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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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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此生,只想安静而热烈的活着,如果可以,我愿和烟花一样,瞬间绽放,黯然凋零。
————安生
凌乱的被褥,交缠的躯体,安生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毫无眷念的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走到窗边,“唰”的拉开了帘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了进来,安生眯了眼,从椅子上拿了根黑魔鬼,这么多年安生一直只抽这个牌子的女士香烟,带着淡淡的巧克力味道。
火星点燃,她拿烟的手指微微弯曲,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将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惬意的吐出烟雾,安生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依然未醒的男人。
男人有着干净的轮廓,年轻的脸上有着安生没有的活力。安生知道这个男人并不属于自己,所以在抽完了手中的香烟后,安生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毫无留恋。
一夜情在这个霓虹交错的城市几乎寻常,在安生眼里,一夜情如同喝水般自然,不过是两具寂寞的身体互相索取温暖而已,虽然温暖只是一瞬间,好在她对温暖向来没什么留恋。
安生在一家夜总会里当领班,每天穿着廉价的黑制服和尼龙丝袜,抹着劣质的口红,虚伪的应付着来来去去的客人。客人少的时候安生就点一支黑魔鬼,看着黑暗中的灯红酒绿,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安生有一双大眼睛,却毫无神采。夜总会的老板曾经对安生说,你有一双本该充满灵性的眼睛。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哀愁。安生知道男人喜欢她,从她来到这个夜总会的第一天就知道,可她并不在意。爱情对她来说只是消遣,而她现在并不想消遣。何况,她对这个男人,并没有所谓的爱。
安生从十七岁就从家里出来了,家里酗酒的父亲和懦弱的母亲让她无法忍受。走的时候,安生只带了一套内衣和一件白衬衣。父亲宿醉未醒,整个屋子充满了刺鼻的酒臭,她告诉那个自己叫了十七年母亲的女人可以和自己走,可女人却懦弱的摇头。于是安生走了,没有回头。
这么多年,安生没有回过那个家,甚至连信都没有寄过一封。别人问起家人的时候,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告诉别人已经死了。然后在别人愧疚的表情里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微微冷笑。
从旅馆走出来,安生在旁边的早餐店买了个包子,有风吹过,安生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街上还只有零零稀稀的几个人,街对面有推着单车,似乎是学生样子的女生。安生扔掉手中的食品袋,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有抽,眯起眼,却发现自己似乎没地方可以去。
安生没有朋友,对安生来说,朋友和爱情一样只是奢侈品,只是,爱情这种奢侈是可以去消遣,而朋友却不可以。
安生也没有家,安生只有房子,一间两百个平方的大房子,里面只有雪白的墙壁和一张足够大的床。
没有人去过安生的家,包括那些和安生发生关系的男人。除了一个人,一个在安生的生命中唯一书写过爱的男人。
或许是爱吧。安生想。可是就连她也不能确定了。也许是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得连那个男人的样子也模糊了。唯一记得的,男人永远带有褪色的牛仔裤和微微苍白的脸色。
用力的吸了口烟,安生望着对面的街道。
良生,纪良生。
她在医院堕胎的时候他没有来,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多少是有些怕的。她以为他会来,可是他没有。
医生公式化的与护士交谈,眼神语气和手中的手术刀一样冰冷,安生突然很想吸烟。医生告诉她引产成功,清理得很干净。也许是因为刚出了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医生一样冰冷,谢谢。
坐起来的时候,她无意间看到引产台旁边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有一些血水,还有一些破碎的组织。她不知道为何忽然就想到那应该是她腹中的胎儿,原本那应该是一个会渐渐茁壮起来的生命。她在这一刻觉得有些疼痛起来,说不清楚的疼痛,好像是手术之后的余痛,又好像其实是她的心在痛。
出院的时候安生有些恍惚,纪良生最终还是没有出现,确切的说,应该是从此以后都没有再出现过。
可奇怪的是,她不恨他,仿佛他的消失是正常的。她依旧正常的上班,吃饭,生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安生丢掉了手中的烟蒂,最终还是决定回去,回到自己那个只有寂寞和空虚的房子。
安生的身后,未被熄灭的烟蒂闪着猩红的光,在破旧的青石板上,忽明忽暗。
安生点着烟,在黑暗中看着在闪光灯下男人忽明忽暗的脸。轻轻的吸了口烟,烟雾喷在男人的脸上,安生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男人皱着眉,年轻的脸上有着与这昏暗肮脏不符的干净,我来找你。
大厅里吵杂的DJ音乐让安生有些听不清男人的声音,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安生,跟我走。
安生嘴角勾起一个嘲笑的弧度,夹着烟的手轻轻抖了抖烟灰,给我个理由。
安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来找自己,毕竟只是一夜的温存,走出旅馆的瞬间,她已经开始遗忘男人的样子。眯起眼,安生开始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这个男人,白衬衣,牛仔裤,典型的大学生打扮。
男人似乎有些苦恼,安生,你不适合这里。
安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从十七岁开始在这个夜总会上班,这么多年,她早已在这个属于黑暗的地方扎了根,现在却有人说她不适合这里。
男人的手微微有些凉,安生,你的笑不该这样没有灵魂。
安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手指微微卷曲,一如平常。
男人握住安生没有握烟的手,你的生命不应该如一潭死水。安生,跟我走吧,让我带你去另一种生活。
安生摇了摇头,劣质的口红让她的嘴唇更加干燥,她收回自己的手,我已经老了。
男人摇头,安生,你还年轻。
安生重新将烟放在嘴边,或许身体还年轻,但是心已经老了。没有人比安生自己更了解这一点。安生靠在墙壁上,猩红的烟头在闪光灯中照射出男人和她忽明忽暗的脸。
也许是安生的沉默让男人感觉到了希望,男人重新提出请求,安生,跟我走吧。
安生掐灭了手中的烟,重新站直身体,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
安生脚下的高跟鞋将最后一星猩红熄灭,在黑暗中绽放出一个妖娆的笑容,我适合这里,还有,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