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三、骤变惊起 ...
-
夜幕降临时,亦冰封、易水寒、江晔都已经沐浴更衣,由侍女引领着走向王宫的大厅。
远远就听到有悦耳的乐声隐隐传来。
步入大厅,地上铺陈着美丽而柔软的地毯,四壁灯火通明,映着各式金银饰物,璀璨仿如天上的繁星。
除了坐在上位的西域之王外,左侧还坐着几个穿着鲜衣的人。
西域之王看到他们,更是高兴得从座位上站起,亲自走下来相迎,拉着他们在右侧的三个矮几后落座下来。
矮几上摊满了许多中原难得一见的鲜果和酒菜,跪在一旁的侍女早已在银制的酒杯中斟满紫色的波斯美酒。
西域之王高举起酒杯朗声道:“来来来,敬我们来自远方的贵客。”
大家都举杯回敬。
杯酒下喉,清凉之意顿起,暑气顿消,这波斯美酒绵纯香馥,竟还用寒冰冰镇过。
江晔面露喜色,啧啧称奇,不禁赞叹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果然名不虚传。”
西域之王大笑道:“本王领土天空美,大漠美,醇酒美,女子更美。”说着,王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卫道:“客人都到了,雁翎怎么还没到,快去催催。”
他话音未落,厅外已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比那出谷黄莺还要动听三分。
随着笑声而来,一个身着紫色轻纱的少女缓缓步上厅堂。
她娇颜如花,美眸如星,乌黑的长发飘洒身后,瞬间迷了别人的眼,仿佛那天外来的仙子,艳冠四方,倾国倾城。
西域之王喜动颜色,拊掌笑道:“本王美丽的女儿终于梳洗打扮完毕,肯出来见人了吗?”
雁翎公主早已快步走到王身边,娇嗔着依偎在王怀里,却又用眼角偷偷地瞟着旁边的三个人。
那个白衣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嘴角一直噙着一丝微笑,不施脂粉,不见配饰,却如出水青莲,天然去雕饰,如果说自己是耀眼如日,那么这女子便是沉静如月,即使她只是默坐一旁,却仍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中间那男子很是英俊,举手投足间流露着贵胄之气,酒量更是惊人,矮几上的酒壶已经换了三次。此人博文多识,正已与其他人热烈的聊起当地的民俗风情,历史典故。
而坐在近处的亦冰封一直低头自斟自饮,仿若其他人其他事都与他无关。他全身上下只有两种颜色,黑色如墨,白色如雪,浓的寂寞,淡的疏离,如一幅隽永悠远的水墨画,入了眼便难以再移开。
此刻,江晔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雁翎公主,又看了看亦冰封,戏娱之心骤起。他探身靠近亦冰封,在他耳边轻轻道:“飞天令牌被夺,西域之王心有不甘,准备用美人计,招得个女婿,人才与令牌兼而得之。”
江晔说完本想看看亦冰封的反应,哪知对方全无回应,仍自顾自饮,无奈只得怏怏的坐正身子。
就在这时,对面忽然有人猛然站起,几步来到王座前,一揖拜倒后道:“王上,请允许属下讨教一下这位亦冰封亦少侠的功夫。”
王眉毛一挑,呵斥道:“阿尔巴,这几位都是我的贵客,不得无礼,还不赶快退下。”
飞天令牌被夺,大家皆是心有怨愤,敌人却大摇大摆的坐在眼前安然饮酒,阿尔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虽是得到王的训斥,却仍是固执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西域之王立刻便要动怒,身边的雁翎公主却拉了拉王的衣袖道:“父王,女儿早已听闻这位亦少侠武功如何了得,中原的名门望族都要吓破胆了,上午的比试您无论如何也不许我观战,这次总要让女儿开开眼界吧。”
西域之王很是疼爱这幼女,不忍拂其意,不得已看向一旁的亦冰封。
亦冰封还未回答,阿尔巴已等得不耐烦,一步跨到亦冰封的矮几前,抱拳道:“请了。”
他高大宽阔的身躯如一面墙,在矮几上投下一片阴影。
亦冰封皱了皱眉,手中的酒杯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阿尔巴双目圆睁,忽然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抓向亦冰封的肩膀。
那阿尔巴指骨粗大,筋络暴起,显然是练过硬气功的人,若被这样一只手掌抓住,骨头不碎也要断掉。
亦冰封却还在低头饮酒,阿尔巴的手掌几乎已经到了他的肩头,他却仿佛未察。
雁翎公主已经忍不住掩唇惊叫出声。
而下一刻,阿尔巴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向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跌落在地。
亦冰封还在原地,动也未动,连杯中的酒都没有丝毫溅落。
雁翎公主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西域之王却看得清楚,就在阿尔巴的手掌将要触到亦冰封的一刹那,亦冰封的左手忽然抬起,指尖在对方腕间用力一划,顷刻卸掉了阿尔巴所有的力量,然后又翻掌击出,在阿尔巴胸前轻轻一拍。只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大家眼前一花,阿尔巴已经飞了出去。
这时对面另一个人站起来走过去扶起阿尔巴,又来到亦冰封面前深深一揖道:“在下吴一帆,请赐教。”
一旁的江晔不禁动容道:“阁下就是江湖人称‘飞天蜈蚣’的吴一帆吗?”
吴一帆嘿嘿一笑道:“七年前阴山一战,我狠心舍弃一根手指,才得以在沈天君刀下逃生,后来流落西域,幸得王上看重,给了个左使的位子,没想到至今还有人记得‘飞天蜈蚣’这个雅号。”
江晔看着这个人忽然觉得全身都不舒服,此人心肠狠毒,用毒更是高手,几乎全身上下无处不□□,所以才会有“飞天蜈蚣”这样一个别号,他的手下亡魂不计其数。别人对他畏如蛇蝎,他自己倒是得意得很。
亦冰封忽然冷冷道:“你不配。”
吴一帆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衣袖一甩,两道金色的光芒飞射而出。
亦冰封身形一动,向左侧一闪,一道金光便擦着他的右臂飞速而过。
而另一道金光“叮”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酒杯里,紫色的琼液中竟是一条金黄色的小蛇,如此鲜艳的颜色,必是剧毒无比。
吴一帆得意的一笑,他毕竟逼得亦冰封站了起来。
江晔看到亦冰封眸光一凛,他就知道这“飞天蜈蚣“马上就要再也飞不起来了。
亦冰封慢慢的走过去,吴一帆手中霍然多了几件闪着绿色幽光的暗器,挥手间已击向亦冰封全身各处要害,他自己也冲过去,掌风中隐隐带着阴风。
只见两重人影上下翻飞,忽左忽右,吴一帆紧紧缠住亦冰封,却连对方的一片衣角也无法碰到。
骤然间,闪动的两条人影停了下来,就像钉子般钉在地上。
再看去,吴一帆满脸骇然,豆大的冷汗正顺着两颊一路滴落,而他的右手腕已被亦冰封擒在手中。
亦冰封一字字顿道:“沈天君斩你一指,是希望你能悔过自新,既然你枉费他一番心思,今日我便断了你这只手。”
说罢,只听“咔嚓”一声,吴一帆的右手已经齐腕而断,而他的人早已痛的昏了过去。
大厅上瞬间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挑战。
过了半晌,西域之王才挥了挥手,让人把吴一帆抬下去救治。
西域之王凝神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个人武功卓绝,机智过人,于万千人之中,仍有一身掩不住的傲气。
他甚至是目空一切的。
然而很是奇怪,这种目空一切非但不会令人生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强烈吸引力。
江晔看着西域之王的目光,他知道这场闹剧就要落幕了。
果不其然,西域之王沉声道:“亦少侠,如你不弃,可愿留下来,在这王城之中除了本王之外,你便是第二人。”
权利,地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亦冰封却垂首一揖道:“承王美意,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便留下。”
西域之王为之神情一黯,长叹一声道:“好吧,本王也知道无法说动你……今天也晚了,你们也都累了,就留在王城的西路院休息吧。”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亦冰封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这三个月来他实在非常疲惫。
他每天几乎只能睡上一两个时辰,有太多的事情要想,太多的事情要做。而所有都要由自己一个人承担。
二十年了,从来都是一个人,这样一个人的路究竟还要走多久才能结束?
他翻身坐起来,慢慢跺到窗棂前,却发现院中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白衣翩翩,长发如云。
她就站在那里,痴痴的望着墨色天空中那轮如冰盘般的圆月。
这一刻月色正好,
清淡如水,明静致远。
蓝色的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她的衣衫上,秀发上,眼睛里。
她的眼睛里有层比月色更淡的雾。
她低下头,指尖轻抚手中的竹箫,小心轻柔得就像是在触摸爱人的眉眼。
一个人,一只箫,在这静夜中,孑然独立。
亦冰封默默地望着她,易水寒这三个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
院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纷踏声,亦冰封回过神才发现南面的天空竟是一片火红,那里显然已经成为一片火海。
再回头时,院中的易水寒已不见踪影。
亦冰封也一跃而出,掠上屋顶,朝着火光冲天处飞奔过去。
还未跃出几步,却见一道黑影在他左前方一闪,月光映射下,那是一个蒙头蒙面的黑衣人。
那人向北疾掠而去,一闪即没。
几乎是下意识的,亦冰封已回转方向,紧追那个黑衣人而去。
两道黑影,在王宫的屋顶之上飞跃,如两只矫健的飞鹰,时上时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亦冰封快要追上的时候。
那黑衣人却忽然身形一沉跃入一片光亮之中。
亦冰封紧跟着追进去,才发现这里竟是晚宴的大厅。
那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迹,地毯的中央却躺卧着一个人,紫衣金冠,赫然正是西域之王。
亦冰封几步跨过去,蹲下身,探了探鼻息,又抬手按在西域之王颈侧,触手之处,脉搏全无。
王的衣襟全部破裂,隐约看到胸前心脏的位置赫然塌陷下去成为一个暗紫色掌印。
这一掌的力量竟然震断了胸骨,并重创了心脏。
天下谁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竟能重创西域之王?
亦冰封忽觉身后有微弱的气息贴近,他豁然站起转身,一掌击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迅疾如雷。
当他的掌风激起对方的长发时,攻击的力道硬生生的顿住。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却是易水寒。
易水寒目光越过他,看向地上的尸体,面色也不禁凝重如寒冰,她忽然伸手拉住他,低声道:“快走。”
话音未落,大厅之外却已响起一阵脚步声,急骤却有序的脚步声从四面传来,整座大厅竟已被团团包围。
夜色凄迷,大厅中的烛光亮如白昼,亦冰封却仍感到一阵如同坠入冰窖中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