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心口难开》端木轩

3、第 3 章

　　七——
　　“原野！我拒演！”
　　舞台上，雪儿怒目圆睁，抱着双手负气地站着，舞台下，原野没有表情地看着雪儿，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所有人——包括子琳都在关注着原野和雪儿的这场战争，两大高手过招，只看谁一不留神被杀得败下阵来。
　　“雪儿！拜托你有一点敬业精神好吧！”
　　“说得倒好听！有本事你自己来演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
　　雪儿毫不退让，原野无可奈何，一时间，全场的气氛僵了起来。
　　“雪儿，又不是真的演，只是做做样子！”
　　“你会满足于只做做样子吗？到后来，你肯定会变本加厉！”
　　说着说着，雪儿干脆直接跳下舞台，向外走去，没有一个人敢伸手拦她。
　　当雪儿走出去时，子琳轻轻吁出一口气，她看了看呆在原地没动的原野，然后低下头看这一幕的剧本：
　　人类传说的圣山中有一个圣泉，据说在月圆之夜到那儿沐浴祈祷，就能见到神迹。
　　而我们的月亮女神希望能见识一下这样的神迹，于是在一个月圆之夜去到那儿，果然，在月亮光华的笼罩下，她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正当她在水中放声歌唱的时候……
　　“子琳……”
　　原野来到子琳身边，轻声唤她，
　　“你说……应该怎么办？”
　　子琳看着他，原野也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子琳觉得整个剧本都很好，但是女神洗澡被人类男子偷窥，进而产生感情的这部分情节，确实显得稍微那个了一点。不过所谓百密一疏，就是诸葛亮也不一定能算得天衣无缝吧，所以原野在整个大构思下犯一个小错误，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碰到了雪儿，她是自尊心很强的人，而且也是很自我的人，虽然舞台剧可以以点带面的演出，但是像原野这样要求女主角真的脱去外裳仅剩一件贴身内衣在台上演出的导演还是不多吧！
　　子琳拿出记事本，在上面飞快地写字。
　　“为什么不能把情节稍微换一下呢？”
　　“怎么换？这个泉水是女神和铁匠相遇的契机啊~~~去掉了的话，很多情节都无法开展的呢！你也知道啊！”
　　原野看着记事本，有些疑惑地问子琳。
　　“笨死了！”
　　子琳写下这三个字，再轻轻敲了一下原野的脑袋。
　　“可以换过来啊！”
　　不知什么时候，顾颉来到了两人身边。子琳听到这话之后，颇为赞许地笑了笑，然后顾颉接着说，
　　“其实，两人要在这里相遇不一定要是女孩子沐浴吧！也许是铁匠心愿未了，前来祈祷呢？而且，就算要安排女生下水，可以让她在脱掉衣服之前就察觉到男生的存在啊！这样的话，又避免了女生的尴尬，也可以让人感觉不那么……呃……俗套。”
　　听完之后，子琳马上咧开嘴笑了，她使劲拍了拍顾颉的肩膀，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呵呵~~~原野肯定也是可以想到的，只是一下子要顾的东西太多了，脑袋里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吧！”
　　顾颉乐呵呵地为原野开解，原野则愣在原地，若有所思，子琳又提起笔开写。
　　“他呀！不知是真傻呢，还是对人家女孩子有企图！”

　　“经过修改呢，这部分情节变成这样的了……”
　　子琳好不容易把雪儿劝了回来，这不，雪儿正站在台下没好气地看着原野。
　　“女神来到泉水边，发现这儿其实并没有什么魔力，但是水相当清澈干净，于是想要在水中洗个澡，这时她感受到了旁边有生人的气息，原来是前来祈祷的铁匠。突然，一道强大的魔力从天而降，将铁匠击昏在地，而女神的声音和魔力也在一瞬间恢复了，是太阳神将力量还给了月亮女神，希望她能够回来，女神对太阳神任意伤人的做法很是愤怒，丝毫不领他的情，在吟唱了治愈的咒语之后，又将所有的力量还了回去。以后，铁匠就收留了女神，而女神也伴在铁匠身边开始了比较稳定的人间生活。”
　　原野说完之后，有些担心地注视着大家的反应，在看到没有什么人有异议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雪儿，而子琳也关注着雪儿的反应。
　　雪儿看着旁边的地板，低声嘟囔道：
　　“都看着我干什么~~~就按原野说的排啊！”

　　“我很喜欢这首《树影婆娑》！”
　　原野开着车，车载音响中流淌着一曲温润和美的二胡。子琳和顾颉坐在后座上，顾颉有些拘谨的感觉，倒是子琳，大大方方。
　　“顾颉，我还记得你以前跳过这首曲子，好像是秋夜思人的意境吧！”
　　“啊！是…是的！”
　　“那个时候看到，真是被感动了呢！好美的曲子，好美的舞蹈，好美的人呐！”
　　“哪里……怎么有你说得那么好……”
　　“谦虚什么！我们团里除了雪儿，就是你了啊！”
　　子琳看着两人说话，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秋夜里，婆娑树影下，一个寥落的身影翩翩起舞的景象已然浮现在她脑海中了，虽然有着难言的寂寞和苦涩，可那相思的充实感觉，却是能让人从心底温暖起来！
　　“对了，子琳！你回来之后，我们都没有好好吃过一次饭，不如今天我们先去那里吃那个吧！”
　　趁着红灯停车的空档，原野从驾驶座返过头来看着子琳，满脸和煦的笑容，一如十数年前牵着子琳的手飞奔过大街小巷的那个大哥哥。
　　子琳从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充溢在眼底，让她差点儿就泪流满面。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一边在心里这么想，子琳一边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城市的繁华背后，隐匿着许多没落与破败，同时也隐匿着许多经典的小吃。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些小吃也从不担心被湮没，因为总有人循香而至，或者是一再回头。
　　子琳记得几年前，无意中看到家乡一个电视台正在播放“美食特搜”一类的节目，而介绍的就是让她和原野爱不释手的“清补凉”。那一刻，子琳的口水和泪水一起往下落，那实在也是她念之心切的美食啊！
　　小时候的夏天，每天下午睡了午觉，原野就会来敲子琳家的门，而早早准备好的子琳就会捧着一只青花瓷碗和原野一起穿街过巷，直奔那个小小摊位。
　　像果冻一样透明细腻的膏体盛在碗中，上面盖上苹果肉、绿豆、枸杞以及砂糖，再加上蜂蜜水，所有的配料都是从一个大泡沫盒子里取出来的，而这个盒子外居然还裹着一床棉被。
　　小小的子琳就看着那床棉被，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崇敬与遐想，当然还有无比的惊讶。
　　棉被不都是用来保暖的吗？怎么清补凉从棉被里拿出来还是这么冰冰的呢？
　　子琳经常是站在清补凉的摊位旁边小啜一口，然后望着那棉被怔怔出神，当那凉丝丝、甜蜜蜜的味道在口中淡了的时候，她就再小啜一口，而每当这时，原野就会对子琳的清补凉出手了——通常原野都是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解决了，然后开始剥削子琳，而两人又经常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番，再子琳很大度地妥协让原野“只喝一口”。
　　又及，自从子琳有一次回家把棉被翻出来裹在身上险些中暑之后，她的心中对清补凉就更添了一份神圣的感觉，她认为清补凉老板的那棉被中一定藏有怎样的玄机，才能令美味的清补凉就是在三伏酷暑依然凉爽怡人，于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子琳每天做梦都在矛盾着，她既想把老板的棉被通过坑蒙拐骗抢等各种手段弄过来，又担心会因为自己的做法使得这么清凉美味的清补凉永远消失。
　　而这些，迄今也只有子琳一个人知道，每每回想起来，子琳都会禁不住地笑起来，有时甚至会因为彼时稚嫩的想法而羞红了脸，这样的回忆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子琳……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咦？子琳有出什么事吗？”
　　“原野你看，子琳自从捧上这个碗之后就开始发呆，现在更是不住地傻笑呢！”
　　“……不要管她……吃你的吧……这是一傻妞！”
　　“真的不要紧吗？”
　　“别理她！由她犯傻吧！…好吃吗？”
　　“嗯！真好吃！”
　　“哈哈~~~好吃就多吃点，子琳如果再不醒来，我们就把她的吃掉！”

　　八——
　　子琳从梦中醒来，睁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深蓝色在她小小温馨的房间里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悠长的氛围，这样的夜色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在越来越前卫与时尚的今天，太多的灯光、太多的声响掩盖了夜的真谛，可是当繁华渐渐归于宁静，又少有人会着眼于落落的寂寥。
　　远远地，远远地传来了一首旧情歌的调子，不知是哪些没睡的人还在灯红酒绿里沉醉，那调子艳俗却婉转，那是子琳所不熟悉的另一部分人事情缘。
　　子琳从枕头下找出CD机的线控，摸索着摁亮了绿色的显示屏，一指见方的荧荧绿意在子琳眼前摇曳着。子琳戴上耳机，此刻耳中响起的是一曲钢琴，把自己与那旧调子隔开来。
　　在子琳的脑海中，一幅画面随着旋律的起伏慢慢清晰了起来——每当子琳睡不着或是半夜醒来，她就会驱动自己的想象力，给自己编织一个故事，让自己沉浸在这个故事中，天马行空或是迅速入睡。
　　今晚的故事应该发生在香港，就像某部动画片所描述的一样，那是一个魔幻之都，又或者只是借香港之名的一个架空的地方，在那儿，一切的一切都成为可能。
　　而子琳，幻想自己是一个小小的绣女，每天都很努力地刺绣，一朵花，一只猫，为了生活，她一针一线地经营着，只有下工了，回到住处了，才有一点点可怜的休息时间。而当她做自己的事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唱歌了，这些都是她自己听来的一些名剧的片断，有的词也仅仅只是听个大概，并不确切，但她喜欢，喜欢那每一个停顿，每一个纠缠。
　　有一天，子琳正在月色下洗衣服，在她停下来擦汗看月亮的当儿，她又亮起了嗓子，小唱了一段，殊不知一个人影正在墙角处暗暗地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