这只是你的错觉，虽然我不像你，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身份尊贵的大恶魔了，但是所有的恶魔都是一样的，是绝对不会有心的。”
　　希尔达夸张的耸耸肩，更别说是像人类一样的感觉了，对恶魔来说，无论是怎样的吸引和喜欢，都只是一种单纯的来自身体的欲望而已。
　　蓝斯没有看他，只是淡淡的看着窗外，是的，恶魔和人类外表上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心脏是不会跳动的。
　　那里，永远如死一般寂静。
　　可是为什么……
　　希尔达是不会懂的，甚至，连他自己也始终不懂。
　　为什么……
　　漫长的一千年过去了，他还是会感觉到，那个地方像是当初一样的疼痛呢？

　　酷热的中午，似乎连马路上的沥青都快被融化了，只有办公室的空调才使人感觉凉爽。
　　快到中午，公司里很多人都打算躲在有空调吹的办公室里叫外卖。
　　“小夏，中午我们也叫外卖吧。”旁边的同事宋雅跟她说。
　　关小夏从电脑前抬头，一笑：“不了，中午我到外面吃。”
　　“这么热的天气，你也要到外面去吃？”宋雅惊讶看着她，这里虽然离市中心的闹市区不远，但是走着去的话，怎么也要十多分钟，这么热的天气，即使是多呆一分钟也会让人热得受不了。
　　关小夏刚走，江皓就出现在办公室，立刻弄得一屋子的女性又开始魂不守舍。
　　江皓走到关小夏的桌子旁，皱了皱眉，桌上的电脑已经关机，文件也整理得整整齐齐，很显然主人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她去哪了？”江皓皱眉问旁边正在看着他发呆的宋雅。
　　“哦，小夏她、她去吃饭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副总经理说话，而且副总的样子还看起来好严肃哦，完全没有往日那样暖暖的笑容，宋雅紧张得脸颊通红。
　　“去了多久？”江皓的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这一刻，他已顾不得问话人的心情。
　　“刚刚才走。”
　　“该死！”江浩没有犹豫，下一秒就追出了大厦。这一周来他每天打她电话都是关机，而午休的时候来找她，人却总是恰好不在，他怎么还会察觉不出她在躲他。
　　只是，他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躲，他们之前相处得不是一直很愉快吗？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出了大厦，正午刺眼的阳光下，广场上的人空空荡荡，江皓一眼就看到了他想找的人。
　　“关小夏！”
　　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关小夏蓦地回头，略微一愣，看着他一点点走近，忽然，她迅速的转身，茫然而无措的向前跑去，好像一只被惊吓到的兔子。
　　“关小夏，你等等，你跑什么。”
　　江皓喊了一声，也本能的追了上去。
　　炎热的中午，两人跑了一会儿就大汗淋漓，江皓气得咬牙，这个女孩，只有在躲人和逃跑的这两项一直如此拿手，好几次江皓快要追上她，可是前面的人穿着白色的跑鞋，跑得飞快，总是能灵活的躲开他想抓住她的大手，继续向前跑去。
　　空气炙热得让人窒息，没有几个行人的大街上，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前跑着，尽管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却谁也执拗的不肯先停下来。
　　就像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赛跑。
　　而他和她的距离不过一米，却在每次他的手将要抓向她的时候，她都本能的避开。
　　忽然，前方马路上，急促的车鸣声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车从她身上险险的擦过，车子狼狈的刹住，车窗缓缓降下，司机气急败坏的伸出头，吼道：“怎么过马路的！像瞎子一样！前方是绿灯没有看到吗！？”
　　可是关小夏好像没有听到司机的怒吼，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又仿佛乱哄哄的有很多片段一闪而过，她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失神的望着前方，许久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同样脸色苍白的还有江浩，他把关小夏拉到面前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擦伤才松了口气，转身，他匆匆的对司机道了歉，径自把还在发呆的关小夏拉回街上。

　　当关小夏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饭店的包厢里。
　　江浩坐在她对面，正沉默的看着菜单，他微低着头，神情冷淡而疏离，浑身散发着淡漠的气息。
　　而这样的江皓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好像对他来说，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沉默的表情越来越冷，而她也在这样的沉默中越来越不知所措。
　　这样尴尬的气氛还是第一次。
　　每次她如果心情低落而不想说话，他总是会想些办法来逗她发笑，她们之间从来都像是老朋友一样相处融洽，可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阳光一样的男子原来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气氛有些冷凝，包厢里只有空调制冷的声音在轻轻的响着。
　　她局促的想找些话题：“……不如这顿饭就让我请，好不好？”
　　“……。”
　　江浩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仍旧一言不发，他定定的盯着菜单，表情严肃得好像在看一份严谨非常的报告。
　　可是气氛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关小夏无奈的继续寻找话题：“你想吃什么？我记得你比较喜欢吃海鲜，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吃饭是最能解决问题的，我每次心情不好的话都吃很多，你也可以……”
　　江浩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关小夏一滞，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他的眼底有种让她不安的东西在慢慢的汇聚，仿佛是压抑了太长时间突然之间爆发，如炙烈而深邃的岩浆般流淌过他的眼底，再也无法遮掩而他也不想再遮掩下去。
　　他勾起一个冷漠的笑容，凝视着她，“我心情看起来不好吗？”
　　这笑容是如此的陌生，让她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样一张阳光般俊朗的脸上，她不安的看着他，有点被这样的冷漠吓到，讷讷的说：“……你在生气。”
　　“呵，你知道我在生气，可是却不知道我在气什么，是不是？”江皓嘲讽的看着她冷笑，好像她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和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如出一辙，愚蠢而白痴得不可思议。
　　她紧咬下唇，却只能无奈的承认：“……是。”
　　“所以，你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觉得我现在很不可理喻，在迁怒你对不对？”江皓深深的凝视着她，眼底炙热得像火焰，可是他的笑容和语气却是那样的冰冷。
　　关小夏一僵，她茫然而有点呆滞的看着他，清澈得如琉璃一般的眼睛清晰的倒映着他冷寒的面容。
　　看着这样的她，仿佛有一股怒火自心底最深处痛苦的灼烧，这一刻，他忽然恨起这样纯净的清澈和他一直以来所喜欢的执着。
　　这么久的时间里，他深深的隐藏起自己的感情，拒绝身边所有对他释出好感的女性，只为了接近她，让她能够爱上他。
　　他曾自信的认为一个人又可以执着多久？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
　　一个人又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用来等待？
　　十年了，关小夏，即使知道他已经都结婚了，你为什么还可以这么执着？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去纠缠对方，可是，从此她的心里建筑起一道墙，而他，无论多努力的在外面敲，里面的人也不会听到。
　　她就像一个胆小的鸵鸟，不想看到外面的世界，无论这世界上还是不是有人同样的在等着她，都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他俊美的面容简直可以称得上阴寒，就像极北之地将要刮起一阵凶猛而激烈的风暴。
　　而她，就处在这风暴的中心。
　　仿佛血液在血管中如浪潮一般疯涌，他觉得自己无法在保持理智的和她说话，他明白，这时候最好是一个人独自冷静。
　　可是，他该死的矛盾的又不想让她就这样离开。
　　“……我没有。”半晌，她紧抿嘴唇，低低的说了一句。
　　江皓有些恍惚，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我没有觉得你在不可理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和我说过，你的父母都是因为一起交通意外而突然去世的。”她笑笑，声音里有些不可抑制的颤抖，“而其实我的父母……也是一样。”
　　江皓一愣，看着她勉强自己去笑的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一种隐隐的的心疼，他的脸色渐渐和缓一些，可是下一秒，她毫不犹豫的躲开他的画面又回放在他的脑海，他闭上眼，声音冷得让人心惊：“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躲我，甚至我在你背后如何追赶，你都不曾回头。”
　　“我……。”她张了张嘴，又讷讷的说不出来。
　　“说不出理由吗？还是我让你不自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会来找你。”他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江皓从她身边经过，她看着他越过她，脚步并未停留，仍旧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决绝，好像要坚决的从她的世界里离开。
　　他的手握住门把手，然而门只拉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手蓦地攥住了他的袖子。
　　他没有回头，冷漠的声音低沉的响起，“还有什么事吗？关小姐？”
　　关小姐？哪怕是第一天认识的时候，他都不曾这样冷漠的如此称呼她。
　　难道，是从此想把她革除在他的世界之外吗？
　　她低着头，却又不敢把手拿开，样子有些委屈，好像没做错事却被指责的孩子。
　　寂静的包厢里。
　　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冷，她张了张嘴，神情有些纠结，半晌，她深吸口气，好像是积聚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不确定的问道：“江皓，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江皓转身，坦然的回视着她，没有一秒的犹豫，“是，我喜欢你。”
　　“……”她震惊的说不出话。
　　虽然问了这样的问题，可事实上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怎么，我不可以喜欢你吗？我喜欢了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恰好是你，这样很奇怪吗？我们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互称兄妹，我喜欢你，这样很值得惊讶吗？”他冷冷的看着她，冷漠得似乎不是在看一个喜欢的人，而是一个恨不得马上掐死的仇人。
　　“不，只是，我……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她慌乱的不敢看他。
　　“关小夏，你怎么可以如此迟钝！从来都没有想过！？几乎一有空就想都约你出来吃饭！几乎一有空就会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几乎一有空就控制不住的想看到你！你真的以为，这些真的都只是普通的朋友会做的吗？”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朝她怒吼，眼中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拳。
　　有一种逼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会喜欢我？”
　　他却不容她退却，慑人的目光紧紧的逼视着她，缓缓的迈步朝她走去。
　　“我……不会。”她弱弱的说。
　　“你会和我交往？
　　“我……”她愣愣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一瞬间破碎，他把她逼到墙角，骤然抬起她苍白的脸，厉声道：“关小夏，你是什么意思？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挽留我？”
　　他本来都打算不说出来让她为难，而她竟先提出来，可是，居然是这样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让他的情绪快要濒临崩溃！
　　怒火和绝望仿佛快要把他撕裂。
　　他盯着她脂粉薄施的脸和粉红的嘴唇，俯下身，在她小巧的耳边低声，如烈火般狂乱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垂上：“关小夏，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从未遇见过你，从未注意过你，那样，我是不是就可以活得自在些，而不是这样的情绪被你摆布，原来心里住进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真让人……不爽！”
　　很不爽！
　　这一周来无论怎样都联系不到她快要把他逼疯，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担心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她生气，担心她能不能很好的照顾自己。担心她，担心她！
　　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她！
　　见不到她，他担心得都快要疯掉！甚至连工作的时候都经常走神！
　　而这都是她的错！
　　都是她让他一周来无数次出错！
　　他强硬的扣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粉红的唇瓣，她呆愣的几秒才惊慌的挣扎，可是这样的挣扎却让江皓更加沉迷。
　　只有此时，他才那么真实的确定，她真的就在他的怀里。
　　他滚烫的气息仿佛惊天的烈焰般冲入她的口腔，她不想合作，本能的想挣开这个吻。
　　可是他强硬的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用手固定住她的头部，使她即使用尽力气也不能躲开，更无法拒绝他把狂乱的气息像风暴一样灌入进她的身体。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而他凌乱的黑发遮盖住眼底的幽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聚集到炙热的嘴唇上，即使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即使她还不能适应这样激烈的吻，他也没有放开，而是把身体的大部分力气都压在她娇小的身上，更加用力的吻她。
　　好像想把她融化到这个吻里……
　　如果这样就可以让她接受他。
　　而如果不能……
　　那么，就让他任性一次吧。
　　他恣意妄为的吻着她，忽略她身体的抗拒和眼底的雾气，忽略她颤抖的嘴唇，这一刻，他自私得只想把她禁锢在怀中，只想在她的身上留下他的气息。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又仿佛只是一瞬。
　　他终于离开她被吻的嫣红的唇瓣，径自走出了包厢的大门，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卑鄙，这样，她就永远也忘不了他了吧。
　　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这是她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