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风（大唐双龙）》然心

17、出谷

　　清晨，谷中蒙雾散去，一缕光透过窗进入屋子，映在轻倚在药柜旁浅睡的女子身上。眉睫微动，睁开双目，清清抬手轻揉眼，她竟在试药房睡了一宿。起身打开房门，门前趴于地的白貂立刻起身，乌黑的小眼珠望向主人，知昨夜犯了错，发出细细的声音。淡淡一笑，清清于案边抱古琴，往寝屋而去。

　　待洗去疲意，清清换了身蓝色劲装，以便外出。蓝色发带轻挽起发，乌发轻垂于背后，距发尾上小半截处，再用一发带紧绑。放下木梳，直起身，轻推眼前小窗，明媚的阳光射入屋子里，伸手遮挡刺眼的光芒，清清半眯着眼，视线落于院中央。

　　院中央站有一身着深绿色儒服男子，背立向清清，透着孤寂之意。

　　戴了浅蓝色帷帽，帽纱遮面，清清走出屋，走至左侧角落小屋，此为杂物所放之处，背起放置于此的竹篓。关上门，朝小院口走去。

　　一抹淡香自身旁绕过，弘昊唤道：“清清小姐。”

　　清清转身，轻提帽纱，露唇：无须这般唤我，听得别扭。唤清清便可，谷中膳食渐少，我需出谷一趟，你且安心留此。

　　“在下可否同去？”弘昊问之。

　　清清凝视他片刻，点头：你若要离，可随我出谷。

　　松手，帽纱缓缓落下，将那秀丽容颜遮掩。转身朝院外树林走去，师傅命她看着这男子，却忽略了此人武功高强，与他多留一刻，实静不下心。若其起杀心，她未必能逃得过，还是让这人离开。

　　弘昊嘴角边逸出一抹笑意，这般不受待见？他们师徒二人想法可谓不一。踏上林间小道，两人间隔着小段距离，望了眼前方浅蓝色背影，轻摇了下头，似赏景般放慢步伐，如清清意，隔开些许距离。

　　想他离去，到也不难。可体内余毒未除，失去过往记忆，弘昊怎会不顾自身安全，执意离去。且老前辈想他试药，若是离去，怕是要责怪自家徒儿一番。细想一夜，心中早有主意，留些时日于此谷又何妨？不如随之走走，许能有助恢复记忆。

　　东行三里，映入眼帘是一片石林，石刻成木，木上雕刻石花。远望之，竟不觉是假，景致独特。

　　清清迈步走向石林深处，看似直行，若非紧跟，弘昊定会迷失于石林间。在踏出第一步，弘昊便觉不妥，石木似活过来般，快速移动。然回头望去，已无动静。石木归于原位，细观可知略有不同之处。

　　走至石林中心位置，清清停下脚步，望向身后之人。明眼似有一步之差，实则不然，弘昊已陷入迷阵。秀眉轻皱了会，运起步法，默记数术五行，身子轻盈飘忽，脚尖轻点石枝，落于弘昊身侧，右手轻覆其手，握住。两人身形已至半空，衣衫流动如云，轻巧落地。

　　只觉身畔幽香阵阵，弘昊侧眸凝视女子，心底淌过一丝暖意。

　　被其望得尴尬，忙抽回手，双眸直视前方石木。若非帽纱遮面，定可见清清双颊忽起两片红晕，与之前淡漠之态，全然不同。模样竟是楚楚动人，惜不为他人所见。

　　软滑柔腻的手掌突离，弘昊心顿觉失落，在见清清前行，缓缓回神，跟于后。良久，方觉不对，眉头微皱，暗道：除对这师徒相救心生感激，怎能有其它意念？怎可！

　　素手伸前十指轻扣，清清神色竟有慌意，非两人心中念事，定可察觉清清步子有些乱，如若以前，此时他们已出无心谷；然因前所生之事，这会竟是拖了些时辰，两人方出谷去。

　　离开石林，轻提身后竹篓，清清稍有平缓，轻呼一口气。无心谷外五里处，有一偏僻小村落，民风朴素，男耕女织，孩童于小河边赤足玩水。两人沿河上行，缓步朝村口迈进。

　　村口，一位年迈老者站立望向唯一小道，似在等人。见清清二人靠近，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沙哑道：“今日怎是清清来？往日皆是燕老先生来此。”

　　清清摇头，动手答道：师傅外出，故由我来此取食，有劳林爷爷。

　　“好！阿阮，你且去地里将新鲜菜果放于竹篓。”老者笑着点头，朝不远处往村口方向行来的中年男子唤道。

　　中年男子点头，接过清清递来的竹篓，道：“二位稍等。”提篓转身，朝另一条小道跑去。

　　若非中年男子道出两人，老者到是将弘昊当作路过的陌生人，和蔼笑问：“这位公子怎从未见过？莫不是清清的意中人？”老人家朴实，说话也不咬文嚼字，直言笑望两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不时点头，意味深长的笑，似真觉二人相配。

　　清清忙抬手轻摇，不愿他人误会。她与这人一点关系也无，怎就成了意中人？闻林爷爷之言，脑海中不禁闪过石林一幕，脸颊又生红晕。

　　老者错意，顿觉清清否认，乃女儿家羞涩之举，笑道：“你们四处走走，老头子便不打扰你们，阿阮自会在村口等你们。”说完笑笑，迈着小步往村子里走。

　　远去的老者，身影消失于村尽头。清清收回视线，侧身面向弘昊，挽起眼前帽纱，露出容颜。红晕未褪，于弘昊眼中，容色增了分娇艳。

　　清清被他这一望，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抬手伸指，向村口西南方指去。红唇微动：再往西南行十里，可至浙阳郡。

　　“我未曾说过离去。”弘昊笑答。

　　伸出的手一僵，清清侧眸望向他，顿觉尴尬，手缓缓落回。转身不再理会弘昊，心里竟有被玩弄之感，他那笑颜怎看都觉碍眼。想了会，到也不与他生气，只怪她会错意，太急于让此人离去。

　　偏清清不解，为何他愿留下作试药之人？不查失去的记忆。按师傅所说，此人武功甚高，应不会被人算计得逞。想及此，竟有些担忧，此人武功明日便可恢复，他意留于谷，是否该向他下药抑制其内力？

　　“我若离去，想来也会被老前辈捉回，他需知所炼之药的结果。”弘昊凝眸道。

　　清清一愣，摇头答：师傅不会捉你，只会跟上你段日子，观察罢了。

　　“清清姐姐，清清姐姐。”一个约六、七岁的可爱小女孩，蹦蹦跳跳朝两人而来。

　　此女正是阿阮的女儿，正于远处纵横交错的田间小道跑来，小脸蛋因急跑而红通通的，一身衣着简朴。跑至清清身前，轻喘气道：“清清姐姐，我们很久没见了。”

　　清清蹲下身，伸手抚摸女孩的脸颊。

　　女孩抬头，望向清清身旁站立的男子，笑道：“大哥哥是谁？小茵怎没见过你呢？”

　　“我是你清清姐姐的朋友。”弘昊温和回答，目光落在清清身。

　　“朋友？”小茵疑惑地望向清清，笑问：“清清姐姐没有朋友，大哥哥骗人。”

　　弘昊轻皱了下眉，俯身问道：“为什么你会说清清姐姐没有朋友，你不是吗？”余光瞥向神情微愣的清清。

　　小茵甜美一笑，答：“我们不是朋友！燕爷爷时常会来村子为大家看病，是我们村子的恩人。爷爷说我们只是认识，不是朋友。”她所说的爷爷正是之前那位老者，小茵年幼，并不知其意，爷爷怎说，她便怎答。

　　听闻远处伙伴的叫声，小茵向两人说了声，跑向村外小河边。

　　不是朋友？弘昊望向起身的清清，小茵话中意，他自是猜到几分。一位大夫，不应在谷口设下精妙阵法，清清虽无内力，石林里一事，可知其轻功绝非上乘轻功可比，定是那位老前辈所教。即便无内力，仅此绝妙轻功步法足以保命。

　　清清并未在意小茵所答，他们本就不是朋友。若是朋友，这村子里的人早被三师兄害死。身往村外老树走去，站于树荫下，抬首望着枝上绿叶。闻不远处小河边孩子的欢笑声，隐约的玩水声，慢慢收回视线，凝视众孩童。

　　“羡慕他们？”迈步而至，顺着清清的视线望去，弘昊轻声道。

　　清清望了眼弘昊，转身靠坐于树干边，低眸不语。再闻其言，诧异地望向弘昊的背影。

　　“何必羡慕？不知乐怎知苦，有苦必生乐，有乐必觉苦，只是时辰未至。”

　　嘴角不觉上翘，略似嘲笑，清清起身望向他，唇动：苦乐皆有，谁愿择苦。时辰至，极苦方为死，乐也枉然。

　　“既如此，为何哀伤？”弘昊轻叹，目光深邃而悠远。

　　清清秀眉轻蹙，低头不再理会他，手心冷汗生。为何会被他轻易看穿？顿觉不快，抬眸凝视他片刻，答：你又为何哀伤？师傅说过，你记忆会有恢复之日。

　　弘昊转身道：“哀伤？应是错觉。”视线移向朝他们走来的阿阮，伸手接过竹蒌，道谢。回身望向清清，微微一笑：“回谷？”

　　清清微愣，轻点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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