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张出尘》恨水东流

9、寻找张出尘－Ⅰ

　　两人睡着的时候，其他人皆已处于半醒不醒的状态。和煦的阳光透过机窗洒满各处；尘埃在阳光下得到体现，便若显微镜中的寄生虫在蠕动了。过了一回，飞机开始下降，近七小时的征程即将结束，那个神秘的国家亦要现于他们眼前了。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提说到中国最伟大的开发商布达布芭秀集团，其英文缩写是BDBBX Ltd。这个集团的CEO叫马三儿；此人是个太监。你们也许不太了解中国的文化，我可以简单地介绍一下。在中国古代有一种职业，它相当于你们那里大集团里的秘书，或者高管。我知道，你们的秘书和高管是完全两个概念，不可以混淆并提。但在中国，一个人可以同时既是CEO又是秘书，也是高管。中国人就业难的问题就在于此，因为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一个人便可以独揽大权。而中国人却又最多，所以人民造反也很多。
　　太监这个职业不是随随便便应聘一下就能上任的。首先必须是男性，否则他们会无从下手；其次，就是要断了此人念想。这话也许暧昧难明，因为中国人有个特点，他们懂得羞臊，就是为人含蓄的意思，凡事都不能太过明了。你若再要问秘书为何要断了念想，我便也无话可说了。
　　当初，马三儿奉旨领了两万多名员工去开发土地。先来到的是一个叫爪哇的地方，但很不幸，那里已经抢先被人开发了，且还是两家开发商。更不巧的是，他去的时候，两家开发商适才因为争地发生了火拼。那家打赢了的见到马三儿带了这么多人，以为是另一家分公司的前来报复，就误杀了马三儿一百七十名员工。马三儿为此很愤怒，回去和皇上商榷如何解决此事。皇上只说：“开发乃发展经济，切勿动刀动枪。”马三儿领旨，便复寻去了别处。
　　第二次去的是一个叫淡马锡的小岛。那时候岛尚是一片热带雨林——端木缙他们去的便是这里——马三儿知道这里并未被开发，于是高兴；看见的却是一些野狮子在□□。随行之人皆不知了那是些什么东西，更不知它们在干什么，遂畏葸过后复离开了。后来他们出行了很多次，现大多土地皆已被别的开发商占了。回国后的马三儿很是郁闷：公司开支巨大，却没开发到半寸土地；遂决定重组，将布达布芭秀集团改成了一家小商品生产企业，并改名为Small Commodity Enterprise，生产扣子鞋带之类的小商品专供出口。马三儿就这么苦心经营了十多年，发展了三十多家分厂，分布在当年去过的东南亚的各个国家，拥有两百亿的资产。其间，中国发生了一场巨大的次贷危机；数以百万计的工人下了岗（注：明朝时中国人口约为八千万，所以这已是个庞大数字了）。甚至连十万太监也有七成没了工作——最可怜的就是他们，因为他们本就没了念想，除了太监什么也干不了。却说当时新皇帝上任不久，就遇了这莫大的难题，遂被急得焦头烂额，唯恐百姓会发动农民起义。这时候马三儿觐见，献策说：“微臣可带两万百姓赴南洋生存，尽微薄之力，以缓经济危机。”新皇帝问：“此危机袭我大明江山，前所未有，爱卿可知何以至此？”马三儿说：“初微臣开发房地产之时，就已感前途悲凉，危机四伏，遂招贤纳士，赴南洋开垦新大陆。然其随者大都贪生怕死之辈，遂改业出口小商品。”新皇帝说：“区区两万百姓何以解忧？况今百姓纷纷退房，股市昼跌，国库亏空，又何以制经费于爱卿？”马三儿说：“万岁毋必伤心，臣可先赊账于国内各大建筑公司总裁，待我带百姓自谋生存后归还便是。”新皇帝说：“且随爱卿之意。”便命人拟好欠条盖上龙玺，递了马三儿。马三儿携了皇帝欠条，很快便筹得了一百五十亿。浩浩荡荡的大明船队于一四〇九年开始了大规模人流迁徙，船帆上还印了：Laid off Workers From Ming Dynasty。船队用了前后三十多次，耗时十五年共迁徙了七十万下岗职工。马三儿为国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最后，他都没来得及给Small Commodity Enterprise立继承人，便累死在船上。临终还长叹一声：中国人实在是太多了！
　　马三儿是中国最有念想的太监，他的卓越贡献超出了职责所在。唯一的缺陷就是，他没有后代。
　　马三儿安排给下岗职工的工作，就是在他开设的三十多家分厂里当工人。原本，一个人一天可以做三双鞋带，十双鞋垫，七十八个扣子，而现在这个指标让两个人来完成，工资也是平分。这样一来，就缓解了就业难的问题。我想中国人要是早明白这一点，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下岗。当时被迁徙的还有很大一部分去了淡马锡岛。马三儿把他们安置在那里，目的是想利用巨大的人力资源重操旧业，开发这片土地，为大明王朝供应热带水果。他们那次去的时候，勇敢地赶走了那些仍在□□的野狮子，这东西后来他们才知道和在国内见过的狮子是一个品种；只是模样丑陋出奇，加之行为古怪异常，遂一时没能辨析了来。后来岛上的下岗职工因此又称之为狮城，但他们始终没能明白，那些狮子是在繁衍后代。
　　后来马三儿死了，Smallthing Commodity Enterprise一下没了CEO，没了高管，也没了秘书。岛上的人也不再属于大明，他们成立了自己的国家，并把淡马锡改名为新加坡。这名字是为纪念马三儿才改的；他们体贴董事长，知道他不喜欢“蛋”这个字。然而，倘若不是马三儿没有后代，也许就没有新加坡。如今新加坡的某些地区仍沿用着淡马锡这个名字。我想，他们的祖先肯定不是大明的下岗职工，不知那段历史，也就没能理解马三儿“先祖”心灵上的创伤。
　　到了近代，新加坡被一个叫日本的国家占领了一段时间，因此新加坡人曾遭受过巨大的苦难。然而今天，小小狮城人均年薪已排在世界的前列线上。这足以说明他们的先祖，也就是Smallthing Commodity Enterprise的员工，其智慧也排在了当时世界的前列线上。然而马三儿却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他是个不求功名的人，排在什么位置对于他来说丝毫没有意义。
　　当时那班飞机上第一个苏醒的人是文静雅。途径马来西亚南端的时候，几百个小岛氤氲如仙境一般呈现了来，这景色映入她迷蒙的眼睛，便大叫了一声。那一声很实用，所有人都被惊醒了。空姐应该感谢文静雅，因为她在广播里说了三遍“飞机即将着陆，请系好安全带”都没有人理她。被惊醒的人也大都挤着往窗外望，似乎都是头一回去那个富饶的国家。
　　在世界地图上看，新加坡像一滴垂在树叶边缘的晨露那样，充满着朝气。似乎树叶上所有的精华都集中在那滴露水上了。飞机在震荡一下之后，缓缓滑进停机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