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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静夜微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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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摇曳,满室烛影抖动。八仙桌旁托腮而坐的红衣女子目光投向烛台上已烧偏了的红烛却恍若不知,直到听得屋角处传来的一声轻咳、才似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随手拔下发间一枚金钗,剔了剔已倒下的烛芯。
女子目光不自禁地投在桌上一只压在字纸上的竹根雕出的花纹精巧的小盒子上,开口问道:“芷芫只给我捎了信件与物什吧?”
远处开启的窗前桌案边坐着腰缠黑带的白衣男子、正随手翻弄着案上堆着的书籍,业已无聊了半日,只恨没能早点借故遁掉,听得女子的询问,无奈叹气道:“秦女侠,您这是问的第几遍了,可曾数过?”
一句话尚未说完,只听得“哼”的一声,已有一物金光闪闪地破空而来,嗤嗤有声。白衣男子忙将头一偏,刚剔了烛芯的金钗夹着劲风从颊边飞过,又带掉了案上一匣书,终于“笃”的一声牢牢地钉在窗框上,金钗顶端雁嘴里衔着的流苏因着末梢的硬红坠子一荡一荡地犹自摆动,光闪闪的甚是晃眼。
男子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去拾那匣《中庸》,见那匣子甚为古朴,散落在地上的书皮却花花绿绿,拾起一卷看时、那书叫作《弁而钗》,再拾起一卷、却是《飞花咏》,于是背对着秦姓女子袖了这两卷,将余下的收入匣内,放回案上。探手拔了钉在木框上的金钗,递到女子手上,刚说了句“我还有教务未处理”连“告辞”二字尚未出口,女子已经开口道:“祝副教主,请赐给属下黑木令,属下已领了采办物品的要务,明日一早便要下山。”只是明明用词恭谨,口气里却连半分对上司应有的尊敬也没有。
祝副教主一愣,脱口道:“明天要下山采办的不是小鱼儿么?负责教内物品的是紫电堂,你赤火堂怎可……”
女子正用金钗剔着凤仙花染过的指甲,头也不抬地道:“柳家妹子已经托付给我了,还是说——煈焱,你不信我?”
“时雨,教规所在,你我身为表率,更加不能破了规矩。”祝煈焱皱着眉打量着秦时雨被烛光映得晶亮的眼眸,试图打消她的念头。
“祝副教主,既然讲到规矩……请您把袖中那两卷书留下吧。”秦时雨亮起指尖,反复验看刚剔好的火红的指甲,语带嘲讽,“我本来是防着来我这里抄家般找书看的若辉,却不曾想到若辉那些手段都是从他师父处学到的。”
祝煈焱被塞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你不也是那小子的师父,他的顽皮手段还不是向你学到的……”
谈话却是被敲门声打断的。“谁?”秦时雨不悦地问了声。
门外一个低沉的少年声音道:“师父,韦堂主找教中诸位主事叙话。”
秦时雨又用金钗剔了剔烛芯,道:“阿烨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正是二人在赤火堂述职的徒弟穆烨。穆烨见祝煈焱也在房内,便向两人行礼,替紫电堂堂主韦若瑚传了话。
“若瑚有说过要商议何事吗?”秦时雨将金钗插回头上,随口问道。
穆烨正拿过搭在屏风上的黑袍服侍秦时雨穿衣,见师父问及,便也随口答道:“听说秣陵那边很乱,韦、傅二位堂主要给师父增派护卫。”
“师父?”秦时雨伸着衣袖的手臂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说风七爷吧。”那风七爷也是穆烨的师父,传授的却是为正义之士不齿的妙手空空之术。
“是。师父他现在正要离开秣陵,身边却只有罗护法随侍,确实无法让人安心。”穆烨替秦时雨系上外袍,又拿过两端缀有金铃的红绸腰带替她束紧。
秦时雨望着替自己掸着袍脚的穆烨嫣然道:“七爷的安全是教内第一要事,定要想出万全之策才是。”说着,眼波流向祝煈焱,“祝副教主,属下所言没错吧?”
三人熄了蜡烛相携而去,一时室内十分冷清。窗外遮了月亮的云彩渐渐移去,室内也渐渐明亮起来。八仙桌上竹根雕就的小盒子淡淡散着清香。小盒子下镇着数枚信纸,趁着月光看时,娟秀的笔记隐约可见:
“……江南春早,莺飞燕舞,草短柳长,正是烂漫时光。惜不能与时雨共赏此等佳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