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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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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尚选的是什么路,又是山路又是水路的。
此刻他们正在一艘渔船上,江上湿气太重,水汽凝在甲板上,行走直打滑,展昭只好乖乖坐着,眼巴巴看着那何尚散漫地晃过再来晃过去。
冬未尽春未来,正是最为荒凉的时候。江水颇为平静,也不见有什么鱼虾。船头,划船老头带着顶大大的草帽,披着蓑衣喝着浊酒,悠哉悠哉,好半日才摇一摇船橹。何尚放着自己腰间的葫芦不管,硬是嘴馋地上前向那船家讨酒吃,得到老头一个白眼,惹展昭嗤笑不停。
或许这样也挺好的,展昭想起从前随着爷爷大江南北跑的小毛头萧碧,想起现在江苏那个坐在红木椅上绣着帕子的娘……
其实这样挺好的……
正午时,船家在一浅滩靠岸,一行人生了火做饭,咳咳,当然,这事情指望不上何尚和展昭。堆柴、生火、砌石灶、安锅……那老头慢悠悠磨蹭着,何尚耐不住等待,一拉展昭就往江边抓鱼去了。
“嘿,看你尚叔抓了鱼下酒!”
只见他右手颠着地上刚捡的石子,突然向上一抛,五六颗石子接连飞起,然后手指飞动,每一次的弹动都恰好点在落下的石子上,随着“嗖嗖嗖”的破空之声,石子射入水中惊起圈圈涟漪,一会儿水面上就飘起了数条头骨碎裂的鲫鱼。
神乎其神!
“嘿,这就叫做空手套白狼。”何尚得意洋洋说着,使了轻功踏水捡鱼去了。
这还真是……天下武艺各有所长啊,想来尚叔去顶泰山的班也未尝不可。展昭看着何尚熟练的动作不禁叹道,心下琢磨着什么时候和尚叔学上两手。
“小兄弟,小娃儿,来吃饭唷!”那面传来了船家的招呼声,何尚一手提鱼,一手搂了展昭循声而去,只见渔船上已备上了碗筷,桌上一小碟腌菜,几盘鱼干,最吸引何尚的莫过于一旁放着的粗坯细嘴壶,烫好的酒飘着雾气,一股浓烈的酒香顺着江风蔓延开来。
“好酒好酒!”何尚赞道,却拦着展昭没有上船,反而笑眯眯地一脚踩在船板上,问:“这是黄州的村酒吗?”
那船家听此一怔,随即笑道:“哪能啊,黄州酒老汉俺可买不起,看娃儿都饿了吧,快些来吃吧。”
至此展昭如果还不知这个船家有问题的话,上辈子就算白活了。他退了几步,老老实实缩在了何尚的背后。
“昭儿倒是聪明,会趋利避害啊。啧啧……”何尚从怀里摸出几枚鹅卵石掂量着,看这石子倒是像刚才在江边捡的,“唉,可惜了好好一壶黄州酒,被加了混酒不说,还下了药。你这老头,是谋财呢还是要害命呢?”
话音刚落,石子电射而去,分别击向那船家面门、心口、檀中。那老汉也有些本事,拿了头顶的草帽当胸一旋泄了飞石的力道,又自腰后蓑衣里拔出把横刀,大喊一声劈来。
“何尚,纳命来!”
这边你来我往,何尚有意要将展昭护在身后,便逼着那人向后撤。他双手均无武器,面对一把大开大合的横刀,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避过危险,从而找到空隙或掌或拳打去。
展昭正看在兴头上,哪知身后一只手悄无声息掩住了他的口鼻,拖着他就往水里走。
虽说浅滩上水被暖阳晒烫,可二月水正寒,展昭只觉得江水似乎要将他冻成冰渣了,更别提那些灌入嘴里的泥沙了。
挟持着展昭的人在水中鱼儿一般滑向江心去,昏昏沉沉中,展昭只觉得不甘,他聚起最后的气力,狠狠往后踹了一脚,从江水里探出半个头来,“哗啦”得引得平静地江水一阵喧哗。
坠入江水的最后一刻,他似乎迷迷糊糊看到了尚叔面目狰狞,指尖银光乍现,血色便染红了一片寒江。
何尚慌忙赶至云隐寺的时候,正是夜里白雾弥漫,料峭山风起。他抱着昏迷不醒的展昭,一路敌我不分地击退寺里的护院僧,直奔住持的禅房去了。
“老秃驴,赶紧滚出来,要出人命了!”
“阿弥陀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其声温润中透着一股历经万千的沧桑,何尚怀里的展昭不知为何竟是醒了,他神情恍惚地睁眼,远远瞧见简朴的草舍里走出来一个人影,那人披着件灰袍,宽大的衣裳更显他身形清瘦,脖间挂一串珊瑚佛珠,有一对稍稍洼进去的大大的双眼皮儿眼睛,慈眉善目,发须花白却显得很是精神。
那和尚笑着招手,“徒儿,到为师这儿来吧。”
明明是个陌生人,可是却好似上辈子就认识的亲人。展昭只觉得心里的惶恐刹那间消散了,不自觉得边伸出了手握住了那只宽厚的手掌,“师…傅……”刚吐出两个字,无尽的睡意又袭来,他阖了眼便陷入了黑暗。
何尚怀里的展昭呼吸渐渐微弱,急得何尚一把将展昭塞进那刚认了徒弟的师傅怀里。
“老秃驴,你倒是快些救人,要是昭儿出了什么事,我我,我!了能大师,算我求你了!”
“何施主莫急,昭儿既是老衲的徒弟,那便是连天也夺不走他的命。”
这了能大师,便是叠嶂山云隐寺的主持。他抱展昭进了草屋,何尚早知了能的规矩,若非了能同意,这屋子也是不能进的,只好心事重重地再屋外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黎明破晓,了能方才出来。
“展昭已无碍,何施主也歇息去罢。”
何尚松了口气,晨风一吹,猛然发现后背蓝衣已湿透,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哎呦,秃驴,吓死我了!”
“阿弥陀佛,何施主也该处理处理自己身上的伤了。”了能指着何尚的左手说道,合手一拜,便回草屋了。
何尚这才觉得左手早就伤得没知觉了,“哎呦呦”叫唤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理睬他,道一声“无趣,晦气”,大摇大摆地霸了一间空屋子就休整一番,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