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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文兰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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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床边问那文兰:“你说你的相公是戎威将军,可是那个此次拿了北隋太师人头的那个戎威将军?”
她原本病恹恹的脸在听了我这句问之后,忽然焕发出一种年轻姑娘特有的傲气,一时被江水泡花了的妆容都显得没那么狰狞,“当然,我的相公可是南陈第一猛将,纵观陈国上下,还有谁不知晓武侯邵云的名讳。”
我实诚道:“我不知晓。”
她一刹那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
我会对这个女人的出身感兴趣,原因多半还是在那个戎威将军身上。
之前我并不知晓这戎威将军,乃是大实话,不管失忆之前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至少我脑子里对这名号的印象还是来自于前几日与师兄的一次唠嗑,他道建业险些被北隋破城,最后全靠这戎威将军力挽狂澜才得以击退强敌。
我向来特别崇拜那些有正义感保家卫国的英雄,虽然师兄说的当下我没有表现得太过热血,但骨子里还是有股蠢蠢欲动的期望,不知这戎威将军,是不是个英武俊逸的男子。
这种感觉就像寻常男子听闻哪间妓院的哪个花魁声色冠绝,想要一亲芳泽一样。身为一个合格的断袖,如果听闻有这么一个奇男子,脑子里不胡思乱想些东西实在说不过去,当然大多是好奇的想法,我还没夸张到会随便在脑子里非礼别人家的相公。
这想法我万不能明说,若让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姐知道我将他男人,那个大名鼎鼎的邵将军同妓院里的花魁混为一谈,还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只瞧提到“邵云”两个字这文兰两眼放光的模样,就知晓她一定是个情种。
到了这番,我才想起来细细打量这位“戎威将军的夫人”。
那是张精致的小脸蛋,柳眉杏眼,笑起来脸颊上现出两个酒窝。只瞧她的脸便能看出其年龄并不大,似乎不过双十,可惜这一身大红色长裙杀气太重,整个人都罩上了一股风尘气。
我道:“这大热天的,你干嘛穿一条如此厚的花哨裙子在江里戏水?”
话音才落,脑袋顶上就被师兄狠敲一下,“傻子,会有人穿成那样下江戏水的么!”
我揉着脑袋一时无语,那边文兰却忽然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样,揪着身上被褥就嘤嘤嘤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一屋子大老爷们全都慌了神,待我鼓起勇气递了块手帕上前,她才微微收了泪水,轻侧脸颊,摆出一副让人我见犹怜的姿态。
“小女子红颜薄命,嘤嘤嘤,其实我是被人陷害的,嘤嘤嘤……”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从一堆“嘤嘤嘤”中整理出了个内容大概。
文兰年方十九,大家闺秀,应当是大家闺秀,他爹尚书令可不是个小官,自从好几年前文侯太师季渊落马抄斩之后,朝中就再无继任者,因此除去武侯,这尚书省的一把手,当可说是朝堂上最大的文官。
文兰有这样一个好出身,到了适合婚配的年纪自然上门求亲的富贵公子们络绎不绝,他爹文耀先有意要为她寻上一门好亲事,但不管哪家的公子,文兰看了都只两眼一闭,只顾摇头。
作为一个能在朝廷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尚书令,文耀先很会察言观色,这一来二去就被他看出了端倪,自己这个闺女,怕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待他细细一问,小女儿那些思春的心思在父亲面前哪里还藏得住,当下就和盘托出,她看上的是戎威将军,前武侯邵烈的长孙邵云。
文耀先初初听到这个结果,吓得差点没有大小便失禁。
要说文耀先会如此惊悚的原因,委实迷信得很。
这风言风语已经在建业城里已经传许多年:戎威将军邵云少年得志,又生得玉树临风,在京城不知讨了多少大家闺秀暗恋欢心,当初上门说亲的媒婆都快踏平了将军府的门槛。但诡异的是,凡是那些想要嫁给他的姑娘,或者和他有些暧昧不明牵扯的姑娘,最后都会莫名其妙撞上倒霉事,其中最有名的一件当属那个特地从北隋过来和亲的昭仪公主,连城门都未进,就在江边被颗□□一炸,差点没横尸荒野,当下就屁滚尿流回了老家。
久而久之,城中再也没有哪个媒婆敢上将军府提亲了,少女们虽然对他暗恋依旧,但考虑身家性命比较重要,只能含恨作罢,另觅良婿。
文耀先只消一想到这点就浑身冷汗,虽说那个邵云是武侯长孙,承了世袭的爵位,等他建功立业之后就是下一任武侯,在如今这个文侯不再,尚书当家的朝廷,自己的女儿要是嫁给他也算门当户对。但谁让邵云偏偏是个克妻的扫把星,文兰是文耀先独女,日日娇宠,受不得半点委屈,若让她和那邵云成了亲,别说能否周全,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自己高升的仕途。
本着饿死事小撑死是大的想法,他立刻就拒绝了女儿的要求。
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得了父母严令,一般就不闹腾了,结果文家小姐偏偏是一朵奇葩,许是从小到大被父母宠惯了,在这为了自己终生大事的幸福抉择上,文兰彻底跳出了世俗的羁羁绊绊,不光将文耀先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当成了那天边浮云,自己还轰轰烈烈玩了回红杏出墙——带着所有的珠宝首饰,半夜三更从后院跳墙,离家出走了。
这一招让文耀先始料未及,半条命都给吓丢了。
京城百官无不知文耀先乃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女儿一失踪,老婆就在自家后院里彻底炸毛,紧随女儿的脚步收拾东西回了娘家,一路沿街哭哭啼啼,一边道文耀先这个没良心的为了仕途胆小如鼠逼走自己的宝贵闺女;一边道如果三天之内不把女儿找回来她就要一纸诉状递上朝堂,同他和离。
半天之内,八卦就从东大街传到了西大街,当朝尚书令昏庸无道,先逼走了女儿,又逼走了老婆,一时骂声四起,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文耀先无法,只得一边派人寻妻寻女,一边入了朝廷向皇帝求亲赐婚。
几日之后,带着皇帝赐婚的圣旨,文家媒婆浩浩荡荡踏进了戎威将军府的大门。依着这张圣旨,邵云无法推辞,只得应允了这门亲事,结果恰逢就要成亲的当儿,北隋的军队就不知情趣地打了过来。
文兰与邵云成亲的那天,北隋兵临城下,建业告急。邵云奉旨领兵出征,将还未过门的新娘子就这么晾在了一边。眼看就要滚到床上的丈夫跑了,文兰气不过,直接穿着喜服带着婢女追到城门口。她本想登上城楼去看看丈夫对敌的英姿,结果却在半路上着了道被人敲晕,再醒来时,见着的就是曹老爷子那张脸。
她一番起承转合说下来,早已泪眼阑珊,师父在旁边抚着胡须咂嘴,直道:“怪不得,我就说哪家的姑娘投江自尽还穿得那么喜庆,原来那本就是喜服。”
我好奇道:“你莫不是有什么仇家,怎么大婚当天就被人敲晕了往江里扔?”
文兰脸上的泪水忽然间就收了回去,现出怒容,“我哪里有什么仇家,定然是将军府里的那只公狐狸干的好事!”
说罢,对着我一脸好奇的表情,她又道:“什么与邵云摊上关系的姑娘都会倒霉?没有那么邪门的事儿!我早就派人调查过了,两年多前戎威将军府里突然冒出只来历不明的公狐狸,明明又没身份又没地位,府里的下人们居然还要唤他少爷,这公狐狸勾走了邵云的心,不光霸者人家的身子,还无故残害了那么多仰慕将军的女孩,真是没有天理没有王法了,嘤嘤嘤……”
“公狐狸?”
文兰见我似不太懂,索性解释得更透彻:“就是个卖屁股的小倌,名唤燕无双。”
我心中一突,“那邵云将军难道是个断袖?”
文兰冷哼道:“我看未必,不过是那公狐狸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罢了,一个小倌而已还能有多少斤两,他要是真有本事,邵云也不会在自个的东厢卧房再藏一个人。”
听到这里,我感觉仿佛有一盆狗血从脑门心浇下,居然还有一个,这也太过神展开了。
文兰却不肯再多言,只是咬定了她会被人暗算落江,根本原因就是那个名唤作燕无双的小倌在兴风作浪,这些年那些与邵云有牵扯的女子会发生倒霉事,也都是他在兴风作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文兰命不该绝,是老天保佑,让她可以去讨回这笔血债。
我道:“你无凭无据,难不成就要这么冲上人家将军府里撒泼?”
她扬眉冷笑:“本小姐大家闺秀,撒泼什么的太丢面皮,别忘了我可是承了圣旨赐婚,也入了将军府的门,如今乃是邵云的正房夫人,当初那个昭仪公主会被吓回了北隋,我却不是吃素的,待我修养好了身子重回将军府,自然有千万手段整得那个燕无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讲完这些,她似乎也累了,端起我们备在一边的茶水小口抿着。
我转头招来一直杵在门边的师兄,附耳小声问他:“上回我从你屋里翻来看的宅斗话本小说里边似乎有这样的情节,我却忘了下边如何发展,那小说最后结局是啥?”
师兄惴惴看了喝茶的文兰一眼,跟着压低了声音,学着那说书先生道:“正房偏房斗得两败俱伤,被老爷双双休了赶出府,最后便宜了老爷身边一直没名分的洗脚婢被立为正房,正可谓是鹬蚌相争,渔夫得利。”
我怜悯地望了文兰一眼,心道,她的命运可真够血雨腥风。
师兄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又咬着耳朵与我道:“你莫要太把小说和现实当回事,我瞧这文小姐同那些普通官家小姐不大一样,往后的日子应当没个谱。”
我冲他挤眉弄眼,“师兄你要不要搀和一脚进去,我看那戎威将军似乎男女不忌,你若是能当了最后得利的渔翁,那我们一家还不跟着飞黄腾达。”
师兄朝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朝我道:“邵无忆你个死断袖,这种事要搀和也是你去,老子喜欢的是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