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过客》草水瓶子

13、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那天沈思很早就起来了，她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看到外面世界一片灿烂，心里有点难过。今天陈巍就要回美国了，10点半的飞机但是7点半就要到机场。沈思睁开眼睛的时候闹钟还没响，她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了陈巍的脸。他不属于长得非常好看的那种人，但是脸部棱角分明，肤色偏黑，笑起来让人觉得特别清爽干净。家里环境好，他的东西一般都是各种名牌，但是他却从来不炫耀自己的背景，不然沈思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就是富临集团陈光年的儿子呢。沈思进了社联没多久，陈巍就很公然表现对沈思的喜爱。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巍会这样喜欢自己，其实她见到陈巍身边有很多比她很漂亮的女生，但是，这么久了，4年了，连张翠笙对沈思的爱都变质了，他对她还是一如从前。他还是那个干净得就像水晶一样的人，把心亮堂堂得给沈思看。如果没有张翠笙，沈思也许会爱上陈巍，也许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但是，人生有多少如果。

　　“兹，兹，兹”，电话震动，沈思看到是陈巍立马就接了。“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呢，接的那么快。”陈巍语气很淡。“没有，醒了。”沈思说。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呼吸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陈巍问。沈思想了会儿，“不是社联第一次全员大会的时候吗？”陈巍淡淡地说：“不是。”沈思于是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想，那是什么时候啊？陈巍说：“第一天新生入学的时候，你记得你忘了你的报到证吗？你记得你急急忙忙跑到广播点拿你的准考证了吗？”沈思记得，那天她手里拿着报到证在找经管学院的摊位，人来人往地就不知道把报到证放哪儿了，后来还是听到广播说沈思同学，请到广播电领取你的报到证，她才赶紧去了广播点。可是她记得给她报道证的是一个女生啊。“我坐在那个女生的旁边。”陈巍还是淡淡地说。陈巍说：“沈思，你知道吗。我妈妈的名字，也是叫沈思。”沈思心里一惊，原来陈巍是想起了母亲，才那么地喜欢她。“一开始我看到你有着和我妈妈一样的名字的时候，我其实很讨厌你，觉得你玷污了我妈妈的名字。沈思，这应该是只有我妈妈才配拥有的名字。后来我去调查你的背景，知道你是我们学院高考分数第一名，知道你羽毛球打得很好，知道你数学竞赛和全国作文竞赛得过奖。我心里才没有对你那么厌恶。我妈妈是在我出生之后没多久就去世的，医生说是心脏衰竭。很多关于我妈妈的事情，我都从别人耳朵里听到的。我知道她事业很成功，我知道她很要强，我知道她很爱着我的父亲，也是因为我父亲，她才愿意放弃她以前的事业帮助我父亲创立富临集团。我虽然没有看过我妈妈一眼，但是我心里却那么爱着她，胜过所有的人。因为是她的勇气，才有的我。虽然我妈妈不是因为生我难产而死的，但是我的到来消耗了她太多的元气。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多么憎恨我自己，如果没有我，我妈妈可能不会死。但是，我父亲告诉我，在怀我的时候，大家都给妈妈说应该要把我放弃了，但是妈妈偏不。她经常摸着肚子，小小声地和我说话，有的时候还笑出来了。我不是妈妈的第一个小孩，但是父亲说，妈妈对我却是特别地温柔特别地有爱。妈妈她很疼我，即使耗尽她的生命，她也要我降落在这个世界上。”陈巍那边没有了声音，沈思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女子，腹部隆起，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落日在她身上轻轻地披了一层辉。她轻轻地抚着肚子，喃喃自语。这个身影仿佛是一个温暖的剪影，虽然温暖，却也悲伤。平时看起来开心爽朗的陈巍，却是有着这样的经历，她以前总是觉得陈巍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一辈子风调雨顺的，但是每个人身后的悲伤故事，岂是外人那么容易洞察出来。

　　“沈思”，过了好久，陈巍那边穿了轻轻的一声，“你知道，我爱你吗。”沈思一听到这儿，抑制不住，眼泪一直往下掉。她怎么会不知道。往事像海浪一样蜂拥而上，沈思的眼前刷刷刷浮现一幕又一幕。是谁每次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都能够在那个鸡血粉丝汤店找到她，说笑话逗她笑；是谁知道她和张翠笙分手之后一句话不说立马从美国跑回来就怕她太伤心；是谁为了她，能够把学业忘了，和父亲争吵。她怎么会不知道。沈思咬住嘴唇，说：“我知道。”陈巍在那头啜泣，很艰难地说：“沈思，我真的很爱你。”

　　陈巍不让沈思送机，沈思还是去了。她的脑子现在很晕，坐在计程车上呆呆看着窗外。她一直以为，如果她先遇到了陈巍，也许她就会和陈巍在一起。但是，事实却是，她确实先遇到了陈巍，可是她却没有和他在一起。曾经她一直幻想的如果，原来才是现实。她到了机场，去到陈巍的航班的登机口处，她看到了浩浩汤汤的一群人，都是陈巍的家人，还有张翠笙。她躲在柱子后面，不让陈巍看到自己。陈巍头发耷拉着，带着墨镜，面无表情。他带着他唯一的那个小行李，走到登记处登记。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沈思，忽然回头，扫了后面一眼，沈思一惊立马把身子抽回去躲在柱子后面。陈巍看了一下，然后又回过头继续办理手续。办好手续了，一行人就坐在凳子上，陈光年在对陈巍说着什么，态度严肃，陈巍低着头不说话，看着地板。过了会儿，陈巍站起来，拿出手机看了下，然后沈思的电话忽然就响了。“喂，我在机场了。”陈巍说。沈思躲到柱子后面，压低声音：“哦，到了就好。没落什么东西吧？”多了一会儿，陈巍才说，“没有。”沈思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准备再把头探出去看看陈巍，一不小心却撞到了别人投入了别人的怀抱。抬头一看，却是陈巍。沈思正准备解释，却一下子被陈巍搂进怀里。“我笨死了，怎么会不让你来。”陈巍说。沈思在陈巍的怀里，不说话，她呼吸着陈巍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清清淡淡的很舒服很有安全感的味道。陈巍看着她，说：“看来你永远都不可能听我的话啊。”沈思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的。”陈巍笑了，说：“机场的声音那么大，我都能听到你电话里传来的机场报告登机信息的声音了。”陈巍于是又紧紧搂住沈思，说：“谢谢你能来，不然我回美国之后，又要恨死我自己了。”

　　忽然之间，陈巍牵着沈思的手，带着她走向人群。沈思没做好准备，慌了，心扑通扑通地跳。那里有陈光年，那里有张翠笙，那里都是他的家人，她怎么可以这么贸贸然地就走过去了。她想制止但是陈巍力气很大，于是大家就这样看着陈巍忽然牵着个女孩子的手，来到众人面前。

　　陈巍站在陈光年面前，说：“爸，一年之后我回国了，我就娶她。”沈思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愣住，她看了看陈巍，他的眼睛被墨镜遮住了，她看到陈光年面无表情的脸，她看了看张翠笙，那是一张更加寒冷的脸，她看到所有人不可置信的脸。沈思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但是她却动弹不得。她不可能现在挣脱开陈巍的手，让他一个人尴尬地站在机场。她看到张翠笙的脸，那是一张没有一点点血色的脸，她心里很慌张，却又有疼痛。她只能低下了头，不说话。大家都愣在那里，反而是姚月娥走过来，拉住了陈巍的手，说：“呵呵，小孩子这种事儿不是在机场就随便决定的。你愿意人家姑娘家还不愿意呢。”说完，就听到了机场那里传来陈巍那班机登机信息。姚月娥说：“登机吧。要登机了。”然后大家就站起来，准备送陈巍到登机入口。陈巍还是死死地牵着沈思的手，一动不动，低下头对沈思说：“沈思，你等我好吗。等我一年。就等我一年。”沈思看着陈巍，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张翠笙也在看着她。她说不出口，她说不出口。于是沈思说：“陈巍，登机了，先登机好吗。”陈巍的手，忽然就松开了。他虽然带着墨镜，但是沈思仿佛感受到，那双眼睛所迸射出来的怨恨。那些怨恨，就像是一袭黑暗的潮水，把沈思卷走，带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这个深渊的尽头，是陈巍。

　　陈巍走了。这次，他真的走了。

作者有话说

　　唉。。。陈巍小朋友走了。不仅仅是出国了，更是要离开沈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