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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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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藤真健司并没有特别留意流川枫。在篮球场上打败过翔阳的队伍还没有到凤毛麟角的地步,锋芒毕露的新人中,流川枫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更何况他还是前锋。你说流川枫长得很帅?藤真一定会还你一个白眼,球场上长得帅有什么用,难道用脸投篮么?何况他又不是女生,从来没那个闲情雅致去欣赏男人的美。流川枫在他眼里不过就是湘北的十一号而已。
如果硬要寻找那样一个分界点,或许是得知流川枫被南烈废了一只眼睛哪一刻吧。虽然没有当场见证那份惊心动魄,但同病相怜的感觉在藤真心底狠狠地划了一道。这种感觉类似你一不留神掉进没井盖的下水道,正在郁闷着骂自己干嘛走路这么不长眼的时候,另一个傻瓜也掉了下来,原来掉进下水道是那样不可避免那样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于是那一瞬间你释然了完全原谅了自己,同时觉得那个老兄跟你原来是一类人从而对他产生一些同病相怜的好感。
之后湘北的比赛,藤真会稍微留意一下穿着十一号球衣的那位球员的脸,而并非将他拆成若干成分,只注意投篮的手臂或者卡位的腿。意外地发现,其实那张脸长得还算是出众的。
冬季联赛并没有参加。原因很简单,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越来越重的学业压力和雷打不动每天数小时的训练之间冲突越来越大,逆水行舟,花形、长谷川和自己的名次都开始下滑。藤真一向将自己能胜任学生教练的决定性原因归为自己的冷静理智。某天练习结束之后,藤真将三年级的队友留了下来,问了他们同时也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你将来究竟想做什么,能做什么?”问完这个问题之后,篮球场内一片寂静,藤真摆摆手说你们回家好好想一想,然后自己回家坐在书桌边也想了很久。
仙道、流川、樱木和赤木,这些人生来就是打篮球的,对他们而言,篮球并非只是爱好,而是可以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就像长跑一样,篮球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过是强身健体的手段,晨练的人固然多,又有几个能成为职业马拉松选手呢?诚然篮球能够为自己带来很多乐趣,但人生不是只有乐趣就足够的。不能被一时的不甘心蒙蔽了理智。
之后,专心面对升学考试,生活的重心便不再是篮球。努力的回报是花形和自己都考上了东京的名校,长谷川留在神奈川,也算得偿所愿。离开神奈川以后,有关湘北和流川枫的消息就少了很多。大学一年级,高中联赛的决赛在东京举行,被花形拉去体育馆,站在看台上往下看,流川枫仰头喝水,目光交接,对方的眼里一片陌然,藤真想起去年也是在看台上,看仙道和牧在场上比拼,只是现在除了不甘似乎还多了些委屈,亏了自己这么关注,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流川枫的眼睛望着一个方向,突然有些异样的光芒。看台上一片蓝色非常耀眼。远远地看不太清楚面貌,应该是陵南没错。藤真没发觉花形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只听到花形用半开玩笑地口吻说:“湘北的流川枫和陵南的仙道彰在交往呐。”
恩?这怎么可能呢?记忆中划过一条条闪亮的线索,某些片段被连接起来,传说中两人的一对一,球场上时而出现的互动等等,交往一说好像也并非空穴来风。证实这个消息之后,藤真心里突然涌起一些惆怅,原来如此,原来流川枫有喜欢的人了。
或许在心底深处,对于这个孩子自己确实有过那么一点点动心。不过一切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所以其实也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再之后,仙道彰也来东京上体校。仙道联系花形时,藤真和花形正在逛电玩店。藤真注意到花形的表情有些诧异,然后花形将电话稍微移开一些,偏过头告诉他陵南的仙道彰来了,想要一起聚一下。藤真望着花形怔了怔,花形冲他耸耸肩,两人都不太明白仙道为什么会找到自己。是球场的旧识没错,但除了球场私底下并没有任何交集,或许是为了在异乡找个相互照应的人吧。
昔日的熟识相约到酒馆聚会,偶尔也会提到当初的黑马湘北,自然也会提到那两个天分很高的活宝。藤真很认真地观察仙道提起流川时的表情,嘴角自然的微笑眼中盈盈的光芒,流露出的感情并不比提到樱木时更多一分。
体校的学习和训练似乎很闲,仙道总有大把的时间用来钓鱼和骚扰藤真。藤真经常会毫无预兆地接到仙道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他学校大门口了,然后无奈地去抓花形一起陪他吃饭。可是,藤真是很忙的。起初天真地以为仙道大老远跑来可能真有重要的事情,又或者单纯对于他大老远跑来这个事实不好意思予以拒绝,但久而久之逐渐发现其实那家伙只是闲得发慌以后,藤真便开始学着婉拒了。尽管这样,总还是保持着一周见一次面的记录。仙道的比赛,重要的,藤真和花形会结伴去看,有一次还意外地看到了流川枫,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和思维方式一样,这孩子的视线也相当直线条。比赛之后,无论胜利之后的庆功宴还是失败之后的反省大会,都是仙道和队友的私人时间,藤真和花形会默默离开,但流川枫不会。藤真和花形看到他大喇喇走下观众席走向仙道,不禁面面相觑,传言果然并非只是传言。
二年级末,从长谷川那里听说流川枫毕业之后去了美国。那时候藤真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仙流之间的八卦,他正忙着申请交换生。等到他忙完那一摊子事,再见到仙道时,对方依然神清气爽。其实,听到流川离开的消息时,藤真曾有一种冲动,打电话问仙道为什么不去美国。凭仙道的实力,完全可以争取这样的机会。这样的问题始终没有问出口,开始是觉得多管闲事,之后则是忙于其他琐事而淡忘了。
藤真走之前,三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小酒馆为藤真送行。仙道一向喜欢迟到,但那天迟到的时间可谓破了他本人的记录又创了新高。想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花藤两人也没特意等他,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一边闲谈。仙道出现在酒馆时,自己却有些怪怪的,一向好脾气的他那天格外别扭,一幅事事不顺心的样子。藤真想他或许是输了比赛。可是,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他对比赛结果这么在意过,仙道不像流川那样好胜,比起结果,他更享受比赛的过程,证据就是他可以输给泽北之后完全忘记对方的名字。对于仙道的心事,藤真不想过多猜测和询问,这应该是两年来三人最不愉快的一次聚会了。
仙道喝了很多酒,离开酒馆的时候完全要靠扶着墙才能站稳。花形去拦出租藤真给他当拐杖。仙道一只胳膊挂在藤真肩上,脚步虚浮,他的手指在藤真面前来回晃,想说什么但始终组织不清楚自己的语言。藤真看到花形把仙道塞进出租车,然后扬长而去。夜里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凉,这真是个乱七八糟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