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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寻找张出尘-XX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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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Gaylong的家里简单收拾毕了,恰至上学的钟点,端木缙随手摸了两本书,便往学校赶了。这一天感觉倏忽间是就过去了,待下午放学后,依旧随了覃童心去复习。复习到八点,端木缙说两天没去医院了,覃童心便要随他一起去,却被端木缙胡乱寻的些理由挡了。
病床上的张业栋面色如蜡,一见端木缙便添了个笑,说:“快考试了,要是忙就别过来了。”端木缙知道他仍是日思夜想了于璇姬,方成了这般模样,嘴里便没再提那女子,却将自己搬家的事说给了张业栋,张业栋听了十分诧异。端木缙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陈芸每天都去纠缠我,我实在住不下去了。”张业栋说:“就因为这个?!”端木缙应了一声,连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十分可笑。张业栋也没再追问下去,与端木缙胡乱评论了一番周围的人。到快十点的时候,端木缙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了,遂辞了张业栋,临走复道了许多安心养伤的话。出得医院,想这边还有许多东西没拿全,遂依旧回了这个家过夜。
七日后结束了考试。端木缙从考场出来,直接回到Gaylong的家去,清空了行李箱,复折回旧家用箱子一次拖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陈芸站一边看了,不敢想和端木缙的相处竟杳若昙花一现。端木缙从此过了一个人的生活,也没再搬过家。期间,与几个女子从房里幽会过,却皆是过眼云烟,端木缙心里暂当是几个免费的鸡,想自己已是和郑纹龙没多大差别的人了。却说这日端木缙方至新家,躺在床上冥了眼去想那些人,承认这种空间上的隔阂仍是不能挥却掉思想中的纠葛。那些往事往人虽不现了眼前,却皆走进脑中;睁眼虽则已看不见,然一闭眼却就现于眼皮上了。端木缙昏昏沉沉地迷糊着,郑纹龙打了电话来询问是否要搬家。端木缙说:“已经搬完了,晚上过来吃饭吧。”
了却了心中这一桩大事,酒便喝得猛了。二人酒量不相上下,待端木缙有了酒意,郑纹龙也上了头,二人遂高谈阔论起来,饭局亦变得海阔天空了。吃毕,郑纹龙就说去寻乐子。端木缙说:“你就不怕文静雅知道你成天这个样?”郑纹龙说:“她们都回国了你不知道吗?”端木缙想想,却就没再推辞,还说这回要请他。郑纹龙已经喝得不知道了,便搭了端木缙的肩走入一家茶楼。翌日醒来,端木缙一结账方知要三百新币,便为这次的举动后悔不休,想这种高兴酒日后不敢多喝的。这么想的时候,小姐冲他使眼色,是要讨些小费。端木缙抽了十新币给她,她却将钱塞回给端木缙;亲了他一下,道出一句:“你丫的比我还贱!”端木缙说:“你北京人?!”小姐没言语,咣得将门关了。端木缙下得楼来,却见那小姐开动了门口的一辆跑车,一脚油门风驰电掣闯了路口的红灯消失了。
这一搬家,交了五百押金和五百房租;那边房子是退了,但根据合同,尚拿不到押金。端木缙寻得楼下ATM机一查,方知卡里一分钱也没有了,又看钱包里也只剩了一百来块,想要么速寻一处去打工,要么就编点理由让父亲打钱。这么立在街上寻思一回,决定一边给父亲编理由,一边让郑纹龙去打听些打工的场所,遂电联了那人。郑纹龙不打工,又怎会知道这类消息?就又买了几样熟肉、一提啤酒赶了医院去。见了面二人先是闲扯了一回。张业栋问:“试考得怎么样?”端木缙说:“一塌糊涂,我现在倒羡慕你,什么也甭学了。”张业栋说:“我落下这么多功课倒成好事了?你们放假都去玩嗨了,我本还想回国的,眼下一出院就只能抓紧去补课了,不过我这个专业本来就没有考试,糊两个厕所交上去就算结束。”端木缙笑了笑,张业栋问:“你已经搬走了?”端木缙“嗯”了一声,说:“等你出了院去那里找我,我现在一个人住哩。”张业栋说:“什么?一个人住那房租不就双倍了吗?”端木缙说:“是啊,现在最富的是你,最穷的是我了。”张业栋说:“你手头紧的话就先花我的。那天这电视里播了许多感人事迹,我就想这其实都是人该做的事情,就像这次的事儿,新加坡政府却就奖了我一万新币,这钱我其实没资格拿的,而且也不是个小数目,我本想着捐给灾区,或者寄给父母,现在倒不如先给你了。”过了一回,又说:“这钱咱兄弟俩平分了吧!”端木缙听罢头嗡嗡响,想这年头能傻到这般程度也是一种境界,但他那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将道理幼稚化了。遂复觉得张业栋并不是傻,而是纯,相反,如今的人皆都不纯了,明争暗夺,谄上骂下;名欲横流,利欲竖淌,人心趋了恶的一面。端木缙这么想的时候,张业栋就递出一张支票来,说:“你拿去用吧。”端木缙却就接过,说:“那我就借你五百新币,等你出院后去找房东要回我那五百押金来。”张业栋说:“你跟我客气啥?这钱我本就花不出手。那天拿到手的时候,我就想存一半在银行,另一半花在于璇姬身上。现在已经无处可花了,就不如给你吧,就当是给于璇姬了。”端木缙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于璇姬,你肯定后悔了吧!又说:“我不会拿你这钱,就先借五百用用,你把你银行卡给我,我提出来直接存了你账户里。”张业栋就把银行卡给他。端木缙说:“你以前在什么地方打工的?”张业栋说:“这里有钱你为何非要去打工?我几天就干不下去了,那里也不是你能呆得住的地方。”端木缙问起原因,张业栋却说一万新币两人省着用够花一年的,只字不提打工的事。端木缙就没再问下去,撕开熟肉包装袋,启开啤酒,陪张业栋一直喝到后半晌。
三日后,张业栋出了医院。这日,端木缙很早便去帮了办理出院手续,顺便把银行卡还了张业栋,说那五百押金已经退了,这一万新币已都存了卡里。张业栋倒是不悦,觉得端木缙是太拿他见外了;接过卡去,但也没再多想,只说用钱的时候尽管找他。
出得医院来,张业栋就说要好好犒劳一回端木缙。端木缙推说不必,实则是无心去吃喝,是愁着眼下没钱过活,便一直疑惑了张业栋究竟是为何不让自己去打工,是遇上过什么坎吗?张业栋硬说要请,则是觉得钱本就是用来花的,尤其是这笔意外财富,简直就是用来糟的。端木缙不爱吃洋餐,却对那“印度之歌”有些钟情,二人便去那里奢侈了一回。
进得酒店,那份华丽投进张业栋的眼睛,那张脸却没得表情,似是看倦了奢华,看扁了金钱,点菜于是大方了。端木缙坐了不言语,觉得这月为他操劳了许多,请吃一顿也该是不在话下,遂任着他去点。张业栋专挑了几百人民币一道的菜,点了七八个。吃饭的时候,张业栋言语不多,端木缙觉得他是心里惦记着于璇姬,却不懂他为何不言不语,复回忆起上回在客厅里做的那个梦,心下便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倒觉得眼下似是最后的午餐了。饭局于是变得尴尬,二人皆默然不语了很久。期间,端木缙欲再要提说打工的事,想了想,觉得张业栋仍是只会把银行卡递了,复道出一句很仗义的话来并复劝阻一番,遂也没再提说。待快要吃完的时候,端木缙开口劝道:“学习要紧,你快先回去补补课吧,于璇姬的事别太放在心上。”张业栋哼了一声,说:“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看着办吧。你放假没打算回家?”端木缙说:“来回机票一两千新币,待不了一个月就得回来,还不够折腾的。”张业栋说:“见到出尘了吗?”端木缙摆了摆手,叹息了一声,说:“我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张业栋说:“为什么?”端木缙并未道出写信的那些事,只是胡乱支吾了一回,说什么张出尘可能已不在新加坡了,复编出些蛛丝马迹。话毕,倒袭了一身的凉气,甚怕这话会应验。
回了作别一个多月的家中,张业栋第一件事就是去敲于璇姬的门。开门的却是陈芸,说人不在家。张业栋询问去了何处,陈芸亦明白二人之事,便谎说不知,又与端木缙一则短信告知其情况。端木缙是刚刚回到Gaylong的家,正于楼下花园里和那几个新室友聊天。收到信息,只恐张业栋会不冷静闹出事端来,便急忙赶了过去。不想到了之后,张业栋已经出门去了。端木缙拨他手机,却是无人接听,心里恐慌了,复问遍了所有人,却皆不知下落,便独闷在客厅里等。一个下午里,又拨了无数回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六点多又拨了,手机却已关机了,端木缙想莫非是我打没电自动关机的?!下楼吃毕晚饭,却不敢再多想,兀自回了Gaylong的家去。
回了家卧在床上,依是替张业栋担着心,眼瞅见窗台上那一包的紫藤花籽,便复转念了给张出尘的那几封信。心里感慨一回,是仍不愿就此罢手,便复给女子写出一封。信中只字没提二人感情,而是鼓了勇气,将其父并没有死亡的真相揭露了,又说他们必已谋过面,有个姓王的就是她爸。写就了封起来,就从网页上寻了些紫藤花的培养方法,方知栽培前,要先用六十度的热水浸泡种子二十四个小时,当下置了四粒于碗中,用热水浸泡了。翌日醒来,欲要约邢书宇出来。电话响了一声却就挂断了——方想起来现在已经放假,邢书宇又如何能再见得张出尘?不待想罢,邢书宇回拨了来问有何事,端木缙说:“你们放假了吗?”邢书宇说:“都放了好几天了。”端木缙说:“我搬家了,你来我这玩吗?”邢书宇说:“在什么地方?”端木缙说在Gaylong,邢书宇“嗬”了一声,说:“缙哥什么时候如此逍遥了?!”端木缙听罢尴尬地笑出声来,邢书宇却推辞说改日再去。断了线,复拨了一遍张业栋的号码,却仍是关机状态。端木缙惶恐了,但极度的惶恐过后,内心就凝结成一种死寂;索性不再多想究竟已发生过何事了。
端木缙在家闷至晌午,下楼去附近巴刹吃毕了饭,便直奔东海岸去了。待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就又去了那处夜市,这一回,购了一副麻将回去。当晚,花籽已浸满二十四个小时,端木缙便捧了下楼将那四粒一并培了一处。此后数日里,端木缙就约伙着那几个室友,摆了麻将牌列坐四方,一新币起底儿,昼战毕了夜战。身子虽则是熬垮了,周内却就赢了几百新币,不过,那钱随即就请他们吃喝了。
一日,郑纹龙打了电话来说他爸回国去了,邀端木缙去家里住几天。端木缙便问他为何没跟了一起回去,郑纹龙说是他妈把人叫回去的,既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让他跟着。端木缙心里就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来,却也没再细想,携那副麻将去了郑纹龙家,一住就是七天。期间,端木缙约陈逸生和邢书宇去打麻将,然不是陈有事就是邢去不了,端木缙就每日都约,终于赶了二人皆有空闲的一天。
端木缙是提早便把麻将牌在桌上摆了,独自抛骰子坐等。待人到齐,也不再给介绍一遍邢书宇,就立即要三人择风选位,并定下两新币起底儿,花牌、风头、明暗杠、自摸皆算一新币的规矩。陈逸生便惊讶道:“还玩钱的?”端木缙说:“废话!你以为四个大老爷们儿来过家家?!”陈逸生说:“我不大会啊。”端木缙说:“牌场上可是越不会玩的手越壮。”听得陈逸生心里美美的,当下就于钱包里取了五十新币来扣在桌上,说:“就玩这些,玩没了就去吃饭,谁赢了谁请客。”那二人即应允。不想前三圈倒皆是陈逸生和的,乐得他话就越发多起来,直夸了端木缙的嘴果然灵验,又拿话刺挠邢书宇和郑纹龙怎么就如此低迷。端木缙恨骂自己的臭嘴,只拿巴掌去抽,又说:“陈逸生,业栋伤得这么重你怎么也不去医院看看。”陈逸生说:“什么?他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端木缙也惊异了,却又突然发觉这肯定是谎言:同班的人一个多月没去上课怎会不去过问?莫非是二人闹了不和?却依旧装了惊讶,说:“你不知道?!那天我在医院碰到兰婧媛,她说出事当晚就通知你了,还说是你通知的刘彦军。”陈逸生就骂了:“她胡说八道!发财!”手里就扔出个发财来。端木缙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陈逸生说:“嗨,散了。”郑纹龙说:“怎么散了?”陈逸生说:“那女的竟然给我戴绿帽子。真晦气!一说绿帽子,我这里又摸了个发财。”话毕就又丢出一张来。邢书宇坐着旁听不语,端木缙见状,说:“谁都比不得你和刘影疏呀。”邢书宇低了头笑笑,说:“你看,我也快了。”就也丢出个发财来。各自沉默了几轮,陈逸生又推倒牌,喊和了!又说:“我现在是看透了,女人就是酒,喝过便醉,醉醒了就该散了。”这话是洗着牌说的,话音便格外的大,遮盖了洗牌的噪音,几人听罢皆笑开。
邢书宇见端木缙却兀自绷着脸,便说:“还想张出尘呢啊?”郑纹龙说:“你也认识张出尘?!”端木缙心里打了个激灵,摸起牌来心下恨了邢书宇不知其中各层关系乱讲话,又心知肚明了郑纹龙察言观色的功夫,遂也没用眼神暗示邢书宇什么。邢书宇亦觉得这话是不该提说的,拿眼去看端木缙,却见他正漫不经心地打出一张牌来,便自己摸起一张来,说:“我和她一个学校的。”陈逸生说:“兄弟不好意思,我碰端木缙的二饼,刚才没注意。”邢书宇也没看摸起来的是张什么,就又放回去了。端木缙说:“人家都摸起来了你才碰!”郑纹龙一时没言语,想这邢书宇必是在暗中帮过端木缙许多次,那信也许早让他给了张出尘,甚至二人已经见过面了,心里便派生出被端木缙欺弄的感觉。适才提说到了张业栋,端木缙便又接了说:“张业栋失踪一个礼拜了,你俩知道吗?”郑纹龙叹了一声,说:“你现在已经搬走了,他要出什么差错也只与陈芸和于璇姬有关,你就别担心了。”邢书宇听罢,说:“你认识陈芸?”郑纹龙说:“你也认识陈芸?”端木缙说:“既然说起来了,我也不再瞒你们。”就先对郑纹龙说:“那信从你手里拿过来我就是想让邢书宇帮忙的,但出尘却也一直没有回复。”又对邢书宇说:“我又写了一封,那天早晨给你打电话是想再让你转交的,但想起现在已经放假了,就把电话扣了。”陈逸生正赢得心切,便催郑纹龙快些出牌。郑纹龙并不理睬,只说:“有邢兄弟帮忙还要我干什么?”端木缙没了言语,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没有意义。邢书宇说:“我和陈芸同校,出尘的事你也肯定是委托过她吧。”不待端木缙开口,郑纹龙却就抢了去,说:“端木曾经想让她帮忙,但她就是不帮。”邢书宇说:“为什么?”郑纹龙说:“因为陈芸看上他了。”邢书宇恰摸起一张牌来,听罢这话,手就悬在空中定了一秒钟,复收回去用眼盯了摸起的牌。那二人见此状,皆想莫非是他看上陈芸了?郑纹龙想问,却也是话到嘴边没有开口。过了一回,邢书宇却就自己开口说了,说他的确是对陈芸有些动情了。端木缙就说:“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搬家就是为了躲她。”郑纹龙却就不高兴了,说:“那次吃饭你说这个我还信,但现在我就不敢信了。”端木缙说:“你觉得我是在骗你?”郑纹龙说:“这谁敢知道?”端木缙说:“我对不起你们谁过?还不都是为了寻找张出尘吗?”郑纹龙说:“你为了她就这么不择手段,虽然是没对不起谁,可我觉得你并没把这些朋友放在眼里,用完了这个使那个,就为了那么个女孩。”陈逸生说:“快出快出。”郑纹龙喝了一声:“出你妈!”竟将桌子掀了,站起来怒吼了一声:“不玩了!”麻将牌噼里啪啦,若绳断的一串珍珠弹到各处。邢书宇见状,也有些不高兴,说:“缙哥,我们这朋友怕是做不下去了。”话毕,抽身离开了郑纹龙的家。陈逸生不敢吱声,从地上拾起钱来,将自己的五十新币收起,赢的钱摆了另外一张桌上,说:“告辞,告辞。”端木缙怔立在那里,郑纹龙说:“你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