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遇见你》顾凌

15、第十五章

　　小陈一听说慕池气色不好，就跑过来了。
　　她还亲自做了晚饭，可慕池就跟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
　　“慕池姐……你要不要我去买退烧药？”
　　还是没有动静。
　　又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小陈赶紧迎上去，“顾总你快劝劝她……”
　　门口那人，一脸疲惫。
　　他走到沙发旁，对慕池说，“为什么不吃饭？”
　　她翻了个身，说，“不饿。”
　　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慕池，来吃饭。”
　　她心里突然一颤。
　　接着，忍住很久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为什么，心里砌垒了多久的城墙，一碰到你，就会塌得一塌糊涂，然后那一块一块苦苦积累的砖石，被生生的分离开。
　　为什么，我总是愿意选择相信你。

　　再见到莫浅然的时候，她已经跟吴明轩和好了。
　　不仅和好，他们还要结婚了。
　　慕池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好的，但七年的感情，也不是说分就能分的。
　　高中的时候，慕池亲自帮吴明轩追莫浅然，那时真是所有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莫浅然这等好学生才会从了他。
　　所以这么多年来，吴明轩也一直对慕池心存感激。
　　想起这些，又突然想笑。
　　多少年前的事，多少年前的我们，多少年前的天真，和永远也找不回来的青春。

　　然后突然接到电话，是常州老家的。
　　那个噩耗，就像晴天霹雳，狠狠的劈在她身上。
　　——慕池，你外婆死了。
　　——什么时候回来，给她下个葬吧。
　　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住在外婆隔壁的那个孙婆婆，很安静的告诉她，慕池，你外婆死了。什么时候回来，给她下个葬吧。
　　那个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讲一件很寻常很寻常的事情。
　　但慕池明明听出了每个字都在颤抖。
　　孙婆婆和外婆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一辈子。如今外婆先去了，孙婆婆定是悲伤至极。
　　生老病死。无力挽回。

　　慕池收拾衣服的时候，顾天城正回家。
　　“怎么了？”
　　她低着头，说，“外婆去世了，我回老家一趟。”
　　他一颤，说，“我陪你去。”
　　她抬起头看着他。
　　许久，才说，“你公司不忙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她说话语气有些不对，忙说，“没事，我陪你。”
　　她冷笑数声，说，“你陪我了，那谁陪公司啊。”
　　他愣了愣，然后握过她的手，“慕池……”
　　她轻轻甩开，说，“不要误了火车，我走了。”
　　他拉住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声音发着颤，“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说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一把就将她拉到怀里，然后俯下身狠狠的吻住。
　　她没有躲避，但一动也不动。
　　许久，他放开，然后说，“……你，你不要乱想。”
　　她笑笑，摇头，“我没有。”然后拿起背包就往外走。
　　“慕池！”
　　她停下脚步，“嗯？”
　　“我陪你一起去。”

　　去往常州的路上，慕池睡了一路。
　　因为路远，顾天城就没有开车去。
　　与其说睡一路，其实是不想跟他讲话。
　　她不想跟他因为那种事情吵架。
　　到了后，正是深夜。
　　他叫醒她，然后一起下了车。
　　慕池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夜色里朦胧的场景。
　　依旧是，很多年前的家乡。
　　是家乡。
　　她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抚了抚她的后背，说，“没事，没事，别哭。”
　　她呜咽着，摇了摇头。
　　细数，自己已经七年多，没有回来了。
　　走到家门口，还是那扇门，那扇窗，零零散散铺着的稻草。
　　她轻轻推开门，发出一阵“咿呀咿呀”的声音。那声音，刺破安静的夜空，刺破她坚强不了的心房。
　　孙婆婆闻声就从隔壁出来了。
　　“慕池啊……”她踉跄了一下，颤颤巍巍的走进门来。
　　慕池连忙扶住她，“孙婆婆。”
　　她看了看顾天城，“这是……”
　　慕池顿了顿，说，“我丈夫。”
　　孙婆婆叹了口气，怔住好一会儿，然后一边哭一边说，“她死的时候，就喊着你妈的名字……让你妈回来，照顾你……”
　　“那病已经拖很久了，她就是不肯去看，说自己身子好的很……”
　　“她说你要是回来，不要给她办太好的葬，埋埋了就算了。”
　　“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你外婆就留了一首饰盒，说是给你做嫁妆……嫁了人，她也就放心了。”
　　慕池听着听着，也哭了。
　　顾天城揽住她，说，“没事……”
　　孙婆婆又叹了口气，“送葬队的我也找好了，墓地我也买好了，到时候你去磕磕头，就行了。”
　　慕池吸了吸鼻子，说，“谢谢孙婆婆……钱我给你。”说着就要掏钱，孙婆婆拦住，说，“我跟她一起那么多年，就让我尽点力，送送她吧……”
　　慕池摇头，不肯。
　　孙婆婆没再说什么，驼着背走出门外，说，“你男人住不惯这里的，我给你们找个旅馆去……”
　　顾天城喊住她，“不用了。”
　　慕池低着头说，“让她去找吧，这里条件太差，我守着外婆就行。”
　　他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结果这里的旅馆也好不到哪去，顾天城又执意要住在家里，慕池就由着他了。
　　外婆已经被火化了，孙婆婆说是怕慕池回来就腐烂了，所以先化了。
　　慕池一夜就守着那个骨灰盒，没合眼过。
　　顾天城就一直坐在她旁边，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因为慕池没看他。
　　家里没暖气，她觉得有些冷，就下意识的凑近他一点。
　　他颤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嗯……”
　　果真是睡着了。
　　“我去收拾一下，你去床上睡吧，睡那张我小时候的。”
　　他模糊着点了点头。
　　铺好床，他躺上去，结果床太小，一双脚都露在外面。
　　那样子很滑稽，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蜷了蜷身子，然后就把整个人都放上去了。
　　慕池回到桌前。刚开始还好，后来就听到床的木板上一阵一阵的咿呀声。
　　他真的睡不惯。

　　次日，送葬队就来了。
　　外婆没有多少亲人，邻居来了一些，再加上送葬队的，队伍看起来也挺庞大的。
　　慕池叹了一声，寂寞了七十多年，终于有这么多人送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