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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传国玉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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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祖看看天色,已近晌午,远远瞥见大路的尽头有个酒幌,腹中饥饿起来,心道:“这等饥馑世道,路上难得遇上酒家。不如在此打个尖,买些干粮带在身上,免得遇着荒村野林的,误了事。”酒家打马便到,刘天祖却不禁叹了口气。那酒家屋门倒了半边,门前积满了尘土,酒幌也早已破烂,显是荒废已久。刘天祖刚欲策马离开,却忽听得屋里有人咳嗽的声音。那声音极弱,只咳得一声便再也没有动静,刘天祖好奇,便在马上喊道:“店家在吗?”
屋里再也没有声音传出。刘天祖暗感蹊跷。这酒家周围都是一些破败的房子,不像有人居住。在这里卖酒卖菜,怕也难有客人来照顾买卖。刘天祖不知屋内之人是敌是友,缓缓走到门前,右脚虚点,铁剑横在身前,免得屋内有人突施偷袭。却听“吱呀”一声,朽烂的屋门被拉开,一个睡眼朦胧的老头儿站在门口,笨拙而热情地招呼:“啊,客官来了!”
刘天祖忙收起铁剑,道:“在下路过此地,想打扰一点饭食。”他边说边向屋内瞄去,但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那老头看上去颤颤微微,却明显有意无意地要用身子挡住刘天祖的视线,不时用牙齿咬咬嘴唇,似是非常焦急。刘天祖心道:“莫非这老人家中出事,不愿示于外人?”
却听那老人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扛不过春荒,早已断粮多日了。客官还是到别处寻寻吧,小老儿一家这就要逃荒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向屋内瞟。
刘天祖告了扰,便欲退走。却听屋后面砰地一声,似是有人破窗而出。眼前这个老人便如闪电般追向屋后,哪里还有半点老太龙钟的样子!刘天祖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便将剑绰在背后,跟着老人追至屋后。
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胖一瘦两人在前面急奔。那胖子四肢奇短,穿一件大红袍子,便如一团火球在前面滚动,若要分出哪里是脑袋,就实在勉强得很;几步之后,有一根竹竿也似的瘦子在拼命追赶。这瘦子双腿奇长,一步抵得常人四五步。但侥是紧赶慢赶,这瘦子始终离胖子几丈远,他若紧追几步,那胖子必定向前猛窜一段,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只听得两人大呼小叫,直往北方追去。
开门的老人便跟定那瘦子身后,口中喝道:“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说过的话便当是放屁么!”
那瘦子却摇头骂道:“若不是我们兄弟两个够聪明,现在已着了你的道儿啦!”
前面那胖子也回道骂道:“死僵尸暗算我也罢了,没想到八拜之交也串通了来暗算老鲍来了!”他这一回头,刘天祖才看清楚这胖子几乎没有脖子,一颗脑袋直接安在了肩膀上。只是这颗脑袋血肉外翻,流得血葫芦也似,任谁也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
刘天祖暗暗纳罕,这三人如此疾奔,轻功之强已属难得。更为难得的是他们在提气之余,居然能开口讲话,实是难能可贵。自己若不是全力以赴,早被甩远了。
那瘦子道:“老鲍,你这般跑下去,要跑到何时才停!只要南边出价不低,把货给了南边,也就是啦!”
那胖子却哼了一声道:“你少废话。宝贝被他吞进去,连个核都不给你吐回来。他要是能给你点什么好处,也就不叫‘一毛不拔’了!”
后面的老人低声“嘿嘿”笑了两声,显然这老人就是胖子所说的什么“一毛不拔”了。刘天祖本不欲节外生枝,现在看来这三人算不得什么好人,竟是为了一件宝物要卖给谁面争论不休,心下懒得再管。却听那瘦子又喊:“冷二爷,这宝贝即落在鲍兄弟手里,总想卖个好价钱,你若找得到买主,想分一杯羹,也无可厚非,但你却趁我们不备,忽施暗算,这就太过分啦!”
那胖子却大声骂道:“谁说我要卖了!老子自己把玩不行么!你们这两个粗人,眼里便只容得下黄白之物,忒也俗气!”他突然站住,两脚便如钉在地上一般,竟然说停便停,左手高举起一只黄色的小包袱,大声道:“罢了罢了!什么狗屁玉玺,老子干脆摔他个稀巴烂,省了你争我夺!”
那瘦子和“一毛不拔”冷二爷见状,都急忙停在原地,叫道:“摔不得!摔不得!”那瘦子还则罢了,这冷二爷一路不怎么说话,此时却比瘦子还要紧张。
刘天祖不禁哑然失笑,转身便欲离去。如今国家四分五裂,皇帝比兔子还多,有一个皇帝便有一个玉玺,若说玉玺值钱,自然是值一些的,但和那方自秦至晋流传不绝的传国玉玺相比,就差得远了。那传国玉玺自西晋灭亡,便随战乱丢失。有人据此叹息,传国玉玺逸亡,这汉人的江山怕就此到头了。
那胖子却突然吼道:“那背剑的汉子,你为何对我这玉玺面露不屑!”
刘天祖转身道:“阁下的玉玺虽在包裹之中,但光芒隐隐透出,在下双眼已然承受不起。刚才在下不知各位打打杀杀所为何事,这才冒昧追来。现在既然知道没什么大事,自然要告退了。”
胖子却并未听出刘天祖的挖苦之意,听刘天祖赞他的玉玺,不禁大喜,笑道:“看你倒是个识货的人,不错不错。你可知我手中这玉玺是哪一只?”
那瘦子打断道:“老鲍,这玉玺是卖是留,回头再说。这人既知玉玺在咱们手中,必会传扬出去,这个来抢,那个来夺,咱可就没清静日子过了。照我说,咱们先放翻了他,再慢慢商量咱们自己的事不迟。”
这瘦子一脸苦相,两条丧门眉弯弯地垂向两边,嘴角也向下撇,仿佛随时便要哭出来一般。他只穿一件灰布长袍,看不出带了什么兵器,但刚才看他奔跑时的身姿,却显是个轻功好手。
冷二爷却道:“这人杀不得。”
瘦子道:“为什么杀不得?”
冷二爷道:“杀不得。我马上就要当大将军了,不能让人家说我滥杀无辜。”
瘦子奇道:“你怎么会去当将军?你有哪门子将军命?”
冷二爷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马革裹尸而还。我也要做这样的人。你们把玉玺给我,我就可以做将军了。”
瘦子呸道:“你‘一毛不拔’冷川,使了一辈子□□,又想玩剑当将军。你若能做将军,我就能做皇帝!”
胖子老鲍显然没理会二人的口斗,只一脸期待地看着刘天祖道:“你多半猜不出这玉玺的来历,不过你可以猜猜试试。”
刘天祖冷冷道:“足下这么郑重其事,那么这块玉玺定是那枚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了。”他觉得自己平白无故来多管这闲事,纠缠至今,真是好没来由。说完这话,他早已转身向那破房子的方向走去。
却听背后一人叫道:“休走!”刘天祖未及转身,已觉一阵劲风自背后袭来,偷袭之人身手竞自不弱。刘天祖听声音已知是那瘦子,他不暇转身,只身子向侧面轻轻一摆,瘦子的一爪已抓在空里。这瘦子的手指乌青,槁枯如鹰爪,像是套了一层极薄的手套,手套上显是浸了剧毒。
刘天祖知道这人武功不弱于自己,况且还有两人帮忙。三人齐上,自己无论如何敌不过,是以早已找准退路,左手虚探,使一招“六盘问路”,勾向瘦子咽喉,右手已将背后铁剑拔在手中,双足一点,身子已向后飘去。这几招攻中有守,进中有退。刘天祖与这几人并无深仇,也不想过多纠缠,只救脱身。
瘦子右手一爪不中,左手早叉开五指,向刘天祖当面抓来。他双臂极长,竞对刘天祖那攻向咽喉的“六盘问路”不管不顾。刘天祖暗暗叫苦,却见一条黑影闪到两人中间,格开瘦子那一抓,冷冷地道:“我说杀不得,就是杀不得。”
那胖子也几步奔过来,嚷道:“杀不得杀不得。”这老鲍身手矫捷,轻功显是不错,但他每在地上踩一脚,便发出“咚咚”的声音:“汉子,你如何知道这便是传国玉玺?”刘天祖这才看清楚这胖子的相貌,那他五官本就不大,又在那方大肥脸上挤在一起,尽把有肉的地方省出来,以增加脸的肥度。那双眼睛极小,在肥大的上下眼皮掩映中,滴溜溜直转,那关切的表情竟私毫不差地表达了出来。
刘天祖道:“在下并不会鉴宝。只是刚才听这位瘦爷说,要将此物卖到南边去,那定是偏安于建康的大晋了。南边的人肯出钱买的玉玺,也只有传国玉玺了。难道他们还肯出钱买石勒的赵国玉玺么?”
胖子老鲍眼里满是赞许的光芒:“真是一说就准,丝丝入扣。那我问你,你猜我是如何得到这玉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