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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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丁来灿似乎已有几分微醺的醉意。殷向晚这才按住还要举杯去敬酒的唐逸欢，小心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少爷，差不多就好，别把他灌倒了。”那生意也谈不成了。
趁着他如今兴在头上，应是最好说话最容易摆平的。向晚悄悄拽了拽唐逸欢的袖子示意，唐逸欢这回也机灵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搁下酒杯，说：“哎丁老板，瞧我喝得一高兴差点误事了。我家总管可是一直等着跟您谈正事呢！要是被我耽误了回去她肯定不饶我。”
“哈哈哈！唐少爷，这唐府当家的不是你吗？怎么还怕了你的总管似的？”丁来灿一年到柳京没几次，只听说唐家的生意全由这殷总管执掌，却也不了解其间的复杂关系。
殷向晚的眉梢微微一动，唐大少爷生平最爱面子，就怕他不爱听这话，又要急于争辩坏了此前和睦融融的气氛，正要开口兜回来，唐逸欢却先一步笑言道：“那是。丁老板有所不知，我连月钱都掌管在她手里，每个月还得看着她脸色过活呢！”
“哈哈哈！唐少爷说话真是有意思！”丁来灿大笑，“听你这么说，殷姑娘不像是唐家总管，倒像是当家少夫人了！”
“哎哎，丁老板说这种话，是想让向晚丢了工作呢！”殷向晚不敢看唐逸欢脸色，忙说，“向晚只是给唐家打工，怎敢高攀大少爷呢？”
“诶？殷姑娘此言非也，连我这不常到柳京来的外乡人，都晓得殷姑娘是个会赚钱的人才，谁能把你娶回家，那是天大的福分啊！”丁来灿拍了拍唐逸欢的肩膀，说，“而且，我看唐少爷也不像是会计较门当户对的人，若二位是情投意合，又有何不可呢？”
殷向晚只觉得有种有口说不清的感觉，她明明是来谈干货经销生意的啊！话题到底是怎么扯到这个诡异的方向来的？
殷向晚不免怨怼地扫了唐逸欢一眼。想她以前在谈判桌上，即使不能说横扫千军，起码也是掌控自如，何曾试过沦落到此等尴尬境地？
然而这一看，向晚却发现身为话题事主之一的唐大少爷脸上竟不见半点恼色，嘴角甚至勾着淡淡微笑，似乎对丁来灿拿他俩来说事感到没有任何不悦。
在向晚的认知里，唐少爷可不是个控制得住脾气的人，他根本就是会将一丁点不高兴都写在脸上的幼稚家伙！
唐逸欢也有意无意地看了向晚一眼，才笑吟吟地对丁来灿说：“丁老板，恕晚辈不知天高地厚地自大一回，其实我老爹给我留下的财产，已经足够我一辈子不干活都饿不死了。所以……我日后要娶妻的话，必定是我喜欢的女子，不会是贪图她别的什么的。”
殷向晚心头猛然一抽。
以前，唐逸欢从来没提过娶妻之事。唐老爷已经过世，没有长辈会催着他成亲。他也仿佛乐得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天跟猪朋狗友混在一起，就是不曾听他提起对哪家姑娘有意思。即使有人主动对他明示暗示想要结亲，他也一概回绝。
正因为此，殷向晚总当他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此刻，她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唐逸欢已届成家之年。跟他玩得好的那几个哥们儿，也大多已经娶妻，像万家的那个少爷与唐逸欢同岁，却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唐老爷的嘱托啊……除了要让唐大少吃穿不愁之外，还要让唐家开枝散叶哪……
向晚心里明白唐老爷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前一个要求她能做到，可后一个……她只能找别人给唐家开枝散叶了。
开枝散叶……突然窜上脑海的这个词，让殷向晚浑身一寒。一个还没长大的唐大少爷已经足够折腾了，再来一堆小小唐少爷……
不过，她该是无缘得见了。一时间，向晚心头涌上来的，也不知是庆幸，或是失落。
耳边，仍是丁来灿的大笑声，分神间仍听得他笑道“唐少爷实乃令人钦羡”云云。
殷向晚等了一会，待到丁来灿终于舍得结束这方面的话题，才笑着说：“丁老板，约您出来一次不容易。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正事啊——”丁来灿拖长了话尾，尾音落下，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唐少爷，殷姑娘，实不相瞒，我这次答应出来见面，不过是想，在商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尤其唐家在柳京的地位又是如此举足轻重。”
如此说话，必有下文。殷向晚心里已大概有个数，也微笑着等他说完。
“可是呢，如果是想跟我谈隆兴号货品在柳京的销售，恐怕丁某就要让二位失望了。”丁来灿仍是保持笑脸，但拒绝的语气却是十分的肯定。
对于这个答案，向晚早有心理准备。丁来灿到柳京走货，从不固定买家，她绝不是第一个来跟丁来灿谈的，若他愿意，早就把柳京的销售权给定下了。但是他似乎一直没有这个想法，而他的货物也是每次都不愁卖不出去。
对于货品供应商来说，有固定商号收货固然是长久稳定的一途。但丁来灿的货品总是供不应求，他自有本钱来选择价高者得的方式。
“丁老板还没听我们的条件，怎么一开口就拒绝呢？”唐逸欢没经历过商场上的谈判，之前跟丁来灿聊得兴起，打得火热，便以为这桩生意十拿九稳了。不想对方竟连一点要考虑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回绝，不由得有些急了。
向晚在桌下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唐逸欢示意他稍安勿躁，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的不快，仍端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说：“若是丁老板的隆兴号有意在柳京开分号，那向晚是断不敢提出这事的。但据我所知，隆兴号不管如何扩张，都不曾离开南方四郡的范围。因此向晚斗胆猜测，丁老板是不打算在柳京增开分号的。”
“诚然，我的关系多在四郡，故此把隆兴号的生意都集中在那便于管理。在外开设分号，一则路途遥远我奔波不易，二则强龙难斗地头蛇我不占便宜。因此，殷姑娘说得一点也没错，丁某从未想过把隆兴号开到柳京来。”丁来灿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既然如此，丁老板何不把您货品的经营权固定下来呢？这样一来，便可免去丁老板每回长途而来还要找买家谈价钱的劳碌。”
“呵，殷姑娘，多谢你如此为丁某着想。不过，殷姑娘既然如此了解丁某的生意状况，必定也知道，我每回走货到柳京，根本毋须我去寻找买家，自有买家找上门来啊！而价钱……咱们这经商的，不正是有竞争才有好价格么？”
“话虽如此，但商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能有稳定的出货途径不是更让人心安么？更何况，唐家有足够的本钱，必定能给丁老板一个满意的价钱。”只要他肯松口，那么价钱总是能谈下来的。就怕他咬定青山不放松，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殷姑娘说得字字在理。当然类似的说辞丁某此前听过不少，但无疑唐家在柳京是最为实力雄厚的。只是……丁某无意于此，只能说声‘遗憾’了。”丁来灿话语得很抱歉，只是语气里一点“遗憾”的意思都没有。
果然是很难撼动的一座堡垒啊！早知道此人难搞，但没想到他竟斩钉截铁得一点机会都不给。
几年下来，殷向晚就算不是阅人无数也可称是经验丰富了。每次出去谈生意，基本上切入正题后十句以内她就大概能推断事成与否。一寸光阴一寸金，对于那些明显谈不下去的生意，她向来懒得浪费时间。于是，她微微颔首，不打算再耗费唇舌，只道：“既然丁老板都这么说了，向晚就不好再作纠缠了。”
放着那么大的干货市场不去占据委实可惜。但那对于生意几乎遍及柳京每个行业的唐家而言，亦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丁来灿像是欣赏她的爽快，又朗声大笑起来，说：“不好意思啊唐少爷，殷姑娘，丁某厚颜，白白蹭你们一顿好酒了。”
殷向晚也微笑，道：“丁老板别客气，向晚是拨惯算子的人。在商言商，一顿酒菜能结交像丁老板这样的人物，向晚觉得，很划得来。”
“哈哈哈！殷姑娘性情豪爽不输男子分毫，即使合作不成，丁某也很高兴能够结识二位！来！唐少爷，殷姑娘，丁某敬你们一杯！”
唐逸欢瞥了殷向晚一眼，似是对她轻言放弃感到不满。可是他也不知道生意是不是就该这么谈，半句话搭不上，只得把郁闷放在心头，强打起笑颜一口喝下丁来灿敬来的美酒。
生意谈不成，饭还是得吃下去的。向晚没了跟丁来灿谈合作的心思，开始跟他聊起生意上遇到有趣的事情。丁来灿喝酒喝得兴起，又有听众捧场，更是口若悬河，从南方四郡的水土气候讲到邻国濂祈的风俗人情，一时半会还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正聊得兴起，厢房的门被敲响，外头传来店小二的声音：“丁老板，您的伙计找您。”
丁来灿放下酒杯，问：“二位，不介意吧？”
“丁老板请便。”唐逸欢在向晚的暗示下也放下杯子对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进来！”丁来灿唤了一声，他的一个伙计推门进来，对内里三人恭敬地鞠躬作辑，道：“对不起打扰了。老板，这里有份收据急着要您盖章，否则无法结数。”
“拿来吧！”丁来灿手一伸，接过伙计递来的单据，细细地看过一遍后，才从容地从袖口摸出自己的印章，在上头盖下红印，将单据还给伙计，挥挥手让他退下。
那伙计退了出去后，丁来灿正要收起印章，忽而发现唐逸欢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便问道：“唐少爷，可有问题？”
“哦，没，没。”唐逸欢像是猛然醒过来，对丁来灿摆了摆手，犹豫了下，才说，“只是想问，丁老板手上这枚印章……是从何而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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