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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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天碧城内，人声鼎沸，城门里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正是到了所谓的开元盛世，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而安定。告别了过去那段民不聊生的日子，羲和国在经过了几年兵荒马乱之后终于走向了和平和统一。相比起之前的废墟和荒芜，如今的天碧城已然焕然一新，散发出蓬勃的生气。大街两旁小贩们推着小车经商，叫卖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全然挂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在叙述如今生活的平和安详。
再钻进几个曲曲折折的小巷，便是一家又一家的院落。庭院深深，种植着繁密茂盛的植物，可以阻挡夏日里炙热的阳光，创造一个绝好的避暑胜地，亦可净化空气、美化环境。庭院中间假山林立，怪石嶙峋，千姿百态各有特色。这样别具特色的庭院，不禁让过路的行人驻足欣赏。
透过那深深草木，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女子清婉的身影。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挂在耳后的青丝不时散落几缕下来，顽皮地遮住女子的视线。而那女子只是安静地将它再次挽在耳后，便继续手中的事情。
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开始爱上了回忆。记得在听哪个学者游说的时候听到，回忆分两种。一种是有意识的回忆，而一种是无意识的回忆。前者靠的是自己的自觉性，自己努力尝试着去记起某件事，具有很强烈的主动性。而后者则是类似于灵光一现的感觉。在被某些声音，某些画面刺激的时候主动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她轻笑。自己怎么想起这些有的没的。手捧一杯清茶的自己在这感怀人生大概就是属于前者吧？
回想起之前那段兵戎相见的岁月，她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陷入了沉思。
01
天碧在整个羲和国中，是一个平凡却特殊的存在。
在天碧城，说起大户人家，经商方面自然是王氏、赵氏，富可敌国的家庭背景自是人人垂涎。至于医术方面，则是李氏的妙手回春以及亲民的态度得到人们的一致认可。木工则是自称鲁班传人的鲁氏的精湛手艺让人们称赞不绝。这些平常而琐碎的小事随着人们的口耳相传渐渐在整个天碧城都耳熟能详，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天碧城之所以特殊，则是因为在这个城中的一项特别的职业——驱魔。以驱魔为生的离氏，常年隐居在距城中心稍远的郊外，自成一户。
离氏如今的掌管者离景膝下有三子，两男一女，分别取名为离玄、离天和离洛。离玄作为三人之中的大哥，从小被视为驱魔师的未来，因此接受了特殊的培训，练得一手驱魔的本领，自是出落的英俊潇洒，英气豪发。而二哥离天则是从小喜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离家便打算着日后让他去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可以骄傲和自豪的事了。
而说到小妹离洛，眉清目秀自不用讲，一个姑娘家却自小喜欢驱魔。按照离氏的家族传统，驱魔这本领自古都是传男不传女。但离天见自己的小女儿这么有兴趣，也颇具天赋，便给了个额外之恩，许她跟着大哥一起学习驱魔，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个有板有眼的驱魔师了。
这四个人再加上离天的妻子、管家和几个下人，便组成了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衣食无忧，也生活的如一般人的家庭一般无忧无虑。
02
流水渐浮，金戈乍起，天下大乱。
《天碧城志》中记载，天碧二十一年，东洋人从水路入侵，从沿海开始向内陆先后攻占了羲和国大大小小十座城池，半壁江山在转瞬间沦陷。国家顿时陷入了困境。经济萧条、军粮供应不足、灾荒不断在各地随处可见。群众纷纷抵抗，在火光和血光中挣扎着想要保护这片土地。
而东洋人在天碧城中发现了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03
从东洋人手中接过名帖之后，离景的脸色比泥土好看不到哪里去。送走使者后他随即召来了所有人商讨去那边“做客”的问题。
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怀着怎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次邀请。而鸿门宴之后的危机重重，也只有去试一试才会见分晓。
几人踏进那座灯火通明的宅邸时正是酒宴初始。离洛一踏进那里就感受到了一种浓厚的奢靡之气。这是她从小就反感的气息。“果然我不适合这种地方啊。”她默念。
步入正厅时，厅堂正座上坐着的男人放下手中仍未饮完的酒起身，带着一脸虚伪到脚趾都看得出来的笑容缓慢地朝他们走过来。大约是简略学过几句羲和语，他朝着领头的离景打了个招呼后，用一连串离洛他们无法听懂的语言朝着在座的东洋人作了大概的介绍之后，便随席坐下。
觥筹交错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离洛是个坐不住的人，于是便借口不舒服赶紧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经过一番了解之后离景才明白东洋人原来是想借助驱魔师的力量来继续掠夺土地和财富，那个面目可憎的东洋人用一副谄媚的嘴脸操着一口蹩脚的羲和语说出这个目的的时候，离景差点没上去扇他两巴掌。当然此时在花园内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的离洛自是不会知道这些。离景自是不会答应这无理要求，却也没有正面拒绝，只是委婉地说再另行商榷。
04
离洛走了半天，左拐右绕地来到一座凉亭。她看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身着一袭黑色和服，发髻被高高的梳起，赤色的双瞳在夜色中仿佛猫一样的闪烁着。他单腿坐在长椅上，背靠着凉亭的柱子，指尖挑逗着正伏在他膝上的猫，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那猫却也是纯黑的毛色，妖娆地趴在主人腿上，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离洛竟看这一幕看得痴住了。
“看够了么？”少年邪笑着，一个翻身从长椅上跃下，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移到离洛身边，白净的指尖轻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直视离洛的眼眸，仿佛要把她看穿。
半响离洛才回过神来。她慌忙拍掉少年的手，结巴地憋出一句，“谁……谁看你了！”
“哦？这样么，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啊，果然在这么美好的夜晚遇见一个异乡的美丽姑娘这种浪漫的事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唉~好伤心啊~”少年调笑着，眉目间流转着一种说不清的妖孽感。
“……”离洛一时无话，只是缓慢走进凉亭挑了个舒适的位子坐下。
实在是禁不住好奇，离洛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东洋人？”
少年侧过头，微微改变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说道，“是啊，你一定想问我怎么会说这里的话对吧，”他扬起头，继续自言自语般的叙述着。
“诶……？他怎么会知道？”离洛暗自嘀咕着，那边又传来少年清亮却慵懒的声音。
“都是老爹啦——他带我来的，他让我学的羲和语——我们——是敌人哟。”在离洛还在诧异他怎么这么快就看清自己身份的时候，他已经绕到了她身边，一把小刀在指尖翻飞着指向了离洛。
“不过——我倒是对什么打打杀杀的没兴趣呢，倒是你——，”他顿了一顿，转而换成一种调笑的口吻，“让我很感兴趣呢——”
离洛瞪大了双眼，眼前赫然出现的一张被放大的无数倍的人脸让她一时呆住了。下颌传来一丝淡淡的凉意，“这男人的手……手好凉啊……啊什么！什么情况啊！你……你走开……！”说完慌忙推开了他的手，向后跌跌撞撞退了几步。
离洛猛然发现这男人让她呆住了好多次，而且每次都会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啊。
远处传来离玄的声音。离洛慌忙起身，理好衣襟，抓起裙角逃离了凉亭，往声音的源头飞奔而去。太阳穴跳动地仿佛鼓点一般。
05
红纺宫灯，倾泻一地胭脂之色。
那精致的蟠龙鸿门后，回廊长道，逶迤曲折。绿纱窗内，金绣炉晕出一室檀香。
解臣靠在一张虎皮椅上，瞧着二郎腿，神情慵懒而不羁。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盖，优雅地撩起杯中茶水的涟漪，不时轻抿一口，而后缓慢地勾起嘴角表示满足。那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此时微眯着，打量着从面前走过的一个个仕女。且不说她们的内涵修养，光凭外表来看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拥有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和曼妙的身姿。只可惜解臣好像连眼皮都没抬，就放任这一个个秀色可餐的女子从他眼前流过，心中念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我说，”他放下茶盏，“这都是些什么啊？那老头找来让我挑的就是这么些货色，”很鄙夷的朝着身后的管家念道，“纯粹浪费时间嘛~”说完扬长而去。
管家叹了口气，心中默念道，“唉……少爷自那天酒宴过后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挥挥手，让仕女们都退下了。
檀香绕室，久久不散。
06
当东洋人的炮火攻开城门的那一刹那，离洛才明白最近大哥们常常不在家的缘由。她向爹爹说明了自己也想参加战斗的意愿后，离景本不想再这么任由她的性子行事，可这一次离洛没有撒娇也没有耍性子，而是真真正正的想要为了自己脚下的这一片土地而奋斗，也就颔首表示同意了。而更加重要的原因……离洛在走出书房的时候低头沉思，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的那个少年吧。
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吧。
07
蟠龙帜卷，摔落在地。朱漆铜门，分崩离析。汉白玉阶上残留着东洋人践踏过后的脚印，醒目地预示着一种充满未知数的未来。
从城楼上望过去，满目的疮痍，厮杀声、叫喊声交混在一片血光中，刀戟无情地挥动又落下，伴随着马啸阵阵从不远处传来。
解臣有些无奈地跨上马鞍，这种无聊的战事为什么还要自己来参加，明明大哥二哥都比自己要优秀好多，足以应付这些连枪炮都没有的羲和人，至于自己嘛，明明只记得望春楼里的小倩和小婉，咳咳……和这种地方真的是风牛马不相及。不过，既然是老头的命令，而且说不定可以在战场上看到……咳，他“驾”了一声，策马冲进了混乱的战场。
混战的人群中顿时杀出了一条血路。一位身着黑色武士服的少年冲了进来，面具下一双邪魅的丹凤眼喷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寒气，只消一眼，身上的骨骼便开始不由自主的酥软起来。而深藏在面具下的双唇向一边挑起，无人知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其实只要细心留意便会发现离氏所在的地点。驱魔毕竟和肉搏战不同，需要更大的空间，同时也会造成更大面积的伤害。不多久他便看见了离洛。身着驱魔服的她愈发显得清瘦，伴随着一声声密语和她手中的冰环，近身的几个武士全部被冻成了一尊尊雕塑。解臣也一时有些出神。
“哈，不愧是本少爷看上的人，还有一小手嘛~”他在喉间发出一声戏笑，便取了条直道狂奔而去，身后留下一路尸骸。
离洛仿佛感受到了某些目光直直地从远方射过来，身上像长了无数小虫似的，酥麻感让她的动作迟缓了许多，这便给了那些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武士们可乘之机。不一会儿，她的防线就被攻破了，一名武士眼疾手快，向着她的手臂便是一刀。“洛儿小心！”离玄在一旁大吼一声，离洛极力想避开，却还是免不了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驱魔服外洁白的羽织，触目惊心。
哼，他果然来了。离洛心中暗念。等这一刻等很久了，今天就让我亲手结束你，这个只懂奢靡骄做的东洋人。
可离洛远远轻视了这个东洋人的水准。
08
厮杀间恍惚听到一声急促的马嘶，离洛赶忙放出灵气探知是有人驭马从身后奔过。还未来得及扭身便被人凌空揽起，一把按到了马座上，身后一双有力的手臂便环过来将她整个围住。惊魂未定之时，脖颈后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离姑娘，我期待这一刻可是很久了呢。”解臣若有若无地在她耳边吐出这么一句。“果真是你，哼，不要抢我的台词。”离洛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双手被他牢牢地钳制住，全身上下能动的大概只有脑袋了。背后大哥的呼喊声越来越缥缈，她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她怎么可以丢下大哥一人在那里浴血奋战！她才不管什么人道主义顺势将头往上狠狠一顶，刚好击中了解臣的下巴。
“哎哟——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放我下去！有本事就在这里决斗！”
“哦？这可是你说的哟——”
解臣再次揽起离洛，松开缰绳，脚尖轻点马背，带她飞离了战场。
“你带我去哪里啊！放我下来！”驱魔师的弱点便是不会轻功，再加上离洛轻微的恐高症，她便一直在空中扑腾，像只落入苍鹰口中的小鸟。
“嘛，应你的要求，去决斗哟。”说罢已经飞离了战场，两人降落在一片树林中，周遭尽管还充斥着一些战场的气息，但总比现场要好很多了。
“六十六道冰缚，起！”趁着解臣还没缓过神来，离洛便迅速展开了攻击。有时候乘人之危一下也是可以谅解的。她心中这么想着。
解臣明显反应比较快，挺拔的身躯竟然拥有这么好的柔韧性，他将身体向左扭到了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那长条状的锁链便擦身而过，砸向远处的一棵树上，愣是将那棵树缠了个五花大绑状。
解臣见状哭笑不得，看她的样子是不打算罢休了，只得提前实行自己的计划。反手在她的脖颈处一击，离洛便顺势倒在他怀里，接着往她嘴里灌入一粒药丸，朝她下巴上一磕，药丸便滚进了喉咙里。
“你……你这个人渣……白白破了这一副好皮相……”离洛使尽全身力气从嘴里艰难地蹦出几个字，阖上眼前的记忆便是解臣那越发显得妖孽的脸庞，在冲着自己一脸调戏的笑着。眉眼弯弯甚是好看……好看个甚……
“那么，永别了哟，亲爱的离姑娘。”
解臣看着离洛渐渐阖上的双眼，露出了平日里极少见的安心的笑容。
09
世界上有一种叫做保护欲的东西。
它可以因人而生，因人而灭。这种东西就像做梦，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做到了好梦或者噩梦，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地点，而人们最担心的就是一觉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它也可以是那种混在中药里的砂糖。喝药的人总是努力抓住这种味道，一旦味蕾完全被苦涩占有后，砂糖的甜腻也便无可遁形。
10
女子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望向天边逐渐退去的霞光，远处山和天空连成一片的地方微微泛着紫色。煞是好看。
从那天早上在这幢小宅里醒来后，她便一直以战争幸存者的身份隐居在此。此外也隐约听隔壁大婶说那场战争能够结束的原因是东洋人的皇族内部起了内讧，三儿子造反想要篡位，结果无心应战什么的。可笑的是东洋易主后和羲和国断了一切联系，既不来侵犯也不签订友好缔约，仿佛两国间从未发生些什么。外人的思想我们这些粗人还真是不能理解云云。她听完后只是浅笑，谢过大婶家新磨的豆腐便起身离开。
她起身，收下下午趁天气大好拿出来晾晒的衣物后回身进了屋内。
系在窗舷上的一条黑色手巾随着门开门合微微飘起。那是可以唤起她被学者谓作第一种回忆的东西。
她也不是不震惊。她也不是不懂。她也不是不爱他。她也不是不恨他。
只是时光恍然远去，而深藏在心底旧人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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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