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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吹皱一池春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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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一撩抵上背后方向力度来得恰到好处来的紫芒,她轻轻巧巧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日夜铭在她心上,印在她梦里的俊雅面庞。清幽月色下,那白衣胜雪的颀长身影披着柔和的光芒,随风轻扬的发丝间,那双夜空般深邃的黑瞳柔柔照出她的轮廓,只云淡风清地一瞥,便似把红尘间万丈春光收来,悉数送进了她的心底。
“你回来了?”
玄冰眉宇间愁色尽去,收剑归鞘欣然踏上一步,却见载淳摇头微退,似笑非笑道:
“习武之人,最忌心魔困扰,似你这般练剑,真是既糟蹋了上乘的剑法,又糟蹋了你自己的精神元气!我好歹也曾算你半个师父,虽然如今徒弟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但该管教的时候还是要管教的!”
玄冰眼波流转,樱唇一展间重新拔剑出鞘:“师父训示得是,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话音落处,紫光银芒已再度相交,带出一声清亮的龙吟。他们在一起四年有余,对彼此的招式路数、动作习惯了如指掌,一方侧一侧身,抬一抬手,另一方就知道他下一步要走什么方位,用什么招数,因此他们的交手与其说是比剑练剑,倒不如说是一场灵犀相通、契合得妙到毫颠的完美剑舞。
因见丈夫回来心情转好,又经过载淳刻意的带引,玄冰的剑招恢复了流畅灵动的本色,胸臆间的郁结之气也随着剑势的流转渐渐舒散开来。看出妻子内息已畅,载淳便向她递去了一个眼神,玄冰会意地扬了扬羽睫,在紫电长虹最后一次相交之后,两人擦身而过,在自然利落的收势中同时插剑归鞘。
相视一笑,载淳走上前去,堪堪迎住了偎入自己怀中的纤盈娇躯。
“我才出去多久,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这么不开心?真是个不争气的傻丫头!”
虽然现在的玄冰已经做了母亲,但载淳还是常常喜欢在半开玩笑地斥责她时把她叫做“傻丫头”。听着耳边那满含宠溺的磁性声音,感受着他暖暖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颈项,玄冰只觉巨大的幸福充塞心房,随之而来的一丝忐忑却让她的心弦悄悄绞紧。
“我……我只是有些心烦,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还用你说?你的英雄事迹早已传遍安普拉族上下,我想不知道都难!”载淳重重叹了口气,扳正妻子的身子,严肃地盯住了她迷蒙的眼。
“你都听说了?”见丈夫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玄冰不由得焦急地揽住了他的颈项,“不是她们说的那样,真的不是!我不过是想救萨伦一命而已,可哪知道,短短几天工夫,外头竟会传成这样……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古丝丽为什么会给卡蒂妮出主意,要她来找我搬救兵,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就打算跟我说这些?”载淳依旧神色不豫。
玄冰一时语塞。楚楚可怜地望着丈夫,她红着脸不知所措地嗫嚅道:“那……那你还想要我说什么?我真的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蠢到家,欠教训!”载淳突然沉下脸,把他惴惴不安的小妻子拽了过来,玄冰下意识地一缩肩,还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半启的樱唇便被老实不客气地封住,唇舌间温柔而炽烈的纠缠让她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意乱情迷地沦陷在自家迷死人不偿命的好相公与众不同的“教训”之中。半晌温存后,载淳轻轻放开她,细瞧她泛着红霞的脸庞和雾气迷离的水眸扬起了唇角。
玄冰兀自有些混乱地眨了眨眼,待觉出他眼中明显的笑意时,不禁喜道:“你不生气了?你……相信我了?”
“我何时不信你了?我气的是你认为我会不相信你,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还傻乎乎地在这里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要是把自己折腾出个三长两短来,你要上哪里找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赔给我?” 载淳好气又好笑地瞪她,“你呀你,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笨起来却又比谁都笨,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
“原来你是故意吓唬我!”玄冰又是欢喜又是娇嗔地瞪了丈夫一眼,“那人家也是太在乎你了嘛,再说……”她笑笑,不怕死地加了一句,“我会落到这个地步,正是因为有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中意你,所以才专门设下套让我钻,你说我怎么能不着急?”
见载淳轻咳一声,作势又沉下脸,她赶紧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当家的,我错了行了行?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看在你态度还不错的分上,下不为例!”
说笑间,气氛已是轻松下来,那些满天飞的流言蜚语也早已变得不值一提。想起载淳先前出去办的事情,玄冰忍不住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吧?你比我预想中的早回了许多天呢。”
“幸不辱命,这第一个条件算是完成了,我还顺便带回来几块挺不错的料子,刚刚放在外屋了,等回去以后,给你和女儿添几件好看的新衣裳!”
“真的?”玄冰顿时欢喜地笑了开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子,不管是温文娴雅的大家闺秀,还是叱咤风云的江湖侠女都概莫能外,更何况,这还是那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一番温柔体贴的心意,又叫她如何能不欣喜万分?定了定神,她心有所感地道:
“那么,我们明日便去与古丝丽谈第二个条件吧。早点了了这事,也好早些回家,我都已经开始想女儿了,小丫头怪可怜见的,好不容易过回生辰,爹娘却不在身边……”
“我又何尝不想咱们宓儿,但愿古丝丽信守诺言,不要再节外生枝才好!”载淳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即又想起个问题,“那咱们走的时候,萨伦怎么办?照你刚才说的,如今他在族里可是已经无法立足了呢!”
“你决定吧,我听你的。”玄冰勾住丈夫的臂弯,抬头瞧着他的眼睛。
“装模作样!我要说现在就把他丢出去,你会听吗?”
载淳屈指在妻子额上轻弹了一下,笑道:“好了,说正经的,咱们既然救了人,就没有再把人丢进火坑的道理,现在无非是先把他带出去,再想法子安置他。具体怎么安排慢慢商量吧,再说也得看萨伦自己的意思,他是个人,又不是件东西,总不能光由着我们说把他放哪儿就是哪儿,对不对?”
听着丈夫与自己不谋而合的想法,玄冰含笑点头,心满意足地偎入了丈夫怀中。在这个世上,他是她独一无二的知己,其实,她始终觉得,不管自己做了黎山掌门也好,武功练得再强也罢,只有他陪在自己身边,才是她最踏实,最安心的时候。
☆ ☆ ☆ ☆ ☆
与载淳分手后,古丝丽吩咐埃梅姐妹把货物移交给掌管货仓的兰吉管事,然后便朝母亲的寝殿走去。
走在通往寝殿的那条黑沉沉的走廊里,古丝丽明艳的脸庞上不由得掠过了一丝阴云。明明是全族上下最尊贵也最富有的人,住在全族上下最豪华最舒适的房间里,却偏偏大晚上的连盏灯都不肯点,把自己隐藏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这样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记忆中的母亲,也曾经热情开朗、巧笑嫣然过,那时的德努曼加,在族里是个受人爱戴的贤明首领,在家是个爱丈夫疼孩子的好女人,但是,那一夜的风暴改变了一切……
从那以后,那个曾经极力主张新政,废除野蛮旧制的英明女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安普拉族历代首领都更残忍更霸道的暴君,那个虽没有沉鱼落雁之姿,但笑起来却比春花更灿烂的明媚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鸷多疑、喜怒无常,令人望而生畏的专/制家长,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被弥漫着死气的黑暗笼罩,这样的黑暗也蔓延到了整个安普拉族,刑场上凄厉的惨叫声从此成了家常便饭。
古丝丽的心一阵颤抖,猛然收缩的瞳仁中暗流汹涌,婀娜的身子也不自禁地微微踉跄。抬手扶住石壁,她樱唇紧抿,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心绪,终于在片刻后恢复了平静,瞬间混乱的目光也被惯有的傲气干练之色所取代。
深吸口气,她加快脚步走出了长廊,踏进寝殿最外层那个待客大厅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几盏灯火,然而,相对于整个宫殿里无边无际的幽深黑暗,这些微的光亮并不能给人多少豁然开朗之感,反倒让人觉得,那零星分布、明灭闪烁的几个亮点,颇像是飘荡在夜空中的阴森鬼火。
“大小姐!”看到古丝丽出现,站在大厅门边的王宫女总管莲娜赶紧躬身行礼。
古丝丽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心中很是不耐。说实话,她非常讨厌莲娜,这女人平时就知道拍她母亲的马屁,在外面却仗着自己是大首领的心腹到处作威作福,萨伦这些年是怎么被这女人欺负的,她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她管不着,也管不了。
在她想来,别说这次的下毒案子萨伦是冤枉的,就算他真的想毒死这女人也是情有可原,所以,她给卡蒂妮出主意叫玄冰去救人,固然是有自己的一点私心,但也确是真心希望能救萨伦一命的——除了凭借玄冰过人的身手,没有其他法子可以中止那场死刑,也只有玄冰出面了,她才能以这两个外族人身上还有利可图,最好不要得罪他们为由,劝说母亲卖玄冰这个面子,事实证明,她的策略成功了。
如果莲娜是真心喜欢萨伦,想置他于死地是因爱生恨的话,那么她还能对她的行为存有一点理解和同情,但事实却是,萨伦被玄冰领走以后,莲娜很快就有了新欢,快乐得找不着北。
倘若当真爱过一个人,就算反目成仇了,也不是说忘就能忘,还能这么快爱上另一个人的,这只能说明,这女人根本就没有爱过萨伦,一直以来,她不过是把他当做一只可供玩乐的宠物而已,一旦这只宠物不乖不听话,甚至还想来反咬她一口了,那么宰了它也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