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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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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呆了没多久,医生就答应我让我回家了,临走前嘱咐林焕要稳住我的情绪,不要让我做剧烈的运动,过几周就要来检查因为两个多月的孩子很容易会掉。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扶起坐在椅子上的我——其实我只是胃口不好偶尔反胃,并没有那么虚弱,但是他明显已经小心翼翼到了极致。
我坐在车子的后排看着车内后视镜里林焕的脸走神。
住院的这半个星期他天天都会来看我,态度也软了下来。那天他甩门离开作结的争吵就像没发生一样,他在细处丁丁点点的细心关怀让我感觉似是回到了大学时代。
他大学时话就不多,被他们系的女生戏称“冷美男”。我们两个清晨一起在图书馆门口等开馆整整一年了,他才开了尊口提醒了我一句:“鞋带散了。”虽然只四个字,但是那天他一身休闲服立在那里低声说话的样子是我默不作声地痛苦了一个月之后的第一缕救赎之光。大概就是这样被吸引的吧。
“祈欣?”林焕突然叫我。
我回过神来应:“嗯?”
他却沉默了,然后抬眼看向后视镜里我的眼:“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让我担心了,好吗?你一直那么懂事的。”
我莫名烦躁起来。我一直那么懂事,那么就只能在那个“懂事”的司徒祈欣的影子底下过活一生了吗?我不甘心,但是理智教我很快冷静下来。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我就做回并且一直做那个乖乖呆在家里等他的傻女人,就当楚河辛没有回来,就当那天的争吵只是被无端牵发的误会。
终究不知愧疚于与河辛的曾经又或被他的用心打动,我偏过头望窗外不再看他却还是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是真的不想让林焕失望的。他骨子里有种与偏执一起生长的自卑,深深扎根在那里。就算我已经花了六年时间在他心里驻守,希望能把那些阴暗拔除,但收效甚微。不知道谁能救赎他——我已经明白那个谁不是我。
也许几年之后的他会笑着回想现在我答的这句话吧——我答得模棱两可,并没有答应他,我也不想再做他想要的那种妻子。
住院事件之后,生活就此平静了下来。
随着我的嗜睡、反胃越来越严重,林焕虽然在公司里事务繁杂,却也尽量抽出时间回家看看我,偶尔会伏在我的肚子上努力想要听到孩子的心跳,神色认真得可爱。至于河辛,他自从那天之后再没来探望我。虽然想到他还是会胸口窒闷得难受,不过我猜是因为相隔七年的关系而有些激动吧。
因为我的坚持,林焕没有请来保姆照顾我。我每天的生活在厨房、卧室、书房里行进,随性而来,虽然偶尔手忙脚乱,但是很自在。林焕则只差没把书城搬回家,有空就去挑一大摞小说带回来。虽然不一定喜欢他买的那些书,但我还是认认真真地在扉页上一本一本写上司徒祈欣四个字,宣告我的所有权。
只有那本《分手信》是例外。
而平静之下我却暗自规划着之后的生活,策划着一场不平静。等到孕吐这些症状稳一些了,我就出去工作。之前那种生活在林焕羽翼之下的生活虽然令人很享受,但是我对自己的期待并不止这些。我是有野心的女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别人的背后,靠别人的供给来满足自我。哪怕那个别人是丈夫,也不可能。
——给我的只是物质,我要的是更多。
暴风雨的初次到来是一天下午。
我从午睡沉沉中转醒,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套上厚厚的棉睡衣起身。走进了书房里随手拿本书放在跟前随便跳着页看。
电话铃突然响了,接起来是我妈,她说来接我带我出去喝杯咖啡,当然我只能喝牛奶。
我天天被林焕强迫着在家里闷着也闲得慌,就随口答应了。
虽说和家里的关系已经比起往先来有些落差在了,但是妈对我二十余年来的宠爱从未改变。因而我在她面前仍然是那个倔强而脆弱的小女儿,坐在空荡荡的咖啡厅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我把我的计划对她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妈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可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仍然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她把垂下来的发拢到耳后,然后抿了一口咖啡,问我:“林焕知道吗?”
我不知道该对她怎么说,是说我不甘心这样的生活但顾及他的尊严所以没告诉他,还是说想法定的匆忙来不及呢?犹豫间我只是摇了摇头。
“祈欣,”妈的目光闪了闪,“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不赞成你嫁给林焕吗?”
摇头。
“其实当时我就看得出来他的资质的确很不错,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但是他的出身也确实不合适。”她低头搅了搅咖啡,“不是妈对老派的思想太过执着,你自己诚实地想,你在生活里是不是感觉到很大是束缚感?你不敢锋芒毕露,不敢风头压过他,就算以你的实力可以打拼下来的也许可以远远超越他既有的成就,你也不敢。因为你要顾及他身为男人,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妈正色道。
“但是……”我想为林焕辩解些什么,“他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要求过。”
“傻丫头,”妈笑了起来,“他没有这么说你不也是照旧这么做了吗?你以为自己是因为爱他、因为他的爱而退居在他的身后,实则是把他的尊严宠坏了。过度膨胀的自尊是一种病态。除了伤害自己爱的人,到最后再伤害自己这条路之外,或者还可以把它在生长期彻底击垮这个办法。而对于你现在的状况,第二种方法已经来不及了。”
我愕然,之后肩膀上搭上的手把我拉醒。
妈显然也有些吃惊,在我回过头之前就摆正了家长的姿态:“林焕?河辛?”
他们两个怎么又在一起?我看见河辛眼底一点遗憾。
“祈欣,你知道第三种方法是什么吗?”林焕开门进了书房,我抬头看他,不知该说什么。他什么都听到了吧,我猜。
更令我难堪的是,我想河辛也全部听到了。之前那段平静的日子里也不是没想过会和他再见面——毕竟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那么好,他又是慕茗的新总裁,但是从未预想过会是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遇。我生活中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那一面被揭开的时候,他出现了,那些贫瘠的画面全部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可是我想给他看的是我很好,在他的背信弃义之后过得很好。之前在DEFENDER的第一次碰面时,我告诉他的也是这样——有一个爱我的丈夫,肚子里有未出世的孩子,生活很平静安详。
就算事实不是这样,我也想告诉他——我过得比他好。
“离开我。”他的语气里充满的是疲惫和愤怒。
两种情绪调和得刚刚好,把我吓得不自禁在皮沙发上打了个冷战,手按在肚子上低声问:“焕,你说……什么?妈跟你说了什么?”
他不做声走了进来,掩上了门。
我感觉他要对我说些什么,但是我不敢面对。一大堆复杂的情绪在他把门合上的瞬间突然被压抑的气氛戳破、爆炸,扬起脸抬手指着他提高了声调道:“焕,你出去。让我静一静。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当你之前的话没说过。”
“祈欣,你从没这么命令过我。”他苦笑着看着我,然后语气转冷,“你也永远命令不了我。”
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也许是被妈那双洞观世情的眼看穿了吧,我和他的婚姻中,我让步得太多以至于脆弱的关系像即将撑破的氢气球,维系在薄薄的塑料皮上,若我不退步,便岌岌可危。
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敢发誓自从河辛出现以来的短短一个月余时间里,我掉的眼泪比那六年都来的多。
“那么,焕,算我求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带了哭腔我低声哀求。
他的声音也放软了,但是说出的话却依旧冰冷:“对不起,祈欣,今天,我们必须要谈一谈。”
“可是我根本不想谈,我这样子你觉得能跟我谈什么?”我指着自己,歇斯底里地说,“焕,我都求你了你还要怎么样?虽然我不知道妈之后跟你谈了什么,但是难道妈最先的那番话受伤的只有你,我就在这之外了?我受到的打击不比你小!连一个安静的空间都给不了我吗!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似乎是被我这么失态的神色吓到了,连忙跑过来把我抱紧,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呢喃:“对不起,祈欣……对不起……”
我顺势靠在他身上,像是抽去了支柱的建筑物,垮塌。
过了一会儿我平静了下来,轻轻推开他的手,抬眼看他。我感觉得到,就算是两眼通红,此时我的气势并不比林焕低上一厘。
“林焕,你说吧。”
他却沉默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书房,留下一句:“是我想得太少,你好好休息吧。就当今天没发生过。”
可是林焕,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