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约定》mario

4、第三话 守护折翼天使

　　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许许多多的焦急脚步声像是死神的最后召唤，微弱的灯光把每个人的影子拉成一条长长斜斜的直线，映着惨白惨白的脸色，交织着颤抖的双手，像是旧式放映机剪接成的老情节。
　　黑暗中，我看见妈妈安静的躺着，那么安祥，似乎是睡着了，离开家的这几个月，她好像苍白了几十年。
　　妈妈，小芹来了，妈妈......
　　妈妈，小时候，你常帮我梳头发，你还说，等我长大了，等你老的走不动了，就会轮到我来帮你梳头了。轻轻的用梳子小心的梳着，每梳一下，梳子上就会留下不多不少的头发，妈妈，你是不是买错了洗发水？肯定是买了盗版的吧，脱发了。不用怕，妈妈你是最美丽的。小芹会乖乖的，妈妈，天堂里没有雨吧？以后，我会乖乖的带好雨具，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妈妈，记得小时候，你帮我洗澡，现在，我要来照顾你。温热的毛巾，从额头到脸颊。妈妈，你冷么？妈妈，一路走好。
　　爸爸....
　　银白色的头发，红红的眼眶，因为强忍住眼泪而颤动的下巴，蜷在病房角落里的老人，在阳光照射下，在地板上留下一团黑暗的影子。
　　一切就像眼前灰暗的色调，2007年6月20日晚上20点54分，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理所当然的"现在没有人在家,请留言。"
　　理所当然的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嘉雪哽咽的声音"芹，炅浩出事了，早上，八点多，他过马路时，遇上追匪徒的警车，出了车祸。他在九点多的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会陪着你，等你想找我了，我会陪着你。我好爱你!芹~"
　　黑暗潮湿的角落，有一个单薄的影子在颤抖着......
　　**************
　　铃~~~
　　远处的茉莉花开了，幽香幽香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教室，突然之间，整个人像是注入了一股新的能量。
　　我的高中三年，绝不低头！
　　林清芹，你是天下无敌的!
　　经过一个上午的认真听课，才发现高中跟初中真是不同。特别是在名南，这个号称全省最好的高中。
　　当初的中考，我理所当然的落榜了。
　　然后爸爸理所当然的往某学校校长办公室跑。
　　我也理所当然的在此校长的异样眼光中进了此学校。
　　然后，爸爸理所当然的出国，理所当然的丢下我，理所当然的留下一栋房子，留下一张定期由他入账的银行卡，理所当然的留下这一切曾经那么幸福的回忆。
　　理所当然的，每天晚上的噩梦。
　　理所当然。。。
　　"喂。"好像右边有人轻轻推了我一下。
　　"你干嘛？"( ⊙ o ⊙)！
　　吓我一大跳！
　　"这个星期天有空么"(╯▽╰)
　　"有什么事么"(ˇˇ）想～
　　"嘉雪说让你到她家去。"他为什么总是用听不出表情的态度说话？上帝啊！
　　"恩。"
　　亲爱的嘉雪，很快就会再见哈！
　　时间像小蚊子一样轻快的飞过去了。
　　叮咚~~
　　叮咚~~
　　听到门内的脚步声，我便放下原本要再按门铃的右手。
　　门打开的那一霎那，我看见了穿着休闲T恤的谭逸。
　　满脸的疲倦地说："嘉雪她去学校办点事。"
　　我刚想说那我先走的时候，站在对面那张俊脸的主人又开口了：
　　"进来。"
　　空气中，微妙的氧气。
　　难道，他跟嘉雪住在一起？
　　真是为嘉雪感到悲哀。
　　这个往常熟悉的房子因为眼前这个人又变得很陌生。
　　"你自己随便吧,我刚起床。"他边说边走进厕所。
　　"好。"我走进嘉雪的房间。
　　这个房间，好像有了点变化。床单还有被褥都换上新的，桌子上的相框也换了。
　　相框里的照片，只有一半。是谭逸的照片。
　　画面里的男孩十六七岁，在阳光下笑的好灿烂。这是那个说话永远只有逗号或句号的谭逸么？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半呢？
　　看着紊乱的床，我开始叠被子。
　　无意间发现枕头下面，那本有着清秀字迹的记载着席慕容诗歌的小本子。
　　我伸出手又缩回。
　　脑子里面好像突然映着上次碰本子时谭逸的怒发冲冠，那好象是他第一次表露出来的紧张。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坚守我的原则。
　　我打开房门，刚好看到谭逸在门口。
　　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这是不是就是做贼心虚？
　　"这里是我的房间。"他眼里有点尴尬的色彩。
　　"我~对不起哦,我不知道~`"真是尴尬。
　　"你今天有空么？"他递给我一杯水。
　　"恩。"我差点呛到了。
　　我看着他诡异的表情，似乎头顶上冒着几个异常活跃的大红问号。
　　他只是淡淡一笑。
　　"那今天把自己借给我吧。"
　　空气中，充斥着崭新的气息。从窗外飘来的风中，衔着一枚微小的蒲公英，飘过眼前。
　　"好。"
　　比洁白的蒲公英还轻的语气。
　　**************
　　跟着他的脚步，我们来到了图书馆。
　　第n次走进图书馆的感觉，依旧是饥饿。像一条沉睡了千年的书虫，全身的细胞都活过来了。
　　我加快着脚步。
　　谭逸，他真的好静哦。
　　"半个小时，找到你要的书，然后我们去另一个地方。"他温柔的看着我。
　　我却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半个小时"上。委屈的对着书架走去。
　　看着一排一排崭新的书，我的头开始晕晕的。看了这本，又看那本。
　　安静的图书室里，我像是个外星生物一样，到处乱跑。
　　顺着书架的空隙，我对上一双眼睛，一双忧郁的，熟悉的，然后，手中的书不知不觉掉落。
　　啪啪~~~
　　炅浩
　　我恍然，蹲下身，捡起书，再次望向书架那端，那双眼睛却不见了。
　　是看错了么？
　　潮湿的眼眶里，自然的放映着悲伤的图像，像是一部冗长的默剧。
　　寂静的图书室里，滴答滴答~眼泪砸在光滑的地板上好听的声音，不断不断的弥漫。
　　口袋里的铁质盒子剧烈的震动起来。
　　"喂,你好。"我擦干眼泪。
　　"林清芹，你是蜗牛么。我在门口，马上下来。"我完全不必想，就能看到那张扑克脸。
　　谭逸，你真是不识相。
　　我急忙跑出去。
　　"你搬了一箱书啊？"我的下巴快掉到地上的样子。
　　他腾出一只手假装配合的把我的下巴扶上去。
　　然后微微笑了。淡淡的说："走吧。"
　　微弱的阳光洒在我们身后，像是一张悲伤的黑白照。
　　"你没找到书么"他发出了难得的声响。
　　该怎么说好呢？总不能说自己像白痴一样看到鬼然后掉眼泪吧。
　　"我还没找到席慕容的诗集你就催我啊。"我为自己聪明才智暗暗窃喜。↖(^ω^)↗
　　他停下脚步，把箱子放在地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本书。
　　"喏~给你。"
　　我从他手上接过，席慕容，久违了的文字，隐隐有一种潮湿的温柔。
　　"谢谢你！"
　　我突然有点好奇他箱子里是什么书，要搬到哪去？
　　经过二三分钟的脚程，我跟他并肩站在了福利院门口。
　　谜底揭开了。
　　原来他是义工，一个月来一次。每次总是给孩子们带来很多很多书。他从来都是最阳光的，至少他是孩子们跟老人家眼中最快乐的男孩。他带着孩子们玩闹，扶着老人散步，陪他们聊天，帮他们打扫......
　　这些是院长告诉我的。
　　院长说，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不是一个人来。
　　看着他蹲下身给孩子们讲故事，我看到了他脸上孩子一样的微笑。
　　是啊，面对着这幺多幼小坚强的生命，我的悲伤像是海里的一滴水，最后，融化了。
　　我走过去。
　　一会儿后，他在我面前奔跑着，我挡着他，在我身后，是孩子们的笑声。
　　"老鹰来咯~~小鸡们注意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我们肆意的笑着叫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哥哥姐姐再见！"
　　我们在一片稚嫩的童声中离开。
　　走在小路上，我紧紧抱着那本书。
　　"今天累不累"他脸上还未褪去的笑意。
　　"不累。谢谢你，今天过得好开心。以后你都带我来好不好？"
　　"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小男孩，他住在福利院里，他一出生，就是不完整的，他的眼睛看不到，所以爸爸妈妈把他丢在福利院门口。每次，我在陪他们玩的时候，他总是坐在那里安静的听我们的笑声，他始终微笑着，其实，他们都是小小的折翼天使，需要守护，可是他们那么安静，那么知足。"他笑着。
　　"那，今天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我要点报酬。"我贼贼的笑着。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强盗。"他嫌弃的看着我，倒退了几步。
　　"是的,我要求不多,请我吃一顿就好。走吧，买菜去。"我大步大步的走着。
　　今天，感觉真好。
　　好到可以让我暂时记不起那段最悲伤的日子。
　　**************
　　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
　　漫长的暑假，并没有期待中的开心与充满希望。
　　空旷的房子里，没有灰尘的地板，明亮的铝窗外映着像是褪了色的瓦蓝瓦蓝的天空，记不清眼泪在脸上冲刷了几遍。不断的，没有感觉的，重放着所有幸福的记忆。
　　直到眼睛开始发酸，眼皮沉重的合上，昏睡过去。
　　华丽的梦境，像是魔鬼的爪牙，盈充着死寂，恐惧，冷漠以及邪恶。
　　记不清送走妈妈那天我是如何歇斯底里，空洞的眼神找不到一点焦距。
　　安静的眼泪好几万次的不争气的滑落，轻轻的砸在潮湿的地板上。
　　眼前的雨好大好大，外面的阳光把我的眼睛射得好疼好疼。
　　于是，在爸爸匆忙搬走的同时，嘉雪搬进我家陪了我整个中考后的这个暑假。
　　我会呆呆的坐在电脑前自然的敲打着键盘，用流淌的文字让我的忧伤肆意的蔓延。嘉雪也会躲在客厅用笔在纸上沙沙的写着什么，然后，我们默契的互换地方，看完对方写的文字之后，抱在一起，安静的流泪。
　　她给我最多的是她充满心疼拥抱，总是在我用尽力气擦完桌子要去拖地板的时候，总是在我带着眼泪拖着地板要去洗干净的衣服的时候，总是在我把衣服晾完要去煮饭的时候，总是在我切菜时不小心见血的时候，......
　　对不起，我怎么可以停下来？我不能，我不要再想起那些，只要我还有空闲的时间，我一定会再想到那些的，我不要。所以，原谅我自私的滥用你的心疼。
　　早上，中午，晚上。
　　无限的循环。
　　眼泪流着流着就干了，思念攥着攥着就变深了，心捱着捱着就变坚强了。
　　蓝天之上，冥冥中，一定有一个天使在守护着我，所以，折翼天使永远不孤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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