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月》夜雪梦落

14、第十四章 告别无言

　　子房守在师兄旁边，寸步不离，只是，几日过去了，二师兄依旧昏迷不醒，病情越拖越久，心中的焦虑就越多一分。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昼夜的一天，身旁突然有了些许的动静，子房猛然睁开眼睛，却是二师兄温柔的笑容，尽管脸色还是憔悴。

　　他怔怔的望着师兄，心头竟是惊喜过度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使劲晃了晃头，试图让脑袋清醒些，确定不是幻觉，子房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二师兄…”子房竟不能自持，伏在师兄肩上，低沉地哭泣着。

　　颜路只是如少时般，轻轻拍着子房，笑着说道：“子房你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恍然发觉自己的失控，子房忙拉开和师兄的距离，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过窗外，只是，阳光透过的那一束，将泪痕映照地清晰，也将唇畔那一线满足的弧度衬得显目。

　　沉默许久，颜路试着起身，踱到子房身后，轻声说道：“子房，带我去见见公主吧…”

　　子房转身，眼光直直定在师兄身上，却是有些讶异，“二师兄，你…”

　　“二师兄知道你喜欢她，但是此次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出于对于一个好友的关心，或许，之前二师兄所做的，确实有诸多不妥…”

　　子房只是淡然地笑着，“喜欢？但是，二师兄你才是子房心头最重要的人啊。”他抬起头，目光变得异常温柔，复而低声说道，“二师兄你对子房，也是一样的吧？”

　　颜路一怔，继而温和地笑着，拉过子房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

　　几日后，御花园。

　　秋千悠荡，秋千上的人却是一脸的忧容。

　　御花园一侧长廊，三个人影突然出现。

　　子房本是陪师兄过来看望公主的，只是到了宫中，却对师兄说了一句想到处走走，便很快离开了，只留下扶苏和颜路在廊侧。

　　不一会儿，一袭紫魅的身影缓缓踱来。

　　“月神参见公主，不知公主有何吩咐？”月神边说边躬身行礼。

　　“月神请起，月吟此次找你，却是有一事相求。月神是否还记得当年的话，若月吟有事相求，你必定相报么？”月吟说道。

　　“公主有事就直说吧。”月神毫不拖沓，直入正题。

　　“帮儒家颜二当家解除阴阳家的符咒。”

　　月神幽幽地笑着，柔风扬起紫色的衣纱，透过紫纱，那笑，却似邪魅。“公主真的想好了么？只要是公主吩咐的，月神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公主不要忘了，当年，月神只是答应只报一恩，此恩报完，月神和公主便不再有任何干系。”

　　长廊那侧，扶苏紧紧压着朱红廊柱，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不忍地自语一句，“只报一恩？”

　　颜路侧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扶苏。

　　“张良先生说让月神帮月吟摆脱此次赐婚的危机，若是帮颜二先生解除符咒，岂不是她自己…”扶苏解释着，却是满脸掩不住的忧心。

　　颜路给扶苏使了个眼色，扶苏点了点头，便快步向他们走去。

　　月神见公主无言，又继续说道：“颜二当家的符咒能不能解开，月神不能保证。若是无法解除，这个恩情，月神还是当还了，所以，公主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

　　“月神请回吧，我想月吟还没有真的考虑清楚。”扶苏边说着边向这里走来。“若是没办法解除颜二当家的符咒，这个恩情跟没还差不多，月神有趁人之危的嫌隙，所以还是请回吧，让扶苏好好劝劝她。”

　　月神笑着，然后便缓缓转身离开了。

　　“皇兄？”月吟不解地看着她。

　　扶苏叹了口气，摸着月吟的柔发，心疼地说道：“颜二先生来了。”

　　月吟诧异着，四处寻着颜路的影子，长廊那一侧，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在拐角处隐去，她慌忙追了过去。

　　只是，等她追到那时，眼前却只是空空荡荡，连一丝他来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扶苏走到她身边，说道，“颜二先生特地来看你。”

　　月吟扶着廊柱，侧靠，淡笑着低低自语，“他来过，他来过…”只是，那笑容很快便淡下，她缓缓抬头向他消失的地方望去，不禁有些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要来看我，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要悄无声息地走掉，连一声问候都没有？一堆的疑问在她心头缠绕，竟让她觉得有些不安了。

　　子房本是说陪师兄来的，却担心自己会让师兄有什么顾忌，于是便独自离开了。

　　不知不觉竟到逛到了一丛牡丹花前，只见一名女子正低头轻嗅着一朵开得娇娆的牡丹。

　　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目光竟给那嗅花香的女子莫名地吸引。

　　脂粉味在这花香中虽然显得突兀，那袭大红色在这花中也令人觉得不协调，但是，女子姣好的容颜，嗅花的陶醉神态，却让子房瞬间铭记到了心底。

　　“狗奴才，竟敢挡本大人的道？瞎了你的狗眼了！”假山一侧，传来尖细的太监声。

　　花枝颤动，震落些许花瓣，嗅花的人猛然抬头。却发现赵高正趾高气扬地打骂一奴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一小太监慌乱跪在地上求饶。

　　“赵大人何事发如此大的火？”却是那妖娆的女子走了过去。

　　“越来是南华公主。”赵高却是没有一丝收敛，依旧高傲地看着来人。

　　“宫里的太监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敢不把赵高赵大人你放在眼里！”南华公主怒斥着小太监。

　　“还是南华公主明事理。”赵高满意地点点头。

　　“这小太监，不如交给南华来处置吧，不劳赵大人费心了。”南华冷笑着看了眼赵高，却发现对方的眼中掠过一丝不信任，继而又说道，“南华处罚奴才的手段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交给南华大人还不放心么？”

　　赵高随即阴笑着，甩下一句“有劳公主了”，便扬长而去。

　　见赵高走远，小太监连连求饶，只是见南华公主只是甩了甩手，无力地说道，“本宫今天没有心情责罚奴才，你下去吧，下次记得小心点…”说完，便缓缓向花丛走去。

　　“南华公主？就是那个老找月吟公主麻烦的南华公主？”

　　南华愕然抬头，却见一名俊逸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哼！”她甩下一句不屑，“月吟？又是月吟的帮手是吧？”

　　子房在她身边转了几圈，来回打量着。

　　只是这一打量，让南华有些不自在了，她立即敏捷地闪开。

　　“这一身锦衣珠宝，浓重的脂粉味，确实让人觉得你是个骄纵的公主啊…”子房狡黠地笑着。

　　“你想做什么？本公主在宫中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你竟敢如此放肆！”南华怒目瞪着他。

　　子房嘴角扯起一线神秘的笑意，然后便将那朵娇艳的牡丹摘下，迅速插到面前的女子头上，轻轻说道，“牡丹花也很美…”

　　南华愕然看着她，竟觉得满脸火辣辣的，不知所措地侧身，不敢对视他。

　　突然，一名侍卫跑来，禀告道：“张良先生，扶苏公子找您！”

　　子房微笑地看了眼南华公主，便随侍卫匆匆离开了。

　　南华忙转身望着那个陌生男子的身影，自语道，“张良先生…不是月吟赐婚的…张良么？”

　　夜风狂舞地放肆，是夜，天空阴云密布，浓云里，雷声隆隆，不知道在哪一刻，就将爆发。

　　耳际，是狂风呼啸，还有树枝被晃动地簌簌作响。

　　子房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荒岭里，半折断的木枝咿呀呀，枯草在冷风中萎黄，暗色的天穹，唯有一轮冷寂的月寒凉，落下稀疏的光亮。

　　子房抬头望着前方，却发现，二师兄熟悉的身影在这微薄的月光下，渐渐模糊，渐渐隐去，最终，融进冷风，不见…

　　“二师兄！”子房一声大喊，猛然惊醒。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猛然发现在自己的厢房内，轻舒了口气，“原来是梦。”

　　望着窗外，突然发觉桌上多了什么，子房随即起身走过去，却发现是一坛酒，揭开，桑酒熟悉醇厚的香气便迎面袭来。

　　想到刚才的梦，子房心头倏然一紧，忙披上衣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追到了庄门口，却发现大师兄一人站在那里。

　　子房突然间觉得不妙，慌乱问道：“二师兄呢？!”伏念却只是无言地回走，利落地留下两个字，“走了！”随即便隐没在呼啸的冷风中。

　　子房转身望着庄外空荡荡的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山门口。

　　“二师兄！”残叶在冷月下卷起，一道闪光划破长空，隆隆的雷声顷刻爆发，夜空似乎被撕裂般，不止的雨水倏然落下，顺着发迹，顺着脸颊，顺着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