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皮的报恩》东栏

16、十六章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任宣尽收眼底，任宣弯了弯眼睛，狭长的眼里像是蒙着一层光，他微微的勾起的嘴角：“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脸都红了？”

　　小黑皮心里生出了一点不快，这个任宣怎么对谁都爱开玩笑？先前对着煤球狐狸这般，现在对着成了人的他也是这般，总是先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而后又慢条斯理的说这不过是个玩笑，他难道不知道有些人是会把玩笑当真的么？

　　他虽然心里不快，但是嘴上仍是软软的开口：“我……我只是听闻公子你愿意让我去做你的书童，心里欢喜罢了。”他说罢就把头埋的低了些，尖尖的下巴都要戳进单薄的胸膛里，看他满腹委屈的模样，任宣终于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对了，同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你叫做什么。”

　　小黑皮听到任宣问他姓名，立马来了精神，他噌的抬起了脑袋，眼睛亮闪闪的说道：“我叫作墨寻。”

　　他跟在任宣这么久，最喜欢的就是任宣送给他的这个好听的名字，其次就是任宣送给他的小红鱼，他好不容易变成了人，自然是要用这个名字的。

　　任宣的眼神一变，他原本温和的表情变得有些森冷，不过也只是维持了片刻，随即又笑道：“墨寻？倒是个不错的名字，不过说来奇怪，我昨日恰好丢了个叫做墨寻的小狐狸。”

　　小黑皮一愣，立马又暗骂自己是个不长脑子的笨煤球，他怎么可以一时得意忘形在恩公面前说了墨寻二字？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他只得硬着头皮笑笑：“是，是么？那实在是凑巧。”

　　任宣也是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确，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昨日丢了它，今日便遇上了你，怎一个巧字了得。”

　　小黑皮只当做对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便是那只煤球儿，可他心里还是有些虚，因为阿四曾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碰上妖怪的，万一任宣嫌弃他是个狐狸精，那他该怎么办？

　　小黑皮还在皱着细细的眉毛认真思索着，任宣道：“你还发什么呆？不愿同我一起回去么？”小黑皮一抬眼就看见任宣早已转身一副想要打道回府的驾驶，他忙迈着步子跟了上去，他站在任宣身旁，侧着脑袋问道：“公子这就要回去了么？先前不是还要……”去南山找他么？

　　任宣道：“我本是想亲自上一躺南山找找有没有我丢失的那一只小狐狸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了主意，乘兴而去，兴尽而返有何不可？”他低头一看小黑皮一脸不解的神色，立马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牵强，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一切图个尽兴，随缘即可，它既然丢下我跑了定有它的理由，我又何苦去把它寻回来。”

　　小黑皮大抵是摸清了任宣的意思，他本想说自己不是故意跑的也没有想要丢下任宣的心思，但是他反复告诫自己现在是个人不是煤球狐狸了，便把话都咽了下去。

　　任宣走了几步路便折回了门口，陆枫桥早已离去，倒是贺容华有些失魂的站在任府墙外一树杨柳旁，绿的柳，红的衣，倒真是赏心悦目。

　　任宣见到了贺容华，稍稍一愣，便又整了一下表情，快步的走进了大门中。

　　“砚之！”贺容华见着任宣对他的态度原本就苍白的脸霎时血色全无，他漂亮的双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会儿，最终像是不能负重一样的低声说道：“我来找你，是想对你澄清当年的事的，当年我其实……并不是出于自愿的……”

　　任宣先是听着，怔了半晌，似乎有些出神，随即苦涩的笑笑，打断了贺容华：“容华，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起，当年的人我都不想再看见。”

　　贺容华眼睛里的泪水转了又转，终究滑了下来，小黑皮在旁边看着，忽然想到阿娘曾说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这个长得比阿雪还漂亮的贺容华是水做的么？

　　小黑皮还在纳闷，任宣却转头叫住了他：“墨寻，你还愣着干什么？”

　　任宣的声音隐隐的带着点不耐烦，小黑皮立马快步跟了上去，贺容华忽然道：“这是砚之你新收的小厮么？”

　　任宣微微的颔首，贺容华又道：“他的名字似乎和你养的狐狸一样。”他说罢，明亮的眼睛便望向了小黑皮，目光再小黑皮身上停顿了半晌，又低声道：“眼神倒是十分的清澈。”

　　小黑皮听到贺容华夸他，心里也有些高兴，他冲着贺容华眯了眯眼睛，贺容华一怔，小黑皮便又转过身跟在了任宣后面。

　　任宣则道：“我便是喜欢他这般，一望便能望到底。”他说完，也无心再与贺容华继续交谈下去，毫无留恋的跨进了任府大门，小黑皮偷偷的看了眼贺容华，发现对方那一双湖水一样的眼睛又变的有些湿润，忽然生出一点怜惜之意，再看任宣已经早早了进了门，便好不好意思逗留下去也跟着跑了进去。

　　小黑皮同任宣进了大堂，任宣坐在了正中央，将他指给了站在一旁的李管家道：“这是墨寻，以后便是我的书童了。”

　　李管家年届六旬，一张脸白白胖胖的，有如一大块白面，他的眉毛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大佛，可是他的嘴巴总是满不高兴的抿着，细细的眼睛里总是闪着精明的光芒。

　　小黑皮并不喜欢他，他原先是个任宣手里的煤球儿，任宣对他可是宠到了掌心里，但是任宣偶尔不在家的时候，这个李管家就在家中作威作福，有一次他饿的厉害，任宣又不在，他一见到李管家到任宣房间里，便打着滚儿到了李管家肥肥的裤腿，嘴里嗷嗷的叫着好饿，可是李管家看也不看他一眼反倒踹他一脚说他是个狐狸妖怪。

　　嗷嗷，他才不是狐狸妖怪呢！小黑皮对上了李管家奸邪的视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任宣道：“给他准备给房间，从今天开始他便是我任府的下人，一切按照规矩办事。”

　　李管家怪声怪气道：“老奴知晓了。”

　　任宣道：“墨寻可找回来了。”

　　李管家愣了一下，又看了眼小黑皮，抬着眼睛道：“大少爷，您说的是哪个墨寻？”

　　任宣的脸色有些绷住：“自然是那只狐狸。”

　　李管家见任宣不高兴了，立马讨好的谄笑：“哦哦，老奴就说呢，说到狐狸，府里的下人找了将近一天，倒也捉回了好几只，就是不知道哪一只才是大少爷想要的那个。”

　　任宣道：“都带过来看看。”

　　李管家立马从善如流的跑了出去，等他回来的时候，身后又跟着七八个小厮，每个小厮手里都抱着个小毛团，任宣锐利的眼睛一个个扫过那些毛团，最终冷声道：“我丢的是个黑狐狸，你们怎么连黄的都给我捉来了？”

　　他的长臂一直，就指向了一群黑团子里只唯一的小黄团，可怜的小黄团才三四个月，毛都没长长，忽然被人抱出了狐狸窝，这会儿正垂着耳朵瑟瑟发抖呢。

　　小黑皮也在看着那群小狐狸，他有些纳闷了，他明明是南山上唯一的黑狐狸，怎么在他不在这两年这儿就多出了这么多黑狐狸？若是这些小黑皮们早生个两年，他会不会就不会觉得自己长得很奇怪了呢？

　　他没心思在想这些，因为任宣又板着脸让人端来了一大盆清水，将那几只小黑皮扔了进去，不一会儿水就变成了煤黑色，任宣的脸色更冷，他对着李管家笑道：“李叔你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

　　李管家登时吓得面如土色，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奴也不知道这事儿，都是这群该死的下人，他们找不到黑狐狸，就拿这些染过色的狐狸来充数……”

　　任宣笔直的唇角抿紧了些，他阴沉的脸，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倒是小黑皮忽然‘呀’了一声，还未等任宣和李管家反应过来，就看到小黑皮蹲在了地上把那些被丢水里的毛团子一个个拾了起来，他一边用阿四的衣服擦着小狐狸们湿湿的茸毛，一边生气的看着任宣：“你这是想淹死它们么？”

　　任宣稍稍一愣：“我……”

　　小黑皮没听他解释，而是撅着嘴巴低着头把可怜的小狐狸们一个个都擦干净了，这才慢慢的说道：“狐狸都不喜欢水的，毛被弄得这么湿会很难受的。”

　　任宣被他清亮的眼神盯得有些窘迫，小黑皮接着说道：“而且就算它们不是你想要的那一个，你也不能这么对待它们，毕竟每一个人，每一个狐狸在另一些人，另一些狐狸的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会珍视彼此。”

　　小黑皮变成人还没几天，说话还不甚利索，他先前对着任宣总是容易害羞，但是现在看到自己的同胞被这样对待，心里便是难过极了，对任宣这个人也产生了一点失望。

　　姗姗来迟，貌似又写歪了……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