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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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向晚在柜台后跟元掌柜交代事情，唐逸欢也不走了，坐到旁边的饭桌边，一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脑袋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虽说他才是名义上的主子，但却从来没有参与过实际的管理，因此元掌柜也没空多加应酬，吩咐小二沏了壶茶送了几味小吃上去后就专心地跟殷向晚谈事情去了。
“真厉害啊！我们殷姑娘，好多店家摊上这田大壮就算不情愿也都乖乖地给钱了事了呢！可殷姑娘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刚才那气势——真是男子都比不上啊！”两名伙计就站在柜台边上，趁闲暇的空当小声地聊着。
“就是啊！不过还真别看殷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我看她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看前两天来的那名佩剑的客官，光是坐在那里比说话，就比那田大壮不知可怕多少！却原是殷姑娘的旧识呢！”
“就是啊，那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吧！我也没想到殷姑娘居然会认识那种人，还似乎很熟络呢！”
“这么说来，殷姑娘既然连懂武的江湖人都认识了，那田大壮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唐逸欢虽然目光放空，但双耳仍然接收着外界信息，那两名伙计站得离他极近，热络的对话自是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中。唐逸欢心头一动，突然便记起唐予跟他提起过的人。
佩剑的江湖人士……莫非就是那天跟殷向晚“相谈甚欢”的所谓“熟人”了？
眉头一皱，他猛然转过头去，冲其中一名伙计勾了勾手指：“过来。”
伙计立马跳了过去，躬身问道：“哎，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们刚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头？”唐逸欢语气极差地问道。
“呃……少爷是指——”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伙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你们刚刚说的那个，什么江湖人士！”唐逸欢的口气更差了。
“哦……少爷说的是他，那位公子是殷姑娘的朋友啦！”一唐间的伙计不比那些在唐府里工作的丫鬟奴仆，不知道殷向晚是他们默认的未来少夫人，难得有机会能够为主子提供讯息，便百无禁忌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他是从外地来的，说是殷姑娘的旧识，好几年没见居然就在柳京重新遇上了呢！”
好几年没见的旧识？殷向晚自从到唐家之后就没离开过柳京，那那个从外地来的岩缝，是她进唐府前就认识的啰？
细细回想起来，殷向晚被带到唐府的时候才九岁，九岁以前的旧识啊……那就不会是老情人了……
这个念头才闪过唐逸欢脑袋，就让他自己也是一愣——他这这这……到底在想什么啊？他们是什么关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撇撇嘴，唐逸欢泄愤似的抓了一大把花生米丢到嘴里，也不知道是把那把花生当成了什么人，用力地咀嚼着，狠狠地吞进肚子里去。
“咳……咳咳……”花生米一把抓太多，噎着了。
唐逸欢被噎得脸都涨红了，使劲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此时，桌上的清茶被端起递到他唇边，唐逸欢二话不说接过茶杯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一只小手轻柔地替他顺着后背，无奈的叹息从身旁传来：“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吃这点东西还会被噎到呢？”
唐逸欢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往四周一瞥，虽然大部分人都明显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但他还是感到形象顿失，再一想到害他失神丢脸的原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剜了殷向晚一眼，恶声恶气地说：“要你管！”
殷向晚眸光一闪，收回正在替唐大少爷轻拍后背的手，转身对元掌柜说：“那，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唐逸欢一听，立即条件反射地追问。
殷向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竟对自己的行踪感兴趣而略有些讶异，说：“当然是还要去别的商铺。”
“我也去！”唐逸欢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让话从嘴边蹦了出来。
殷向晚更加惊讶——她以前曾经也试图叫过这位大少爷去自家商铺走走看看，对唐家名下的经营多少要有个概念，但每次都被他想法子推却，宁肯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久而久之，殷向晚也彻底放弃了，何曾想过他会主动提出跟她一起到商铺去？
眯了眯眼，向晚迟疑地说：“少爷，我是去干活，不是去玩的……”
“……你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啊！”唐逸欢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说，“好歹我也是唐府的主子，总不能连下面的掌柜都认不全吧？”
殷向晚静默了片刻，才轻叹一声，欣慰地说道：“少爷要是能早点有这种觉悟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啊！”
唐逸欢无言以对，最近越来越熟悉的内疚感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为了掩饰尴尬，他很快地别开视线，率先走出一唐间，嘴里还催促道：“你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忙吗？还不快走？”
殷向晚看着别扭少爷步履匆匆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跟店里其他人打过招呼，慢条斯理地跟上。步出一唐间的时候，唐予已经把马车驾到店门口了，唐逸欢拉开帘子探出头来，不耐地嚷嚷：“动作快点！”
殷向晚提着裙摆，弯身进入马车。
为了方便在热闹的街道上行走，唐予驾的是小马车，一个人坐比轿子要舒服得多，不过对于两个人来说空间就稍微有些狭窄了。
虽然仍是有足够位置让两人相对而坐，但彼此的距离连一臂宽都没有，差一点就要膝盖相抵了。
殷向晚倒是习以为常，有时她跟唐默一同外出，为求方便也会挤这辆小马车。然而，对面的唐逸欢却没那么淡定了，随着那股熟悉的淡淡幽香进入车厢，他立即意识到不妥，像是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原本伸展的长腿小心地缩着，却又动来动去的怎么坐都找不到舒坦的位置。
眼瞧着对面的人蠕动了半天，殷向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少爷，你是被虱子咬了么？”
“什么？”唐逸欢正忙于摆放自己修长的四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听清向晚在说什么，他立即倒竖眉头，说，“什么虱子？本少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算是会招惹到什么那也只会是引了蝴蝶过来！”
那是因为物以类聚吧！毕竟唐大少本人就一天到晚花蝴蝶似的到处飞。向晚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只是说：“你这样动来动去，会影响到阿予驾车的。”
唐逸欢张了张嘴，但原本想要反驳的话最终没有出口，他身子往后一靠，双臂环在胸前，两条腿分开伸直了，正好搁在向晚并拢的双腿两侧，相当于把她夹在了中间。
原来如此，殷向晚顿时了然他之前动来动去所谓何般了，她摇摇头，无奈地笑道：“少爷若是怕挤，我可以下去的，反正又不远，走也能走到。”
唐逸欢瞪她一眼说：“多话！本少爷抱怨什么了吗？”
他只是……只是不大习惯，跟她共处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头，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轻易地勾起他对账房那个夜晚的回忆，两人也是靠得那么近，她软软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神情专注而认真。彼此间的气氛那样祥和，那样温馨，那样美好，就好像他们一直是那样平和相处的，从来没有针锋相对过。
唐逸欢再次陷入自己的胡思乱想中，突然看到向晚起身，跨过他的腿，掀起帘子下了车。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他赶紧凑到门边叫道：“喂你要到哪里去？”
“少爷，已经到了呀！你不下来了吗？”回答他的却是前头的唐予。
“啊？这么快就到了？”唐逸欢愣了愣，赶紧跟着跳下车去，眼前赫然是唐家名下的华绣庄。
唐逸欢整整身上衣衫，确定自己够玉树临风了，才背着手，一副小老板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踱步进去。
一只脚才跨进门槛，一道人影就来到跟前，同时，一股不大的冲撞力压上他的肩膀。
“搞什么？！”唐逸欢退了小半步才站稳，正要开骂，一低头却看到向晚举着一匹烟灰色的绸缎在他身上比了比，然后回过头去说：“这次新到的颜色不错，就用这个好了，过来给主子量身吧！”
她话音一落，店里两个人马上就拿了尺子过来架住唐逸欢，一个劲地在他身上比划。
“喂喂，他们在干嘛？”唐逸欢一进门就被人上下其手，瞪了瞪两个围着他转的人没有得到理会，连忙冲殷向晚大喊。
殷向晚手上拿着另外两种颜色的布匹在比较着，头也不抬回答道：“少爷早几日回来不是一直嚷嚷着说外袍给酒水泼了洗都洗不掉吗？正好店里新到了布匹，既然都来这了就顺便量身把新的袍子给做了吧！”
见他神色有异，向晚偏头问：“怎么？不喜欢这个颜色吗？”
“……喜欢。”即使平时再怎么喜欢跟她唱反调，这一刻唐逸欢都不得不遵循一次内心的感觉，轻轻地回答。
“那就好。”说着，向晚又拍了拍自己在看的其中一匹月白色的暗纹绣缎，对掌柜说：“这冰缎手感还真不错……要入夏了，也留几尺给少爷做件长衫吧！”
唐逸欢心头突然就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温热的、舒心的、清透的，好像春日里最和煦的轻风拂过，扫开了一片繁花盛放。
然后，他想起来，虽然殷向晚总是威胁着要扣他月钱，对他说话又时常刻薄得像是根本不把他当主子看。可是，自己吃的穿的，她无一不打点得妥妥帖帖。只要在府里用餐，餐桌上绝对是他喜欢的膳食。每当新的季节到来，就有裁缝带着最新的布匹到府里让他挑选来做新衣。以往他将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如今才猛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的大总管交待好的吧！
其实，客观一点来想，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会对他的生活用心细致到这个地步？即使是老爹过世前，也只是有求必应，却不曾主动为他置装安食。
放在向晚身上的目光不由得逐渐放柔，闪过一丝暗喜的微芒。
向晚一回头就迎上他诡异到可怕的眼神，马上觉得鸡皮疙瘩要冒起来了，暗自打一个寒颤，小心地问：“少爷，您……不满意？那要不，还是您自个儿挑吧！”
“不，你选的就可以了。”这下不光是眼神，就连语气也突然柔和得诡异了。
这下，不光是殷向晚，连正忙着替唐逸欢量身的两名伙计也浑身一抖。明明早已是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外头，裹着湿气的暖风吹得人勳勳然的，但怎么店内就突然寒意四起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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