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旧事》敏之

2、粽香里的回忆

　　不知不觉又要到端午节了，才想起要吃粽子。而在上海，粽子却不是只有端午节才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的。逢年过节，都是有新鲜的紧致的粽子吃的。其实那些有名的小店怕是一年到头都会将热气腾腾的粽香散布到老旧的弄堂里去。

　　以前每逢过年，舅公公家是必要去拜年的——太奶奶住在他那里。离舅公公家不远便是个买卖的小小集市，里面有老字号的松糕，再就是粽子。特别是鲜肉粽子，棕黄油亮的糯米在油脂的滋润下闪着诱人的光彩，将粽叶的清香消去了那多余的一点油腻，酱红的肉块在米脂的包裹蒸煮后泛出醇厚的余味。每次拜年时的一大副业定然是买上二十多个粽子，而这些美味不少也终于落入我这个小馋猫的口中——老人、父辈不多吃，兄长自会承让，小弟又不在。

　　只是那时我并不很认路，亲自买粽子只有一两次吧，都是舅公公领我去的。过年几天，街上本就人多，再加上店铺将货品都摆到门面外，狭窄的道路真是人头攒动，接踵磨肩。舅公公比奶奶小不少，可能七八岁的样子吧，而我祖母一族又大都身体健硕，比同龄人显得年轻很多，所以虽然他们年纪大，但我从未觉得他们有多么老。还记得舅公公带着我在人群里穿梭，去买那沉甸甸的两大包粽子。周围的人影早已在记忆中淡去，所剩的只有那似乎终日挂在舅公公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对我他好像总是格外亲切，而我是不惯于承受这种来自远亲的慈祥的，但总是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是很满足而幸福的吧？

　　记得父亲病重时舅公公来看我们，他居然跑去给我买了支冰糕，说“女孩子，都是爱吃零食的吧？”，这样的人风华正茂实之日当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吧记得去他家拜年，午间太奶奶休憩，他却与我大谈酒道，讲了好几个小时，还拿出自己藏的白兰地请我品尝，而我不过一时兴起而已，这样的人应该懂得享受生活吧？

　　而如今，往事早成云烟，舅公公于前年便已故去了，同样给我买过冰糕、饶有兴致地讲过年轻时逃难经历的爷爷故去得更早。他们的故事也随同他们的生命一起消逝在茫茫的时间的推移中，终将寻不到踪迹，因为我们不过是千万个碌碌人中的几个。幸福或者不幸也在他人的言语中渐渐失去涵义，只余下节日里淡淡的粽香勾起我记忆里的一抹影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