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夏浅欢》七莫清凡

4、第四章

　　林夏一直觉得，有时候因为偶然认识了一个人，分开之后总是会很快再见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手臂恢复的第一天，林夏去了教室，两百人的大教室，吵吵闹闹的，老师倒是不嫌烦，还在前面自顾自地讲着，对下面的情况一概无视。林夏很不给面子地就睡着了，全然不觉在教室的某个角落里，有一道目光正投射到他身上。
　　这一睡就睡到下课前十分钟才醒来，拿着课本出教室的时候总觉得身后跟了个人，虽然身后是有很多人，但他有一种感觉，他被人盯上了。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熟悉的人正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见他回头目光也不躲闪，还是那么看着他。
　　林夏突然想起些什么，转身走到那人跟前，想把上次他留下来的钱还给他，又发现自己没带那么多钱出来，只好愣在了顾子期面前。
　　顾子期看他走过来，又愣在自己身前茫然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努力压制心底的笑意问道：“你有事么？”
　　“啊……有！”林夏肯定道：“你能跟我去一趟我的住处么？”
　　“这个邀请似乎有点暧昧。”顾子期眼角一挑。
　　林夏忍住骂暧昧你大爷的冲动道：“我只是想把上次你留下的钱还你，没别的意思，你要是现在没空可以以后再说。”
　　顾子期刚想说话，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看了看手机屏幕，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接了电话之后也不说话，似乎一直是那边再说，隔了良久才说了句：“知道了。”而后挂了电话。
　　“看来你现在有事，那……”林夏的话还没说完，顾子期人已经走了，就像他不存在一样。这让林夏感到很不舒服，他向来不喜欢傲慢的人，更讨厌对他傲慢的人。
　　邹易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林夏早已经回来了，一个人抱着电脑在玩游戏，一脸的不快，手指敲键盘敲得啪啪作响。
　　这个时候邹易很明白自己该做的事就是默默出去给他买吃的回来，等到他心情平复下来再跟他说话。
　　半个小时后邹易回来，将晚餐放在了桌子上，而后收拾东西去了图书馆自习。林夏合上电脑走到了窗子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看来电的号码，突然很不想接，于是将手机扔到了床上。
　　只是电话那头一直锲而不舍地拨号，铃声一直响着，林夏冲过去按下了通话键。
　　“喂，夏夏，刚怎么没接电话？”电话那头的中年男音让林夏感到无比厌烦。
　　“刚在厕所，怎么了？”林夏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
　　“最近过得还好吧，好久没联系了，一定要注意饮食，天气马上转凉了要记得多穿衣服不要感冒……”
　　“知道了！”林夏皱眉打断道，“还有什么事么？”
　　“你不要总是用这种态度跟爸爸说话，爸爸还是很爱你的，虽然没什么机会回来看你……”说着说着那边竟然有些哽咽。
　　林夏一阵反胃，又问了一句：“你还有事么？”
　　“没事了。”那边也镇定了下来。
　　“那我挂了。”
　　林夏狠狠地按了结束通话键，握着的拳头里有鲜血流了下来，不知不觉地，嵌入掌心的指甲，又伤到了自己。
　　在床上坐了很久，努力让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后，林夏拨通了医院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人。
　　“林夏啊，你放心，你外公情况很好。”
　　“那就好，我这周可能会过来一趟。”
　　“嗯，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那周末见。”

　　挂了电话之后林夏躺在了床上，顺手在邹易的柜子上拿了本书，很薄的一本小说，名叫《丛林法则》。
　　是他高二那年写的。
　　高一下学期分了文理科，他和邹易去了不同的班。两人在一起的机会少了，而邹易也没有办法清除地知道每天在林夏身上发生着一些什么事。
　　直到高二那年林夏因为旷课一个月被学校开除，他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找到了他，和这本《丛林法则》的手稿。他才开始后悔自己的疏忽，决定以后会永远守在他身边，不再让他受一点伤害。
　　那年，十七岁的邹易跑到校长家里求校长不要开除林夏，结果被一顿教训后赶了出来，他在校长家门口坐了一夜，校长家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和麻将的声音和谈笑的声音，直到清晨声音才停下来，几个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各自开着车离开。
　　第二天邹易在家里找到了父亲的印章，去了教育局找到了局长，两人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个小时。
　　那个时候起，邹易好像开始明白，什么叫做丛林法则。
　　校长撤回开除林夏的决定的时候，邹易抱着把吉他在校长室外面弹唱。唱的是些什么，校长没听清，倒是后来邹易问了几句话让校长决定要狠狠地将林夏整一番。
　　“校长，您不是说要杀一儆百么？”
　　“对林夏枉留私情，对别的学生似乎不公平呢？”
　　“校长，学校的规章制度写得那么明确，写给谁看的？”
　　“……”
　　后来，林夏仅仅因为在一次考试中交了白卷，被全校通报批评，在邹易怒气冲冲地赶往校长室的时候，林夏拉住了他，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邹易找了出版社，想要给林夏出版这本《丛林法则》，但是林夏拒绝了。有些事情，他不想留下痕迹。
　　那本书的手稿已经被林夏烧了，但在那之前，邹易已经印好了一本，常常带在身上，像是要时刻提醒着自己一些事情。

　　邹易回来的时候，林夏已经睡着了，床头是他印的那本书，床尾是被拆下电池和电话卡的手机，桌上给他买的晚餐他连动都没动。
　　将手机装好，开机看了看通话记录，看到那个美国打来的电话，邹易叹了口气，将睡着的林夏摇醒。
　　醒来的林夏双目无神地看着邹易，邹易坐在床边道：“你没事吧。”
　　“几点了？”林夏不想回答那种问题。
　　邹易看了看手机：“十点了。”
　　“我去洗澡了。”说着起身往浴室方向走去，却看到邹易先他一步出门了，问道：“你现在还出去干什么？”
　　“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了，我不饿。”
　　邹易没理他，径自出了门。林夏在他身后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