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鸣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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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条
一辆马车在孤寂的野外行进。
疏星朗朗，墨黑的天际中刻着一钩新月。
那马车装饰得很朴素，而马却是一匹难的的好马。随着马稳健的脚步，马车上的铃铛也叮叮作响。而马车内，苏菡和梓陌正分坐两头。
苏菡盯着那盆蛋炒饭发呆，一路上满车都是蛋炒饭的香味，让苏菡很是垂涎。
“那个......蛋炒饭......”苏菡吞吞吐吐的说。
“待会再吃。”
“会冷掉的，冷了就不好吃了。”苏菡辩解道。
“不好吃就别吃了。”
“不要嘛.....那待会吃，待会吃总行了吧。”苏菡只好妥协。
“菡儿，你是怎么被绑架的？”
“恩......好像，是那臭豆腐吧。”
“臭豆腐？”
“我放了点辣。”苏菡回忆了一下，“后来放的，你们走后。然后......便发现自己在柴房里。”
“辣？莫非......”梓陌暗自思索。
“莫非什么啊？”苏菡好奇地问。
“没什么。”梓陌掩饰的回答。
好吧，没什么就没什么吧。反正她苏菡对别人的事也不感兴趣，好奇心这玩意，未免危险了点。
于是，又是一片宁静。只有马行的嘚嘚声在耳边回响。
“公子，今天怕是赶不到了，只好在这荒郊野地将就一日了。”车外传来了韩胥略带疲惫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梓陌依旧从容。
“菡儿，吃吧。”他将那饭递给苏菡。
“呵呵，终于可以吃啦。”苏菡很是宽慰，可又觉得不太好，便问道：“那陌大哥你和韩胥呢？”
“练武之人无需多食。”
“哦。”苏菡懵懂的点头，欣喜地说：“那我就不客气啦！”
苏菡舀起一口，便塞在嘴里，“哦，好好吃啊。”苏菡满意的说。
“是吗？”梓陌语气里竟有一丝紧张。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厨艺是不错，可在给苏菡吃时，还是未免有点忐忑。
曾经，有个人对他说她很喜欢吃。于是，他小小年纪便开始在学习之余练习厨艺，虽然，这看似完全没有必要。他自然也不免灰头土脸，可不知为何，总也没有放弃过。
或许，是自己天性所致。
只是，不知道，现在那个女孩还记不记得自己。
梓陌苦笑的叹了口气。
这时，苏菡将还剩下的大半碗饭递给梓陌，说：“这饭真的很好吃，可我今天吃多了，你吃吧。”
其实，她是可以吃完的。
梓陌并不知情，心想她今天吃的是够多的了，便拿起了碗起身出去。
掀开门帘，梓陌坐在韩胥旁边说道：“韩胥，累了吧。歇一会吧，这是晚饭。”便将饭递给了他。
“公子吃过了？”
“恩。”
于是，韩胥便把缰绳递给了梓陌，自己吃了起来，不多时，已风卷残云。
“公子的厨艺越发的好了。”韩胥抹了抹嘴称赞道。
想起以前小时候被逼吃公子那些半成品，韩胥不禁失笑出声。
“笑什么？”
“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那时，真好。”梓陌和韩胥相视一笑。
那会心的笑意，融化在这个黑色的夜里，杳无踪迹。
“韩胥，你进去休息吧，我来驾车。”梓陌淡淡地道。
“公子，这——”韩胥犹豫了。
“这是命令。”梓陌的声音依旧文雅，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好，过会我便会出来的。”
“恩。”
夜愈来愈深，空旷的原野上只有这一辆孤独的马车独自前进，而车上那一袭白衣在这个黑夜里却显得愈加分明。
一阵风吹过，白衣衣袂翻飞。
梓陌从衣袖中取出绝念，悠扬的箫声在车边回荡，和它的主人一样，高渺，清远。
第二天清晨，薄雾霏微，晨光初曦。
苏菡揉了揉眼，身边好像有一股清香。她慢慢醒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歪躺在梓陌的腿上。而身上覆着一件白衣。
竟然自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这么没形象的躺在陌大哥身上。唔，好像，还很舒服的说。
这......这算变相吃豆腐吗？
“陌......陌大哥。”苏菡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
“醒了？”梓陌见苏菡起身，微微揉了揉腿道。
“恩。”
“还早，要再睡会吗？”
“不，不了。”都这么窘了，还怎么睡得着啊。
“那我小憩片刻。”
“好。”
梓陌往后躺了一下，侧身靠在马车内，轻轻阖上了眼。
苏菡睡不着，百无聊赖之际，竟然玩心大发。唔，准确说，是犯花痴了。
身边一个超级大美男，不看白不看啊。于是，苏菡便趁梓陌睡着之际凑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仔细看来，陌大哥睡着时，似乎敛去了以往的淡漠，那琥珀色的眸子也被静静掩住，不再那么耀眼。气息平和，像孩童般宁静。而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淡雅疏致，很是宜人，而且，似曾相识。
他下颚曲线优美，清隽出尘。而白皙的面容略显疲惫，发丝也有一些凌乱，大概是昨夜一夜未眠的缘故吧。苏菡想到这，不免惭愧的吐了吐舌头。
而在苏菡低头之际，却又听见了那个温柔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好看吗？”
“好看。”苏菡想也没想便答到。突然，又抬头，很是狼狈地发现梓陌已然睁开了眼，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没睡啊？”苏菡哀叹道，又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免耳根又烧了起来，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有一个人一直盯着你看，你睡得着吗？”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苏菡乖乖认错，“你睡吧，我保证不看你了，我看风景。”说着，便掀起窗帘，装模作样的看风景。
梓陌微微叹了口气，又合上了眼。
就这样，一个美好的上午就在苏菡保持看风景的姿势中悄然溜走。
时近午时，韩胥掀起了门帘，道：“公子，到了。”
梓陌醒来，和苏菡一齐下了车，韩胥则栓马去了。
苏菡第一次出京城，难免有些兴奋。这鸣条县虽然是个小县城，奈何在京城附近，也跟着繁华起来。更重要的是，这两天正值武林大会，到处张榜宣传，人来人往，就和过节似的，好不热闹。
“公子。”韩胥拴好马跟走了过来，“我们现在干什么啊？”
“先吃饭。”苏菡插嘴道，“我快饿死了。”
“小菡，你吃这么多还会饿啊？你肚子通海的啊？”韩胥很无语。
“恩恩。”苏菡点头。
“......”
韩胥瞟了眼她娇小的身子，故意说；“哎，你怎么不长肉呢？”
“海里去了。”苏菡小声嘟囔道。
“......”
于是，三人便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小酒店里。
这家酒店的装潢不似先前的如意楼般繁丽，却朴素中显得别致，让人少了些京城中的压抑而多了些自然。而又不失档次，细细看来，这家酒店，也应该算是鸣条县最好的酒楼了。
苏菡拣了个靠窗的位子，便坐了下来。
三人都已是舟车劳顿，虽然苏菡依旧直呼饿，可介于不宜多吃，还是听从梓陌点了几个清淡小菜，梓陌自己还要了一壶白玉汾。
苏菡等菜的时候见旁边的两人都没什么兴致，也不好多话，无聊的便托着粉腮神游。
然而，身边坐着一桌大概三四个人，看这打扮，倒都像是江湖人士，喝了点酒，吃了点肉，便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开了。
于是乎，苏菡的注意力马上便被吸引过去，凝神听了起来。
“你们听说绝念重出江湖了吗？”一个腰间佩着大刀的人神秘兮兮的说。
“绝念？武林三绝之首的绝念？”另外一个有点书生气的人问道。
“是啊，听说青龙帮的长老刘元亲眼所见，决不会有错的。”那书生旁边，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附和道。
“武林三绝啊......”几人一起感叹。
青龙帮？绝念？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苏菡冥神想了起来。
哦，苏菡恍然大悟，青龙帮，不就是昨天的那个会烧酱汁排骨的人的帮派吗？
绝念，绝念，苏菡喃喃自语。
绝念好像.......是陌大哥的箫啊，昨天自己离他那么近，自然是看清楚的。
想到这，苏菡转过头看了一眼梓陌，而梓陌却依旧慢条斯理的小口吃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苏菡再次回头，又感叹起来。原来，陌大哥不仅是有钱人，还是武林高手啊，世外高人.....只是，似乎......太年轻了点吧。
听见那边有人又发话了，苏菡收起了自己对梓陌的猜想以及无数形容词，继续听了下去。
那个佩刀的人说：“绝命刀在当今第一杀手风惜寒手里，没有人能得见真颜，因为，所有看见绝命刀的人都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这么厉害，苏菡暗自想道。
“是啊，还有那绝情剑，现在是空晴阁阁主汐姮芸的佩剑。”那书生样的人接话。
“空晴阁？汐姮芸？就是那个十年前创立起来的神秘组织？”他旁边的一个大叔惊呼道。
“你不知，这空晴阁只收女徒弟，她们专杀无情的男子。那些人都是有着极深的怨念的，很多武林中的正道都被她们追杀过，无一生还。”那书生故弄玄虚的说。
哇！真是强大的女人啊！
“这么厉害？”那些人都不相信。
那书生见他们怀疑，又补充道：“那当然，知道这次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开武林大会吗？”
“为什么？”
“前任的武林盟主——莫洛，就是武林世家莫家的当家的，像是负了空晴阁阁中的一个弟子，这汐阁主一声令下，便亲自率领阁中弟子杀了莫洛。一时间，莫家树倒猢狲散，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莫盟主的亲身女儿莫潋侥幸活了下来，可现在也不知所踪了，一代莫家就此衰败，不过一朝之间啊。”那人不禁长叹一声。
“天哪，这也太狠了吧。”
“可不是吗？这次武林大会，便是莫家三叔莫泽发起的，一是要选出新一任盟主，再便是要申讨这空晴阁的罪过。”
“听说——如雪山庄的少庄主上官璃也会来？”那佩刀的人问道。
“是啊，如雪山庄是莫泽好不容易请来的，也就是来壮壮声势，否则，现在四大帮派都已不复先前，武林中还有哪个门派能和空晴阁相提并论呢？”
他们正要继续说下去，却陡然安静下来，苏菡正听到有意思处，却断了后话，很是不解，很是不满。而结果，便是苏菡恨恨的看了眼那个让他们安静下来的人。
那人身着一袭火红锦袍，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绝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披在肩上，一双剑眉之下却是一双修长的桃花眼，显得邪魅多情。他慵懒地坐下，身边的侍卫一字排开，而那桌人用倾羡而敬畏的目光望着他。
苏菡又看了一眼梓陌，心下暗自比较：陌大哥是谪仙般的人物，而这个人一袭红衣，似鬼魅一般，但都是品貌双全，各有千秋。
而此时，那红衣男子却发现了苏菡大胆的目光，和俏皮的眼神，微愣，嘴角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梓陌举杯的手也停了下来，白瓷酒杯被他漫不经心的放下了。
一时间，整个客栈鸦雀无声，显得有些诡异。
隔了好一会，那一桌的人又开始小声嘀咕：“这......这不是上官少主吗？真是比传闻中的还要俊美啊。”
而上官璃却无视了这些一拥而上的目光，和他们的窃窃私语，依旧慢条斯理的点菜，吃菜。不一会，便点了一桌的菜，乳香扣双蹄，荷叶香菇滑鸡，烧薯仔牛腩......
那一桌好菜却只有他一个人吃，实在是浪费，可他吃菜的模样倒也甚有风度。
苏菡刚才被他一笑已经头皮发麻，窘迫的转过身去，不打算在看见他了。
但在他那一桌菜一个个端上来后，苏菡还是忍不住回头，用一种求之不得的哀怨凝望了一下，却好像又被上官璃发现，于是，接下来，她一直感觉那上官璃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坐立不安。
饭罢，苏菡便急匆匆的催着梓陌和韩胥，不多久，三个人付完帐便出去了。
上官璃看着苏涵的窘样，不免心中一笑，真是有趣的小姑娘呢。
苏菡到了鸣条的街上，才放松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是舒坦。
“菡儿，刚才为何如此着急啊？”
“啊......这个......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穿红衣服的人啊？”
“恩。”梓陌微微点头。
“我总觉得他在看我，好不舒服。”
“上官璃，他看你？”韩胥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苏菡，“你没什么看点啊？”
“韩胥——”苏菡作势便要打上去，而韩胥却往旁边一闪，苏菡一个没有刹住，便要倒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梓陌出手，将她揽起，苏菡一边狠狠的瞪了一眼韩胥，一边有暗自庆幸，多亏了陌大哥啊，否则自己又要出洋相，其实细数起来，陌大哥帮过自己很多次了呢。
“菡儿，吵归吵，伤了自己可不好了。”
苏菡连连点头，而此时韩胥也为刚才自己的躲避而惭愧了，一个小姑娘而已，让她打一下也没什么要紧的，自己又何必当真呢。于是，韩胥好声好气的说：“小菡，刚刚......是我不对，我赔礼道歉。”
苏菡是属于那种给一点阳光就灿烂的人，于是便带着哭腔说：“那你......有什么表示啊？”
“唔......这......”韩胥支支吾吾道。
“那待会我要吃什么，你就给我买什么。”苏菡继续说。
“好。”韩胥马上答应了，可回头一想，这一路，不都是自己买单的吗......
梓陌见他们两个这样，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了苏菡。
这时，苏菡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被梓陌用手揽着，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哎，是不是，自己与陌大哥肢体接触的也着实频繁了点？
可当那股淡淡的清香离开后，心中又有一种失落感，真是，好生奇怪。
于是，一天的行程便在苏菡毫无止境的压榨韩胥中度过了。
其实，也并不能说是压榨，只是苏菡缠着韩胥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和两串烤年糕，并且，还是两人分着吃的。而梓陌，依旧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踱步。
入夜，苏菡早已累得倒床便睡了，而梓陌和韩胥房里却依旧亮着如豆灯光。
“公子，你真的要去参加吗？”
“若她不出什么事，我便不会出手。”
“你......确定是她吗？”
那边沉默良久，“恩，确定。”
房外院落，月光如水，洒落天际。
苏菡半夜醒来，见月光如此美好，倒也无了睡意。披衣，踱步中庭。已经离开父母多日，也不知家中一切是否安好，虽平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也时时会有些思念。只是，自己不愿多想，多想只会庸人自扰罢了。
苏菡捧起一手月光，呢喃：“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夜风轻拂，他的发丝轻轻扬起，苏菡闻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陌大哥。”苏菡轻唤，掩去了平时的欢愉，有了一种落寞的意味，反而，显得很真实。梓陌缓步向她走去，轻轻地将她揽住，两人便一起坐在了院里的一棵槐树下。
“菡儿，是想家了吗？”
“恩。”苏菡默默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啊？”
“我猜的。”
“不知爹娘怎么样，以前在家没感觉，现在才发现自己，很任性。”苏菡吐了吐舌头说。
梓陌柔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那你为何要出来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不想让别人安排自己的生活吧。”
苏菡并没有讨厌那双大手在头顶的感觉，反而，很享受。
而自己一直掩藏的心事也吐露了出来，一时又变得很愉快。而一切，是那么自然，似乎本来就该由他来摸自己的头，本来就该向他说自己的心声一般。
“菡儿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梓陌轻柔的问。
“没有志向的行不行？”
梓陌微微点头。
“我想开一家酒楼。”
那双手微微一滞。
苏菡感到有一丝泄气，默默的低了头。
“很好啊，很远大啊。”
“真的吗？”苏菡惊喜道。
“恩。”梓陌又补充道：“只要是你想做的，便去做好了，我会帮你。”
苏菡不由愣住了，欣喜的笑意在嘴边扬起，欢快咯咯直笑。
“真好，真好。爹娘和哥哥都觉得我没志向，以前有个人，也和你一样，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梓陌听罢，愣了愣，随即，薄而柔和的唇边泛起一道明媚笑意，暖如煦风。
夜风轻拂，槐树叶吹得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苏菡有了困意，眼皮直打架，“你和他，好像。”似乎是自言自语，她声音微弱，飘散在凉爽的夏风里。
“菡儿，原来，你仍记得。”
苏菡没在听见梓陌低声的话语，头靠在梓陌的肩上，沉沉睡去。
箫声又起，一样的清冷，然而，却带有一丝暖意。
已是五月初，槐香盈地，夜合满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鸣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