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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风晋阳城 ...

  •   这年晚春,天气尚未转暖,晋阳城西门外的官道两旁,还残留着冬天的积雪。尽管已是清明时节,官道两旁的粗壮榆树,并无半分反青的迹象,光秃秃的树冠,依稀透露着寒冬的肃杀。只是这些榆树,十棵倒有九棵的树皮被剥得斑斑驳驳。想是上一年收成不好,连冬天都没过去,便家家断粮,只好来剥树皮充饥。看看今春又过,地里的青麦刚有点青色,离收获之季,尚有数月时间,家家均不知这段饥肠辘辘的日子该怎生熬过去。

      这天,天刚微微转明,晋阳城里便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或三五成伴,或老幼相携,尽管大都穿着破衣烂衫,却都攥着土香一把,黄纸一叠,简陋供品略得齐备。这清明节乃是汉人的重要节日,照例是祭奠先人的日子。这晋阳城中老百姓,虽几经战乱,十室九贫,却不改祭祖的习俗。死者为大,再穷的人家,也定要竭力办得小菜三碟,村醪二两,以慰先亡之人。

      这人流沿官道向西,曲曲折折行得五六里路,便可在路边零星见到一包包坟茔。离官道越远,那坟茔越是密集。有很多坟茔,既无碑刻,亦无茔头,显是荒废许久,想来今年清明,亦不会有后人前来祭扫。而那坟地外沿,却有大批高高低低的新坟,那些新坟显是草率而建,并未立下石碑,但星罗棋布,却占了坟地的一大半。

      在这扶老携幼的人流中,却有一位少年,骑着一匹瘦马,慢慢向晋阳城而行。他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细平的眉骨,每要望望远路,总要将眼睛眯起。这显然是北边多风的边塞人的习惯。他肩上背着一个小蓝包袱,马背上横着一件被青布包裹着的长物,青布一角露出暗黄的刀柄,显然是武林中人。他似乎也注意到晋阳城外新起的新坟,几次想凑到祭扫的人群中打听点什么,都犹豫不定。想了半天,终于跳下马来,走到一个老汉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伯,为何这城外有这许多新坟?想是这晋阳城内出了什么瘟疫?”

      老汉听出这少年乃关西口音,知道他初来此地,叹道:“你初来此地,并不知道去年冬天,这里有一场大战。听说是襄城那边的赵军来夺城池。两边军士死尸遍野,很多普通百姓也被乱军杀掉了……唉,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在这里啊。”

      那少年惊愕半天,道:“为何普通百姓也会被杀?”

      老汉尚未回答,旁边已有一老妇气愤愤接道:“哼,天下从军的,便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才不管你是百姓还是强盗,只管砍下几个脑袋回去请功。可怜我那儿子和媳妇,出城贩两头牲口回来,便被散兵劫了,被砍了头弃尸荒野。若不是凑巧被我邻居看到,我连儿子的尸首都认不出来……”话尚未说完,老妇人已抽咽起来。少年看那老妇已六十多岁年纪,满脸皱纹,双眼已然哭成死灰色,不禁自己心中也是一酸。

      正在此时,忽听得一连串马蹄疾响。少年回头一看,见远处尘土飞扬,约有四五骑自西向东,往晋阳城里飞奔而来。随着这几人慢慢跑近,看得清来者五人,五匹马虽不甚强健,却都身材矮小,是产自北地的战马。马上五人,皆是一样的戎装,腰配弯刀,想是路经此地的军士。五人一路大呼小叫,吆五喝六,唬得祭扫百姓忙远远躲到路边。晋阳城周边连年征战,无论官兵还是土匪,都常拿普通百姓开刀,所以人们见了穿军装的,便如见了阎王,纵有血海深仇,也不敢凑上前去。

      为首一名军士,头戴一顶镶铜皮盔,肩披两页牛皮肩胄。看其气度,应是其余四人的头领。五人奔到近前,那名军官发现路边少年那匹瘦马,笑道:“伙计们,牵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军士伸后去挽那马的缰绳。少年见军官要抢自己的脚力,忙喊道:“别动,那是我的脚力!”边说着,边要奔过去夺缰绳。

      那军官见这少年要来夺马,也不阻拦,随口道:“是你的么?可是现在不是了。”他显然并不在乎这马到底属于谁,他要牵,量那少年也没胆量进行阻拦。那牵马的军士嘲弄地冲少年笑了笑,依旧抓起马缰,便要继续行路。

      少年却急了,怒道:“你们这不是强盗么,青天白日的,来抢我的脚力!”边说着,就要冲上去夺。旁边那老汉却急忙拦道:“孩子,他们要牵,便让他们牵吧,休要惹恼了他们,咱惹不起……”

      老汉这句话早给那军官听了去,那军官斜乜着眼睛,说道:“老头儿,你倒是识时务。”他以为这少年定给这老汉劝住了手,便不再理这两人,当先骑马便行。那四个军士也不答话,牵了马便走。

      哪知这少年突然一个箭步窜到最后一名军士身后,倏然伸手抓住马鞍。这时那马已开始撒蹄奔腾,他这一抓,定会被马拖倒在地,是以周围的人都禁不住一声:“小心!”。可是这少年力道却大得出奇,只听“啪啪”两声,固定马鞍的几条牛皮绳已被尽数扯断,那马鞍上的军士也随马鞍一起,被少年拽得腾空而起,面朝下直摔在官道中央,挣扎了两下,却怎么也挣扎不起。

      那军官回马看了看地下那名军士,知道他并没受什么重伤,对少年道:“军爷我今天心情好,看上你这匹病马。哼哼,竟然不知好歹。”少年道:“什么不知好歹,你白抢我的马,还抢对了么?”

      军官也不答话,只一声呼哨,那三名军士都跃下马来。三人骑在马上时,看着并不如何雄壮,此时站在少年面前,竟然都比那少年高出一尺有余。当先一人伸出蒲扇般大手,抡风般一拳向少年面门打来。那四周的百姓都知道官军杀人不眨眼,此时已远远地躲开,皆以为这少年定会被这一拳击碎面门。那马定是要不回来了,命也要丧在此地。

      那少年只一侧身,躲过这一拳,随即向后一纵,在三步之外站定,怒道:“怎么?想打架么?来者先通姓名!”

      那军官听了,不禁莞尔,低声哼道:“原来是个傻小子。这不摆明是要揍你一顿么。”那少年又道:“在下周成,人称昆仑大侠。没请教足下名号?”先前那军士一拳被周成躲过,旋即冲上去,一脚踢向周成上腹,吼道:“老子是你爷爷!”

      周成怒道:“这般乱打,还有点江湖规矩么……”话尚未说完,那军士右脚已然踢至身前。周成不及多想,后退半步让过军士一腿,却在军士力尽之时,伸右臂架住那条要收回的腿,侧身用背在他腿下奋力一扛,那军士便平平地向后飞出七八步,着地摔起一阵黄尘。

      三个军士见周成并非单纯力大,竟是有武功在身,立刻收起轻视之心,急掣腰刀在手。先前被周成拉下马的那名军士受伤并不重,此时也从马边绰了一杆长矛,将周成围在中心。周成早已将那包在青布中的长刀抄在手中,轻轻挽个刀花,叫道:“让你们见识一下昆仑大侠的本事!”说罢,刀走连环,刀风四起,那四个军士尚没来得及动手,即被这凌厉刀势逼得连连后退。

      四人略定一定神,便即猱身而上,两柄刀单攻周成上身,一人持刀却只顾向周成下盘卷来。那使枪的虽被摔得满脸鲜血,枪法却最是沉稳,尽管枪法并不十分高明,却单挑周成的破绽进攻。若论单打独斗,这四人皆不是周成对手,但此时他们以四对一,俨然组成一个刀枪战阵,竟是连连得手。周成左支右绌,堪堪抵挡得住,只半柱香功夫,便累得气喘吁吁。

      却听那军官道:“都散开!”那四人一听,立刻向后一纵,各用兵刃守住门户。那军官在马上一纵身,双掌已向周成头顶拍了下来。周成一听掌风,便知这军官武功远在他之上,不及多想,当下一刀“借花献佛”,斩向军官双掌。这刀虽然仓促,却逼得那军官回掌自救。周成见一招得手,再不留情,待这一刀用老,急跟一步,倒转刀柄,撞向那军官胸前的膻中穴。

      那军官本欲一招将周成击毙,却被周成反追一刀,眼见那刀柄向膻中穴撞来,自己身在半空中,实是无法拆解。那膻中穴是第一大穴,那军官不禁暗暗叫苦。哪知只听:“砰”的一声,他只觉左乳一阵剧痛,那刀柄竟然偏了三分,同时听到周成叫道:“啊哟,偏了!”语气甚是懊丧。
      若是膻中穴被点中,此军官怕就只剩下半条命了,但这刀柄既未砸到穴道,又没点到要害,除了打得生疼,便没有别的作用。军官本已吓出一身冷汗,却见自己没有受伤,喜出望外之余,手下却再不容情,袖子一抖,手中已多了一对短剑。他再也不敢托大,身影一纵,直欺到周成身边。周成知对方武功较高,此时又被对方以短剑近身,不敢纠缠,当即向后一缩,躲开剑锋,便要抓了马缰逃跑。哪知这军官早已料到周成会去抓马缰,左手短剑早已欺到。周成缩手不及,左臂已然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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