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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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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家将思索了一会儿便派人去里面请示,院内的奴婢听闻了这件事纷纷聚集到门口。“张大哥,大小姐说无妨,只是不能让外面的人进来。”
消息传出,有女儿姐妹在雷院的奴婢急急忙忙赶到院外,找着机会叮嘱院内的奴婢,倒像是生离死别似的。我在一旁静立,翠雀则忙着挥笔记下代领月钱之人。
翠雀是游夫人的得力助手,为人宽厚聪敏,甚得府中人信任。她还有一项本领,便是记忆力惊人,府内大大小小奴仆的来历、家世,她全记得一清二楚。只见她单凭记忆从口中唤出一个个名字,雷院内便有一声声答应。
“……秋毫……”翠雀抬起头,喃喃道:“必然是交给她妹妹了。”
此时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儿从人群中挤出来,哭丧着脸冲着雷院喊道:“姐姐、姐姐!”
雷院内,一个满面愁容的女子探出头来,“翠雀姐把月钱给秀秀吧。”
这个名为秀秀的小姑娘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嘴里嚷着姐姐,便要往雷院里奔。
我从半路里斜截住她,用力按在她肩上,“放肆!退下去。”
院内的秋毫大怒,立刻跳出来,抱住秀秀骂道:“你什么东西敢碰她!”
我拍了拍袖子,冷然道:“不错,我不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廉耻!”转过身,冲着众人道:“来上京之情,我母亲曾道‘上京洛家里面的丫鬟都是和小姐一样的教养’。可如今看来,却是一群不知礼教廉耻的女人。翠雀姐姐在这里站了许久,竟没想到为府中的姐妹拉起帷帐吗?即便是奴仆,女儿的名誉也是重中之重。雷院内的姐妹们与异性男子同处一处、已然失了名誉、毁了名节,外院的姐妹们难道也要受这样的屈辱吗?若是已婚的婆子便罢了,未婚的女儿家,因为心里担心姐妹的安危,冒着日后被人非议的危险,来探望姐妹。翠雀姐姐难道不该为她们的名节着想吗?”
秋毫的面色惨白,秀秀趴在她的怀中不知所以。“你胡说!”她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我们在里面规规矩矩,你这个贱人凭什么污蔑!”
我点头叹息,“秋毫姐姐人品端正,自然不怕与陌生男子同居一室。可难保雷院内有那放荡之人,借此几乎与男子偷欢,生出祸事,脏了洛府的名声不怕,脏了众人未来的前途才怕!”
翠雀怜悯地看了秋毫一眼,已然明白我的计谋,沉声吩咐道:“阿洛小姐说得对,凡是未婚的女子全部退到内院去,四十岁以下的婆子才可以在此处停留。”
秋毫愤怒地站起来,拉着秀秀的手道:“好妹妹,跟姐姐进去。”
秀秀的泪痕未干,刚要点头,忽然人群中奔出一个中年女子,却是归嫂子,“秋毫啊,枉你平日还对秀秀千好万好,这跟你进去,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喽!说都说不清,谁家敢聘啊!”
翠雀深吸了一口气,“秋毫的钱给秀秀。下一个是驾云,驾云的月钱给谁?”
翠雀的声音刚落,身后的人群中忽然起了一声极细小的回应:“驾云不在雷院,她……前几日得病回家养着了。”
翠雀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另一个名字,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自秋毫之后,雷院内竟再无人回应翠雀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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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翠雀捏着手中的纸,摇了摇头 “你这样倒是说不出什么不对来。”翠雀微微惋惜道:“可怜雷院里面的姑娘们,竟生生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她责备地瞥了我一眼,又叹气,“游夫人倒是夸你想得谨慎,‘有大家之风范’。你确然也和了她小心谨慎的名声。可你要小心,别日后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刚要开口,近身倒茶的温朱却一把夺过翠雀手中的名单。
“你这是做什么!”翠雀连忙起身,又被我强行按下。
“翠雀姐姐莫慌,”我扯出一个笑容,单手将她双腕绞住,“我与温朱皆是习武之人,这份名单还是放在我们这里比较安全。翠雀姐姐毕竟娇生惯养,万一有人没眼力去求你烧了,岂不是白忙活了?”
翠雀本是满面怒容,却渐渐脸上发红,眼睛惊恐地睁大起来。她左右用力挣脱,却被我稳稳按在椅子中,“阿洛,”她急忙放软了语气,“给你就是了,快放手!”
我依言松手,摸着手指冷笑着对翠雀道:“看得起翠雀姐姐,才将我姐妹二人身世告知,姐姐你若是不识趣,四处宣扬将我们二人赶出去,”我眨了眨眼睛,抬起手去摸她的眼睑,“那真是伤脑筋啊。”
翠雀踉踉跄跄地跑出房去,却在门槛出停住,愁容满面道:“洛家如今正是多事的时候,秦老夫人还不肯消停。你们也不是第一个被那老妖婆蛊惑的人,我不济也不去管,看你们能闹到几分田地。当年老将军在的时候,若是你们胆敢如此,十条命也不够丢的!如今老将军不在了,”翠雀微叹了一口气,“游夫人软弱,凉夫人暴烈,若是秦夫人真心为了洛府好,我翠雀第一个欢迎她出来主事!你们出身乡野,见识短浅,被老妖婆蛊惑了,以为可以一步登天?”她鄙夷地摇了摇头,“你们年纪太轻了,世间的事怎么会那么如你愿?”
温朱铁青着脸,回击道:“待我们得势了,看你还怎样说教!”
“温朱,”我拍拍她的手,毫不在意道:“翠雀不过是家生奴才,以为洛府有多么壮丽,值得我们去斗!”我掩口轻笑,摸着自己的面具道:“翠雀,这洛府中所有的金银,不过是我脚下的路,你可好好看着,我能走到哪步。”
“阿洛,你刚才的话……“温朱抱膝靠在床上,斟酌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以为,咱们是来帮秦融将军守住洛府的,你……难道不这么想?”
“秦融算什么?洛府算什么?我几经折磨,何苦来替他当管家婆?此处可是上京,谁知道我们会遇上什么人,也许忽然就攀了高枝,岂不快活?”我半是讥讽半是感叹,“满目官宦黄粱梦,放眼胭脂阑干泪,咱们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温朱睁大了鹿儿一般的眼睛,闪烁出激荡的光芒,“阿洛,你是说……咱们要去皇宫?”
我略一惊诧却点点头,“皇宫虽难进,但心里有个野心也是好的。还记得我说过汉宫双飞燕的典故?”
温朱的肩膀微耸,她屏住呼吸,郑重的点点头,“记得,飞燕合德。”她呼出一小口气,脸上忽然飞起一抹红晕,“难道咱们也去□□不成?”
我哈哈大笑,揽住她的肩膀喘着气道:“貌美的终成野草,有手段的才能多走几步。比谁活得长久而已。”
“那阿洛,你我谁是飞燕,谁是合德呢?”温朱垂下眼帘,哀伤地说道:“咱们最后也互相残杀吗?”
“温朱,”我捏着她的脸蛋,无所谓道,“我才懒得和你抢东西。我要抢另一个人的东西,然后把它送给你,怎么样?不过,你看在我无欲无求的份上,怎么也要让我风光几天。”好让我看看怀错失落愤怒的脸,让他看看追逐了这么久的东西一朝落空是怎样的体验,让他无处可逃、无枝可依,党羽散尽、亲友俱失……到那时,我也许会大发慈悲,赏他一碗无忧散,让他乖乖留在我身边。
如今也明白了,怀错与我都太要强,容不得弱点。不是我成为他最控制的宠姬,便是他成为我的手下败将。杨金翅或许可以任凭怀错的权力凌驾与自己之上,我却不能容忍不平等的地位。
彼时,我与温朱还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我大谈着野心与理想,心中却有着历尽沧桑的悲凉,而温朱是刚刚出壳的小鸟,她的全部热情和注意却被我放诞荒唐的宣言所俘虏。以至于究其一生都在捕捉这个飘渺的梦想。不知几个几十年之后,年老的温朱终于满足了幼年温朱的宏图,成为了三国国母、享尽权势的女人。原来那个算命之人的话是有些道理的,当温朱走向另一个人生的时候,中原大陆的命运将会随她一起转移。
有人说她一生过于热衷权势,怜悯她晚年华服下的孤独凄凉,我的回应便是拍了一那个人的脑袋瓜子,“你知道我们当初奋斗得多苦?要不是你还有点儿小钱儿,我会跟你?还不如跟着温朱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