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6、怀错番外:路 ...

  •   在吕国的日子,非常惬意。因为有心故意留下错处,我竟是平生第一次放纵自己于酒色之中。我身边的女子,北霜已如同死木,南池虽愿我而死,却不会背叛洛克敌。形形色色的女子,对我来说,就像是天空的鸟儿。但是鸟儿不会有或贪婪或诡秘的心思。百里木奴没有一点奇特之处,我故意等了许久才派人去将她从大理寺接回来,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屈服,带着谄媚的屈服,有些不齿,却不得不赞一声识时务。

      当将她放在身边时,我总是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去仔细分辨她的每一句话,渐渐有些不满和惊诧。以往从探子手中得知她的点点滴滴,鄙夷她的平庸。如今她笑盈盈站在我面前,仍是平平庸庸、规规矩矩、无可指摘,像一个最完美的戏子,甚至她的喜怒悲乐都是可以被预测的;每一句话都是圆满无缺的;每一次出格的举止都是被巧妙限制在可以容忍的界限之内的。若她是官场上几经世事沉浮的老油条,我并不诧异,但她只是一个从未出过百里府的女孩儿,如何有这样的伪装?

      特意找到从前服侍她的仆从,她们大多数能够将二小姐百里木芙的事迹说上十天十夜,可一旦将话题换到百里木奴身上,每个人都要皱眉想一番,仿佛这个女孩儿稀薄到不存在。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了微妙的、难以捉摸的情感。这个夺走了“起死回生”的女孩儿和我竟有些相像,完美的戏子,完美的隐藏。可是,在百里府,她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大小姐,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女孩儿选择了如此策略,来躲避周围的一切?她这样、本该见识短浅的女孩儿,如何有高超的手段、不懈的意志,去操纵自己和身边之人?果然,骨子里流的是百里逊狡诈的血么?

      国亡族灭,彩凤落泥。即便隐忍如我,也难以如她一般得体到无懈可击。应廉故意做出嚣张无礼少年的模样,百般欺辱她,百里木奴却立时变成娇纵蛮横的女子,与他恰到好处地针锋相对,仿佛她也如应廉一般,有千张面具、百种人格可供挑选。不论是怎样的试探,都能够被委婉、坚决的化解。听见应廉的无奈,我莫名地满意了,愚蠢的女人,我已见过太多。

      她顺从地接受了“西湖”这个名字,毫无怨言,甚至认真、热切地开始履行自己的丫鬟职责,如此识时务,似乎没什么能在她心里停留超过一炷香,哪怕是从千金小姐沦落到奴婢。

      虽然可以将吕国彻底摧毁,我却在暗中劝说北安王的军队停止攻击。自然碰壁,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永远不明白朝堂上的“制衡之道”。杨锦翅力排众议,支持了我的决定。我却心生不满,北安王果然太老,一介女流竟能掌控操纵全局的权利,更加坚定了收服杨锦翅的决心。

      西湖和东雪的声音成了每日最烦人的吵闹。按住太阳穴,不由想象若是西湖知道,她此刻挽住的女子是个冷血杀手会如何反应。可没等琢磨出来,那毒又开始折磨起我。因为知道解药就在不远处,竟平静地享受起这疼痛来,许久不曾想起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幼年时皇宫的巍峨,最后一天见到的日落…….

      西湖病了。我拿出致命毒药喂给了她,果然好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百里逊大概从没有将“起死回生“看成解药吧,只是他又一个花样。我也将死去,才能够得来新生吗?百里逊费了这么大气力,只为如此?不,我还要再等。

      按照计划,我返回杨国,杨思护送的精兵中有大半是千丈楼仇大的手下,真是个蠢货。西湖安静地守在自己的船舱里,我倒很想将她找来,和她说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十几年前,她无意中剥夺了我堂堂正正生存的权利;十几年后,我该如何报这仇?

      仇大一行没有忍耐太久,我本就有意离开朝堂避隐一段时日,便顺水推舟任他们劫船。应廉的死,在我意料之外。

      没人能够陪我走到最后,这点,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从不会孤单,这些人想得到的,我会想方设法给他们,反过来,我想得到的,他们再没有说不的权利。西湖机灵地凑到我面前。在她满满的承诺后面,却是惊恐。因为死亡而恐惧?在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死亡,我高看了她?
      不论如何,她谨慎地呆在我身边,从不远离半步,明明是惊弓之鸟,却强颜欢笑;明明怕我、惧我,却死死地守住我。很烦,非常烦,无法忍受。从来,我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行走,即使是应廉、北霜、南池,也只是安静地在后面跟着而已。可现在,西湖却张皇失措地绊住我的手脚,她需要我的承诺吗?或是,她想借助我之力得到什么?

      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对策,模仿应廉,更确切地说,是模仿应廉选择的那个人格。少年的暴躁,易怒,大喜,骄傲,执拗,我竟十分冷静而精准的完成了。谁知道,若是没有幼年的大变,或许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只是太愚蠢了。

      从此,和西湖在一起的那个怀错,是我也不是我。不知不觉,有些难以启齿,但我竟享受起做这样单纯、无所畏惧的自己来。闲暇时的片刻欢愉。

      仇大将我们囚禁在山中,意料之中。宿三对西湖的关注,意料之中,身为紫迢宫的大弟子,面对西湖总有些好奇之心吧。半夜的毒发,意料之中。只是竟在胡乱中咬了西湖,万幸她没有疑心。虽不是很肯定,西湖模模糊糊的暧昧让我高兴起来。这个女孩儿总是太狡猾,让我很不舒服,若是能趁此时将她收服,也不失为乐事一桩。

      模仿那些堕入情网的少年,是如此容易,简直迫不及待看她投入我的怀抱。可西湖竟坦言自己已有婚约,从此百般疏远。恼羞成怒的时候,我恨不得掐死她,却赞叹她的明智,也挑起了我的斗意。若是连她都不能征服,我何谈征服天下呢?而且……我虽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但托了父皇、母后的福,有一副好皮囊,难道她还不满意吗?或者,她本就是嫌弃我目不能视、口不能言?

      枯坐在桌上,听着西湖细碎的脚步一点点走进,每一步都重重砸在心头。百里逊,我又想起这个男人。他是打算让西湖击败我么?我挣了挣手上的绳索,苦笑了一声,虽然是自己选择借仇大之手远离父皇的掌控,此时这般却是没有料到。不由好奇,若是西湖被那样的男子玷污,她又会如何应对?对于女子来说,最宝贵莫过于贞洁,她也不会例外吧。那种事情,不能理解为何世人都狂热隐秘地热爱着,披着仁义礼的外衣,却还在难以克制野兽般低级的欲望。明明不过是两个人你需我求的交易,却又制造出多少痴男怨女,难以理解。

      不过,若是她被玷污了,我反而更容易下手吧。挽救她的天神……?

      宿业白竟然出手相救,可恶。

      朝堂派来的两个太监,其中一个已被洛克敌收买。他还真是老当益壮,何时才能放开手?每次都被他施恩,当真以为我还是那个濒死的残废吗?西湖扑到我背上,替我挡了鞭子。她还真是……也罢,反正有“起死回生”,横竖只是些皮肉之苦。我想象了一下,若是应廉。北霜、南池中的任意一个,都不会做这般愚蠢的事情,他们会动手杀人,却不会替我承受。

      受了伤的西湖,突然变成小猫一样,懒洋洋地趴在我肩膀,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在她心中,有一处悲伤,与我无关,似乎与任何人无关。她被这痛苦折磨,却也在享受这不为人知的苦楚。我想,大概只有她疲惫、伤心的时候,才能从更痛苦的地方汲取勇气吧。西湖,我动着舌尖,尝试说出她的名字,却好像叹了好长一口气,何时换了才好。

      她随时随地都在矛盾着。毫无疑问,我的示好震撼了她的心神。只是不知,到底为何她选择了拒绝,却又不彻底。左摇右摆,让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我也开始心烦意乱起来。现在想想,我竟然会花那样的精力去揣摩一个女子的心思,真是难以置信,而我竟一直没有看透她,或者,当我自以为看透她的时候,正是她打碎我的得意的时候。

      仇大与三弟杨意的勾结,正如我和元二的联盟一样。杨意是祝妃的儿子,据说与父皇年轻时容貌如出一辙。年轻气盛,天之骄子,好似当年的自己。母后与祝妃,我与杨意,这辈子都在想尽方法致死对方。父皇几乎亲自抚养他成人,器重他,重用他,培养他。人人都知道,杨意才是父皇属意的继承人。只是,作为一个不成功的皇帝,他还没能力决定谁能夺得那个位置。二弟杨思心思并不在皇位上,可他的母妃凉氏却一心想将他推上去。凉氏一族,并不是最显赫的贵族,但是屹立杨国几百年不倒,从未出过贤臣名将,也从未有过半步差池。杨意的母妃祝妃,是南平王府郡主,与远处北疆的北安王不同,南平王的权利甚至超过了一个亲王应有的范围。杨长刀袭了南平王的封号,是忠心的保皇党,难怪父皇如此倚重。而我,杨悬,靠的是举棋不定的洛氏。

      此次劫杀是杨意的手笔,一直好奇,他到底能不能够下手将我杀死。太监佯装送来毒药,逼迫我喝下去。西湖退缩了,不奇怪。宿业白要将她带走,他真以为我会放他们远走高飞吗?可怜的西湖,她永远不会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她血液里的“起死回生”,而宿业白想要的,没准便是她的命了。

      按照计划,喝下“毒药”,太监回去复命,我顺利逃脱烦人的眼线,去姚国会一会姚帝。可是,她却突然变卦,打乱了一切。我算出她的胆怯,却没算出她的莽撞。在毒药的汁液还没有碰到嘴唇的时候,西湖冲上来打翻了瓷碗。她毫不犹豫地握紧我的手,仿佛这一辈都不会松开一般。她终是输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