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天下贰]》夏小峤

1、一.

　　寅时，腾龙渡。
　　平日里最热闹的渡口，在此时静谧非常。几颗孤星点缀着深蓝色的天空，水天交映，湖面也有星光泛泛，远处隐约可见群山轮廓。运载江湖新弟子来九黎城的小舟停靠在岸，摆渡人于岸上休憩。能飞往太古铜门和荒火山的两只大雕面对面伫立，不知疲惫地叫唤。
　　朱陵军官依然站在入口处，他手下的将士们站于两侧，守护着九黎的入口。筱禾就在朱陵的身后，她在木质的地面上来回行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衫，琢磨了一会儿握在手中的法杖，用指背轻轻刮了刮自己的面颊，皮肤冰凉光滑。
　　游戏里的场景变得这么有真实感，她有点被吓到了。
　　作为一个云麓弟子，在非安全区都时刻准备着战斗，她惯性的施展了火心法，向神石跑去。路过朱陵军官身边，她听到他说：“我奉定将军之命镇守腾龙渡。”筱禾愣住，平日里她可从来没发现这个NPC开口说过话。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到底哪里不对，筱禾却说不上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她极力去否定，可眼前的一切都证明了这个想法的真实性。她随意支配身体的行动，而不是按着键盘上的字母。
　　站在丹坪寨，筱禾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捏在手心里。幸好她穿的战场套足够暖和，云麓女弟子其他服装布料那么少，免不了要暴露肌肤在这冰天雪地。
　　火球环绕在腰间，丝毫不显灼热，筱禾也感到了一股比平时更强大的力量在体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气？”她尝试去触碰火球，指尖顿时紧绷了起来，掌心似乎升腾出一种奇妙的力道，吸引着火球、又能使它和皮肤保持一定距离。将这火球把玩在手心，那么不费吹灰之力的自然，仿佛她生来就知道如何控制。
　　怎么会不知道呢？现在她进入了游戏，那就是真正的云麓弟子，操纵风火水三法，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事。
　　望着眼前的茫茫白雪，想到自己在这世界的能及之事，越来越兴奋。她腾云轻跃，切换着心法召唤着风雷与天罚。在这大荒是多么快乐，多么不平凡。现实生活中的工作、人际关系，都是那么无趣又无奈，怎能和游戏中的理想世界相较呢。
　　她继续在巴蜀四处欢愉、施展法术，感受自己的强大。偶尔有初入大荒的小号做主线路过，她会骑在自己的骏马上跳跃，想告诉他们自己有多快乐。

　　不知疲惫地玩闹许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飘过。是筱禾穿着虎啸的太虚师父，正带着他的老乌龟散步。她隐约能看到师父头上的绿色像素，组成他的名字：花相惜。
　　“师父！”她脱口而出，也不知师父能不能听到。
　　没想到花相惜真的停下脚步，面向了筱禾。“啊，乖徒儿，你在这儿！刷无暇玉去不？”
　　花相惜的人物嘴型再动，没有声音。筱禾能知道师父在说什么，却是因为另一种奇怪的声响将师父的话语内容转化了过来。那是一种接近于人声、又有点像机器的声音，刺耳、模糊、毫无感情。
　　“好呀。”
　　筱禾接受了邀请，加入了团队。一切过程，都是由另一种嘈杂、遥远的机械声告诉她的。她不需要任何操作，只需要在意识中确认或者拒绝。
　　不适感越来越强，筱禾的举动略有迟疑。进入剑域副本，冰心为她上了润脉，体内升腾起更强烈的真气。这种顿时变强、似乎能无所不能的感觉，将不适感一扫而空。筱禾跟在奕剑身后输出，在自己的法术中越来越沉溺。
　　打第一个BOSS时，BOSS的群法对筱禾造成了两千多血量的伤害，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像电流一样传遍她的全身，水狂法拉到了仇恨，BOSS身旁的小怪也对筱禾进行了攻击，本身防御低的法师差点空血，只剩下20%的血量。痛不欲生之际，筱禾停止了输出，施展风腾云和风心法，停在花相惜的身边。
　　冰心丢了逆转过来，筱禾的压迫感才被解除。
　　心有余悸的继续副本，她再也不敢放大招了。直到她又听到了古怪的声音：“法师不要划水。”那是奕剑在说话，他作为主抗，输出甚微，也不能像天机强拉住仇恨。
　　冰心却说：“你仇恨不稳，云麓全力输出就完了，太虚也很脆的，我加不过来。”
　　奕剑不再多说，一路谨慎的下完副本，筱禾早已体力不支。主要是被吓的，而不是由于劳累。

　　出了副本她来到了江南永宁镇，这里正是午时，阳光格外好。
　　眼前的一切像梦又不似梦，有时虚妄诡谲，有时真切静好。
　　梦中人，能够意识到自己身在梦境吗？

　　突然一个闻者心慌的声音响起——那是翎羽的夜狼！
　　筱禾暗想不好时，那一箭已然扎实打在了身上。她的血量比刚刚在副本内遇险时更低，她甚至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变缓慢的声音，黑暗袭上了眼前的景物，每一次呼吸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懊恼，永宁镇向来是厮杀之地，有敌对的人，是不该只身前往的。
　　晕眩时，一个黑影杀入了筱禾的视线。
　　那是一个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