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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旧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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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完年,超市有点冷清,我面对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香皂,犯着选择困难症。
身后被人轻轻戳了一下,我没回头,估计不是故意的。
又被戳了一下,我有点厌烦,过道那么宽,又没什么人,有必要吗,一直挤我。
回头,一个圆圆脸大眼睛大耳朵长得很像米妮的女孩子正在努力地克制大笑——“谢——斯——琪!可让我找到你了!!”
她一把抱住我,害我差点上不来气。
这个人是谁?我快速回想谢斯琪的日记,却只能记起惨遭谢家姐妹凌辱的情节。
“这么长时间你都跑哪去了?手机也打不通,可担心死我了!”
原来谢斯琪还有手机的?该死的怎么都没留下来给我?
“呵呵,手机丢了……”我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去家里找过你,大蚊子说你已经搬走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爸去世后我搬出来住了。”我说的那叫一个华丽丽的哀伤。
“啊……谢伯伯去世啦?”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和老谢都很熟的样子?
“亦然……”远远一个戴着深褐色金属框眼镜的高个男生走来,在见到我后随即怔住:“斯琪?你……”他眼镜后面的双眸满是激动的光芒,一张文致秀气的脸蛋因为惊讶和欣喜漾满红晕。
亦然亦然,绞尽脑汁去想,这个名字我肯定在日记里见过,不然不会如此熟悉。除此之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大脑短路,一片空白,毫无印象。
“那个……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与谢斯琪久别重逢的老友,无力感蔓延心头,他们,究竟是谁??
“原来是这样啊,那怎么能连我都记不起了呢?我是许亦然啊!许亦然!”米妮瞪着原本就大的眼睛,迫切地希望我可以将与她有关的记忆一一唤醒。而她身边的男生显然放弃了无用的尝试,不发一语,定定看着我。
我告诉他们,我落水了,我失忆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那你还记得吗?你20岁生日那天给他写过情书?”
这大概是许亦然可以想到的最能刺激谢斯琪找回记忆的一件事了,她看看我,再看看身边的男生,再看看我,满脸期待。
我怎么可能记得?谢斯琪喜欢的男生?什么凯筠?陈凯筠?会是那个人吗?日记本上曾经有一页纸只写了这三个字——陈凯筠。
“陈凯筠?”我试探。
“哇!你简直……你太……你怎么能这样——重色轻友!!”
原来米妮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很有喜感啊。
男生的脸刷的一下红成了一块十分新鲜的猪肝,我实在不忍残害祖国的嫩草,但他真的真的不是我的菜。谢斯琪,整了半天你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如果你在天有灵不会强迫我接受你的审美并且深信不疑的继续喜欢下去吧?
“你现在住哪?” 这个正太,连嗓音都那么生脆。
“我在外面租的房子。”
“学校校舍加固,限期要把我们这些白住的都给扫地出门,我也正想在外面租房子呢,不如我们合租吧!”许亦然浓密而卷翘的睫毛扫啊扫,扫得我很慌乱。
“我只租了一居的房子,很小。”
“没关系,我们可以睡一张床,大学在寝室的时候我们不是经常这样睡吗!还是,你嫌我……”
“我没有嫌你的意思,不过能不能不要……”
“亦然,你让斯琪先考虑考虑吧,毕竟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你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陈凯筠开口了,还算是个人才,初步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这样啊,不过我真的很想和她一起住啊,现在房租那么贵,我考研还要家里供,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两个人合住还能便宜点,何况她是斯琪啊,又不是别人……”许亦然声音越说越小,一脸可怜相。
陈凯筠也不说话了,望向我的眼神竟也有点——可怜。
我长着一副救世主活菩萨的模样吗?我原本不是泥菩萨过江的吗?
“走吧,你先和我去看看吧,要是可以你就先住着,房租我都交了,你不用再出了……”
“那怎么可以?是合住又不是白住!”
去了趟超市,该买的没买,居然拖出了两条小尾巴,这么罗罗嗦嗦的回家了。
“哇,太棒了!”一进屋许亦然就像只真老鼠一样四处蹦跶,兴奋地恨不得窜上房顶了,说话间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怎么样怎么样,陈凯筠你一会和我回学校搬点东西,等我正式搬过来以后你也可以常来玩啦!”
看向满脸尴尬的凯筠兄,我咬着牙说:“欢迎来玩……”
接收到我的邀请,他似乎立马放开了许多,围着沙发踱了几步,转身对许亦然说:“走吧,你不是要回学校搬东西的吗?”
“对对对,是要赶紧走,晚了再往外搬东西就麻烦了。斯琪我先回学校了,晚上见晚上见!”
我冲他们无力地挥了挥手,不忘从嘴角扯出一抹好脾气的微笑。
这刚是个开始,我欲哭无泪。
而当我看到许亦然和陈凯筠成麻袋成麻袋往屋里搬东西的时候,我的泪已然开始在眼角打转。
“这些都是什么?”转眼间她的麻袋已经占据了客厅的半壁江山。
“考研复习的书,还有我的被褥和衣服,还有原来在寝室偷摸做饭的锅碗瓢盆,还有电脑和音箱,还有台灯,还有化妆品,还有……”
“都是要用的吗?”
“当然!”
搬完最后一麻袋,陈凯筠敞开了外套,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他仰脖一口干掉。
“为什么只有他的水?我也渴啊,我也搬了啊,我的水呢?”许亦然像见到仇人一样地盯着陈凯筠手中的杯子。
“人家是帮你的忙,你是做自己的事,再说了,搬了来你就是主人了,人家是客人。要喝你自己倒去。”
我接过陈凯筠手中的杯子走进厨房,身后传来米妮的尖叫声——谢斯琪,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凯筠面带笑意地跟了进来,略显拘谨地说:“你们慢慢收拾吧,我先走了。”
“好。”我将他送到门口,许亦然在身后边忙边招呼:“不送了,有空来玩!”
送走了陈凯筠,我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许亦然忙碌的身影不停打转,想着当年我23岁的时候,也是这般精力过剩的吗?
“你不知道这1个多月,我和凯筠找你找得多辛苦,我连研究生考试都考砸了,凯筠更是把你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我怎么会喜欢他的呢?”深深地不解中。
“有一次你给蚊子锁在了实验室,那个实验室闹鬼嘛,你又胆小,后来是他先找到的你啊,再后来就要问你自己啦。”许亦然忙得热了,开始脱毛衣,毫不避讳。
“那,我和他进展到哪一步了呢?确定关系了吗?”这两个青涩懵懂的人,能做出哪些小情侣间的事来?严重好奇中。
“你给他写了情书,他当时就接受了,可第二天大蚊子就在学校造谣说你流过产,你知道后就开始故意疏远他,躲着他,怎么劝你都不好使,就到这步啦!”米妮开始吃力地搬她成摞的考研攻略,一趟又一趟。
原来才是发于情止于礼的阶段啊,这我就放心了。
“你呢?你有男朋友吗?”米妮的男朋友应该是米奇吧……
“有过,不过死到地球下面去了。”砰的一声,她把手里的书码在飘窗窗台的角上。
“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在美国迪斯尼?
“出国了呗,去了美国,想见他就把地球打个洞,钻过去就见到了。不过我觉得给地球钻洞太费劲,就黄了。”
“哦……”
“对了,上次凯筠去佳成找你,人家说你辞职了,你现在在哪上班呢?哪来的钱租的房子啊?”
“我白天拉琴带学生,每周还有4天晚上在SJ酒店演奏,收入还不错。”我起身帮她将被褥从麻袋里拖出来,铺在沙发上。
“拉琴?什么琴?马头琴吗?”
“去你的,小提琴。”
“你还会拉小提琴?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天份??”她斜睨我,满是不信。
“唉,以前为了低调做人,我也瞒得很是辛苦啊……”我帮她铺好被褥,开始接过她手中的衣服一件件整理。
“恩,你还是像现在这样高调一点的好,以前可真是受够了你的凄凄惨惨戚戚了……”
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感觉屋里多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也是件不错的事。许亦然,独生女,家境优渥,除了今年考研失利男朋友出国,基本没经受过什么挫折,喜好打抱不平,因此成了受气包谢斯琪大学四年里唯一的好朋友。
“米妮啊,我困了,你慢慢收拾吧,我先睡了……”
“你刚叫我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人家这样叫我了吗!!”她停下手里的活,一把将我扑在沙发上使劲咯吱。
“哈哈哈……”
“让你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叫我米妮!”
“不叫不叫了,叫Minnie Mouse,Minnie Mouse……”
“你试试!”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别挠了……”
“.…..”
虽已立春,但屋内外的温差仍凝结成了玻璃窗上的湿薄雾气,越发衬得屋里暖意融融。谢谢你米妮小姐,让我在这个漫长的冬季终于有了大笑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