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斗恶龙》风魂

7、做保姆的龙？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西切尔并不擅长说教，他只是拦在红龙面前，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红龙的这些情绪，他不是不理解。
　　龙是一个长寿的种族，而在找不到同伴的漫长岁月里，他也一样摆脱不了血脉深处那种寂寞与悲伤。
　　但那并不代表他会认同红龙的做法。
　　就算被追杀，就算想不起很多事，这个世界依然有很多让他觉得有趣和可爱的人和事。
　　他爱这个世界。
　　“你要阻止我？身为龙族的一员，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红龙十分不能理解，惊愕地看着西切尔，“你难道不想复兴龙族，再现当年的荣光吗？你难道宁愿继续伪装躲藏，孤独寂寞地度过一生吗？”
　　西切尔缓缓摇了摇头，“但不是以这种方式。龙族的骄傲与荣耀也不能用无辜者的鲜血来重建。”
　　“无辜者？他们哪里无辜？难道不是他们违背了我们的盟约？难道不是他们残害了我们的同胞？”红龙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一面微微眯起眼来，看向西切尔背后的两个人类。
　　“但那不是他们，也不是被你杀害的那几位公主。”西切尔感受到红龙的怒气与杀意，张开了双翼，将莉莉安和安东尼牢牢护在身后，“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任何一个人。”
　　“那你要打倒我吗？”红龙再一次咆哮起来，“你要与这些卑贱的人类沆瀣一气，和自己唯一的族人战斗吗？”
　　西切尔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温和。
　　但他这样的平静，却令红龙更加暴躁。他再次飞上天空，试图绕过西切尔，先碾碎了躲在他身后的那两只小虫。
　　西切尔跟着就腾空而起，他并不攻击红龙，只是滴水不漏地阻挡他所有的攻击意图。
　　“让开！”红龙怒吼着，终于把目标转移到西切尔身上，再一次向他喷出火焰。
　　西切尔迟疑了一下，开始反击。
　　两条巨龙在半空中斗在一起。
　　他们拍打着巨大的双翼，冲撞撕咬，尖利的爪子抓破彼此坚硬的鳞甲，喷出的火焰映红了整个天空，战斗中的嘶吼在山谷中不停回响，连大地都在为之震动。
　　这是巨龙之间的战斗。
　　……应该先把公主带到安全的地方。安东尼心中这样想着，但身体却完全僵在那里，他睁大了双眼，仰头看着半空中两条分分合合的巨大身影，一动也不能动。
　　但莉莉安却转过身来，低下头，闭了眼，轻轻低喃：“……太残忍了。这样的战斗真是太残忍了。”
　　一个是用尽办法不计代价找了三百年才找到一个同类，一个是被人类伤害失去记忆几百年才被同胞唤醒，但见面没几分钟，却已经在殊死搏斗。这场战斗……不论对哪一方来说，都太痛苦了。
　　安东尼怔了一下，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末了只是搂过少女的身体，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莉莉安揪紧了他的衣服，声音闷闷的。“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大家不用战斗，好好地一起生活吗？”
　　安东尼垂下眼来，看着自己腰间的佩剑。
　　……也许，有吧？

　　半空里激烈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最先是红龙急速坠落，重重摔在地上，然后西切尔跟着落了下来，收拢了双翼。
　　西切尔腹部被割开一条又深又长的伤口，翼翅也撕裂了很长一条，浑身是血，左边的眼睛也被血糊住了，眯成了一条线。
　　“西切尔，”莉莉安叫着他的名字，跑到黑龙的身边，“你怎么样？”
　　“我没事。”西切尔应了一声，金色的眸正看向旁边的红龙。疲倦和悲伤显而易见。
　　“他死了吗？”莉莉安跟着看过去，问。
　　“不。没有。”
　　红龙虽然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但还是可以看到他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
　　“抱歉。他并没有用尽全力，我也下不了手……毕竟……”西切尔顿了一下，低下头来，“公主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莉莉安明白他没说完那句话的意思，也许，现在在她面前的，就是这片大陆上仅剩的两条巨龙了。但她现在却有些矛盾。她很同情巨龙们的境遇，也为人类的所作所为愧疚，但是……如果就这样放过红龙，等他伤好了，继续施行那个禁术的话，又怎么办呢？
　　西切尔显然也看出了她的疑虑，微微偏了一下头，目光落在安东尼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安东尼的佩剑上。
　　魔剑安杜尼苏斯，灵魂的收割者。
　　这把剑曾经让西切尔失去记忆几百年，应该也可以对红龙如法炮制。
　　西切尔道：“届时我会带着他远离人类。只要他不记得那些悲伤孤寂的往事，大概就不会这样痛恨人类，也不会变成这样偏执疯狂的性格。而且我会一直在他身边，不会再让他做蠢事的。”
　　这大概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吧？只是因为那把剑的魔力是双向的，所以西切尔才会有些犹豫。虽然他可以在适当的时机打断魔法，但毕竟会给使用者造成伤害。
　　莉莉安并没有拒绝，只是问：“西切尔你不恨人类吗？”
　　“恨过。”黑龙很坦然地回答。“我也曾想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明明曾经是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转而把剑尖对准我们。但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温和平静，“怀念也好，痛恨也好，都过去了，历史总归是要往前走的。何况，不管怎么样，人类里还是善良有趣的人更多一样。我喜欢他们。包括你和安东尼。”
　　“嗯，我也喜欢你。”莉莉安张开双臂，抱了抱黑龙，喃喃说道，“就算我忘记了你，也请你不要忘记我。”
　　西切尔微微一偏头，又露出他们熟悉的那种茫然表情来：“嗯？”
　　莉莉安笑起来，又抱了抱他，然后转过身，飞快地拨出了安东尼腰间的剑。
　　但安东尼动作比她更快，伸手在小公主的手腕上一切，已将剑夺了回来。
　　“安东尼老师。”莉莉安捂着手腕，惊叫了声。
　　“这是我的剑。”安东尼笑了笑，只向西切尔道，“看在咱们同吃同住这一个月的份上，你可一定要及时打断啊。我可不想变成被剑控制的行尸走肉。”
　　说完也不等西切尔的回应，便径自走到红龙身边，念出了咒语，挥剑斩了下去。
　　安杜尼苏斯上的红色符文流动起来，剑身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几乎覆盖了整个山谷。
　　莉莉安的双眼被这亮光刺痛，却依然睁大了眼看着光芒中央的安东尼，又大叫了一声“安东尼老师。”
　　但安东尼这时却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只感觉到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而握剑的双手却僵硬麻木，完全不听使唤，安杜尼苏斯上传来的巨大引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剑中。
　　刚刚进入死亡之森的时候，他也担心过，刚刚见到红色巨龙的时候，他也害怕过，但这个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却一片坦然，毫无畏惧。
　　从小到大二十几年的记忆流水般滑过心头，安东尼甚至在想，人要死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这样平静？
　　这种状态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安东尼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袭来，他反射性地抬剑一挡，激烈的碰撞中，他整个人向后跌出几米，安杜尼苏斯也脱手飞出，深深扎进了附近焦黑的泥土里。
　　“老师。”莉莉安惊叫着扑过去扶住安东尼，“你还好吧？”
　　安东尼揉着跌痛的屁股，在少女的扶持下站起来，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便紧张地问：“怎么样？成功了吗？红龙呢？”
　　这次安杜尼苏斯发挥的威力显然比上次对西切尔时更大。
　　那条红龙不但失去了记忆，干脆就连体形都已经变成了一条幼龙，这时也刚好茫然地睁开眼，左右看了看，直接就奔西切尔去了，扑过去就抱住了他的腿，伊伊呀呀地蹭。
　　西切尔也低下头，温柔地用鼻子蹭了蹭小家伙。然后才转过头来看向莉莉安和安东尼。“多谢你们。”
　　被一条巨龙道谢，安东尼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莉莉安则随意地一挥手，道：“西切尔你不用客气啦，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要多谢你才对。”
　　西切尔也就没再说什么，低头把小红龙叼到自己背上，便缓缓转过身。
　　“等一下。”莉莉安连忙抱住了黑龙的尾巴。
　　西切尔回过头，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对了，你们没办法自己走出去吧？上来吧，我送你们出森林。”
　　“不是说这个啦。”虽然这么说着，莉莉安还是轻车熟路地爬到了西切尔背上，“我只是想问，西切尔你们准备去哪里呢？”
　　“不知道，总之，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小家伙长大吧。”
　　“那么，还是到埃德加来吧。”莉莉安一本正经道，“我以埃德加公主的名义起誓，我一定会把埃德加变成一个可以让龙和人类和平共处的同家，请相信我。”
　　黑龙一时间没有说话，莉莉安又抱住了他的脖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的，而且还会给小红龙准备很多好吃的。还有玩具哦。”
　　……她以为她是在哄小孩么？
　　在下面听到这句话的安东尼不由露出无奈的表情来，黑龙则轻笑出声，道：“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他虽然没有答应，但却也没有一口回绝，莉莉安便也不继续强求，反正来日方长，她可以等自己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再慢慢告诉他关于小时候的黑龙的故事。
　　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莉莉安满心轻松地转过头来招呼安东尼。“安东尼老师，快点上来。西切尔要带我们飞呢。”
　　安东尼应了声，先走去捡回自己的剑，看着安杜尼苏斯上愈加鲜艳的符文，他忍不住在想，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于是他索性也不再想了，把剑收回剑鞘里，向着那边等候的黑龙和少女走去。
　　反正，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就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