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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那么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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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我勇敢,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当初你坚持,回忆是不是就这样。这是不是最好的结局,我们都已经不计较。
当康熙希还在荒凉的k字开头的火车硬座上忍受着坐在巨大塑料包上胡渣不算太多的叔叔的怪味的时候,每一段回忆的点滴都通过血管输进她略微发胀的大脑。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列车运行前方是终点站,临溪站,正点到达临溪站的时间是5点21分,列车全程运行时间22小时18分,请准备下车的旅客整理好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下车。维护车厢的公共卫生是每位旅客应尽的责任,请不要往车厢…
列车广播员即使在5点09分这个正常人绝对酣睡中的时刻依然保持着能让人联想到甜甜微笑的嗓音。
这个时间简辉肯定是睡觉呢,那爸爸呢?不会这么早就出工吧。今天那边很冷吧天气预报的说大风呢。
火车汽笛声音和车体的隆隆声像交响乐般唤醒了不算太红的朝阳。太阳揉揉自己的双眼又眯了眯。也许这份温暖注定不属于康熙希。
一个布质的挎包,比身体略大一点的红格子短袖衬衫,米黄色七分裤,白色板鞋周围蹭了点黄土却还是很干净,白的甚至有点泛红晕的手背上青筋纵横突兀,翠绿色却不是很扎眼的手环安静套在被简辉大拇指和食指便能扣住的手臂上。
僵硬的混杂在即使旅途疲惫依然匆匆奔向出站口的人群中,手里纂着新疆至临溪的硬座票。
卧铺都卖光了,只好买硬座了。爸爸一脸惭愧的笑,憨厚的唇齿间还带着‘’我还是好不容易托人买得‘’这句。
后来直到在克拉玛依火车站看见直达临溪市的6月4日卧铺票依然出售中,爸爸,你真的还是别回来了。祝你幸福。
刚走出出站口,‘熙希!’一坨东西向自己挪过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男人,一个撇撇撇撇撇不清的男人。一个不会高嗓门的男人,一个手背上也曾经青筋突兀现在是沟壑纵横的男人。
遗传,这东西,不学不知道,一琢磨还真吓一跳。
‘快让妈妈看看,哎呦,都瘦了!看见那个没良心的了?’胖妈妈拼命的打量着这个似乎有长大的亲女儿。说着拉住熙希的带手环的手,生怕她再次丢失。
‘凤,快先别问了,孩子回来就好,这一路肯定累坏了,赶紧上车吧。’后面的男人手里握着车钥匙,新的,每天都被胖妈妈跟自己脸似的擦几遍。
‘我自己带钱着呢。’熙希缩回自己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很快坐到了一个带阳光微笑的热情的司机大哥的副驾驶的座位上,
“
静安小区”
‘那片房子快拆迁了吧,听说补偿还不错?’司机大哥习惯性的对付着每一个说出地点的乘客。
‘应该是吧。’熙希双手摊放有挎包在大腿上,
‘自从那个什么高市长撤职以后啊…’司机大哥最爱这段,因为它可以轻易引起所有所有痛恨贪官,或者说痛恨官的百姓的共鸣。
‘哎!小姑娘,你怎么哭了?’司机正沉浸在抱怨中,小小的抽泣声打破了这个关于抱怨的世界的喧闹与浮华,放肆与无聊。
这一个月以来她承受了太多,也成熟了太多。或者说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过后的无奈,说真的,只有哭,或者是不笑,才能让她自己觉得好受些,觉得她依然还在这个世界,这个让她不能无所谓而耳边却全是’看开点’的世界。
6月5号的早上,街上车不算太多。
从火车站到静安小区半个小时的车程,
小区门口,一辆深绿色出租,一辆土黄色本田,一前一后,一共下来3个人,两个女的都是哭着的。
大麦爸爸追过去,‘熙希’声音想放大,但是不敢太大,毕竟这才6点多点。
不是所有的夏天都是那么夏。这个夏天真的没有那么夏。
这两个字就像耳旁轻吹过的小风,虽然空气也有点颤动,但是力度太小,足以忽略。
熙希依然快步向楼门走去,
“跟爸,不,跟叔叔一起回新家吧,特大,还有新买的电脑,两台呢”大麦爸爸不敢用爸爸这个词,还一时想不起用什么来形容那个刚置办的新房,就用熙希应该会感兴趣的电脑吧,毕竟年轻人都喜欢这个。
熙希毫不理睬,径直走上4楼,打开房门。
罩上罩子的军绿色二人沙发,套着棕色布的25寸的老电视,还在原位置,低头,一双摆放的不时很整齐的红色夹脚拖鞋。
但是给人的感觉是空,非常的空。
熙希的心里也跟这个房子一样。
“妈妈说”
“熙希,你看老王(注:大麦爸爸)还真是有本事,妈妈以后真跟他了,明天咱就搬去新家!”这句话重新浮现在熙希脑中,映进熙希眼球的是一张红色的证明,四个烫金楷体,“结婚证明”
说着翻开封面,郭晓凤,王大石。还有一张两人相互凑近只有脖子以上部分的合照。一白一黑,一胖一瘦。
当时胖妈妈的笑,满足的笑,堆满肉的笑,在粉扑打的有点不匀称的脸上,足足保持了一分钟以上。
熙希只是听听。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紧接着第二天康熙希就消失了。
当胖妈妈意识到6月1日国际儿童节的早上熙希房间空无一人,下意识的赶紧电话通知了单身住在双人床上的大麦爸爸,握电话的听筒的手不再有平时的自信,
“老王,熙希,不见了!”哭腔带着焦急,焦虑,焦躁。
“先别着急,我马上过去!”大麦爸爸撂下电话,意识到真的出的大事。
刚出门,
“轰”一记闷雷把6月1日国际儿童节的清晨炸的更加乌云密布,很沉,很黑。
从小区的4号楼到11号楼不过5分钟的腿程,老王几乎是1分钟内解决了。
防盗门已经大敞,刚准备敲标牌402的门,
“老王,不在家里,赶紧出去找!”胖妈妈说着已经递过来一把伞,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个信封,就是胖妈妈说的丢了的信封,原模原样出现在了熙希的床垫下。
胖妈妈还没有梳洗,透过红花粉底的大衫,两个下垂的白袋子模糊可见
楼梯上“噔噔噔”的声音频率快极了。
出楼门,雨已经下了出来,瓢泼似地,特大。
在花池边晨练的几个老人正站在报亭下避雨,对这对衣衫不整的打着伞匆匆行路的中年男女指指点点。
熙希已经没办法欣赏这场今年夏天迟到的第一场大雨了。
经过4个多小时,火车在凌晨6点已经到了宝鸡(注:陕西省宝鸡市)
一路上都是黑漆漆夹杂着远远看去不亮的路灯,不时还有其他火车疾驰而过的。
就像刚刚错过的两辆火车,人也总是在相遇,然后错过。
也许几天后这两辆火车还会相遇,然后错过。
也许人也是。
熙希百无聊赖的坐在还算凉快的车厢内,虽然把脚搭在了旁边的座位上,但还是睡不着。
心里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