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城旧事》皮小宵

13、第十三章

　　十三

　　许春天听从吴川麟的话，和郑家大小姐郑滇婷一家住了一起。原来郑乾齐早年戎马驰骋，打下了许多地方。家里的孩子命名都以他当时驻军的地方名字的简称来命。大姐是郑乾齐原配张氏的女儿，当时在云南滇池驻扎，便取作郑滇婷；二姐郑云菁，三姐郑桂曼是二姨太陈氏生的孩子，那时候正在西南贵广一带。现在张氏已在10年前去世，家里是陈氏当家。
　　至于吴川麟的母亲吴氏，他倒还没和她提起。她也不好问，只是隐约知道也是位奇女子。
　　郑滇婷5年前嫁给了参谋总长朱崇年的儿子朱亦仁。两口子性子都温和，相处得倒也和睦。郑滇婷听说弟弟把春天交给自己，自然对春天百般上心，住了几日，两人相处得融洽起来，如朱亦仁所说——“这真正是一家人了。”
　　春天也很开心，只是每日还是担心在前线的吴川麟。她和他几乎每日一信，赛婉都笑她：
　　“原来只听说送荔枝会累死官差的，却不知道送信也会。”

　　他和她都以为不过十天半月就要结束的，却不知道竟然一晃过去一个半多月。前线的局势本来明朗了，因为赛少卿遭人放冷箭，吴川麟因为身份特殊，处处反倒有些受掣肘。加上他带兵时日虽然也有五年多了，但毕竟远在云南，还需整合，他在西式军校里就知道，打仗须得处处完备，细节亦不可掉以轻心；每日还要和英军和法军交涉，于是便拖沓了。
　　她写信劝他不必事事巨细，但深知郑乾齐其实对他期望甚高，此番战事，亦是他的考验。

　　闲来无事，她和郑滇婷都爱听戏，恰好都爱听昆曲，便更开心了。有一次她在茶几上看到一张照片，是个小男孩穿着那昆曲穿的水袖长袍，她一眼认出那是吴川麟，笑得只捂肚子。郑滇婷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呀，真是少见多怪。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我这弟弟，好笑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要一件一件知道了，岂不要笑得抽筋了？”
　　春天平时就爱听些小时候的趣事儿，这下拉着郑滇婷，硬要她讲给她听。郑滇婷被缠得没法，只好从柜橱里拿出一本相册，让她自个儿看去。
　　她喜孜孜地接过看了。

　　“哎，这张进军校的照片个子怎么这么小？军校不是有严格的身高限制吗？”
　　郑滇婷扑哧一笑，掩了嘴道：
　　“倒叫你看出来了。这桩趣事儿连父亲都忍俊不禁。”
　　春天睁大眼睛，笑道：
　　“哦？可是怎么着？”
　　“川麟小时候个子并不高，不到一米60，上了军校之后才突然拔高的。招生的时候因为有身高限制，他不让参加笔试了。”
　　“那……”
　　大姐摆摆手：“你听我说完——他一听说，气坏了，猛然站了起来，真是火冒三丈，慷慨陈词，责问把他拎出来的考官：‘凭什么不让我参加军校？个子矮怎么了？拿破仑的个子也不高，同样驰骋疆场!’”
　　她乐得笑出声来。
　　郑滇婷也是憋不住的样子，继续说：“那洋考官被他唬住，后来夫人亲自去军校说情，谁知那军校校长早就听说这事，也就把他招进去了。”

　　她这一夜都听着吴川麟小时候的趣事儿。笑意盈盈，脸颊似乎也笑得有些发烫，回房之后便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中自然不免调侃之语。

　　过了几日，一大早起来收到吴川麟的回信。谁知才刚打开还没看，外边有人来传话：
　　“委座叫四少奶奶去官邸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