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见邻人》幽寂无喧

2、第 2 章

　　我终于觉得不对劲是三天以后，周四我有一天的课，回家时，我远远的望向自家方向，我家的灯亮着。我一惊，仔细再看，却发现那是林墨函家。
　　我站在家门口很久，一股不安不知从何而来。我非常不喜欢这种不安，厌恶同时甚至有一点慌乱。我打开门却没有进去，想了想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林墨函很快就应了门：“是你，什么事？”他穿着居家的衣服，头发有些乱，给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我却不知道说什么，明明敲门的是我，我自己也不明缘由。我有些烦躁，努力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其实没什么事。”他有点诧异，但是很快回了个笑容：“想来玩不好意思开口？”我是真的笑了：“还真不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又道了歉，回到家意外的发现没有一丝不安了。但刚才那种感觉我再不会忘。
　　我关上门，看到那把曾借给林墨函的雨伞，被他折叠好了，伞柄处却多了一个挂饰。我拿来一看，拴着一个卡片，上面似乎是图腾，缠绕的黑色曲线。这是什么？总不会是给我的谢礼吧。我留意了一下，没想通，也就算了。

　　又过了几天，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又被染上阴霾。我一想，又是周一。早上出门时遇到林墨函，他看了一眼我手上的伞皱了皱眉，是当时借他的那一把。“李艾，今天再借我一下吧。”
　　我看看他手上的伞，不明所以：“呃，你不是有伞了吗？”
　　他居然第一次摆出严肃的神情：“雨没有变，伞也不该换。”
　　莫名其妙。
　　但是他这么说着话，我忽然不想忤逆他，毫不在意的递给他。
　　“你拿着我的。”他递给我，转身踏进雨雾里。
　　我抬头看看天，灰蒙蒙的毫无生气。
　　语言学课，我听的挺认真，林墨函却有点心不在焉。我时而看见他蹙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他今天很少说话，大多是用板书和ppt 。难道身体不舒服？班上的女生比我紧张得多，在他忽然闭口不言的好几个瞬间，我觉得前排的女生几乎就要拿水杯冲到他面前去了。

　　放学走在雨天的道路上，看着行人将自己藏在伞里，形形色色的伞变成一朵朵沉默的花，移动在雨帘里。我怀疑雨天是不是因为神仙们想看这些花开放而存在的呢？
　　回到家，林墨函站在他家门口，我问：“今天有些不舒服？”
　　他抬头看我，我才发现他头发潮湿得趴在脸上。“怎么不打伞？”
　　“呼，这雨可真厉害。”他背靠着门答非所问，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搏斗一样精疲力竭。
　　我看着他，忽然间觉得异样，内心里有一种沉寂的思维突然地爆发出来。眼前是几天前异样的灯光和黑色缠绕的图腾，脑子里有什么炸开来，一阵难以遏制的不安不停涌现。
　　仿佛过了很久，我和他之间的气氛都沉寂下来。
　　我拎起自己和他的两把伞，把那两张卡片举到他面前：“林墨函，你是什么人？”
　　他愣了下即刻笑了：“我以为你会先问我这是什么。”
　　“不好意思，我忽然认得了它们，我似乎忘了很久，可是刚刚想起来了。”我不该会再次看到属于自家的灵符。
　　“你安全了，而我完成了任务，就这么简单。”他站直身子，掳了掳头发。
　　“既然我问你了，你觉得会就这么算了？”
　　他第三次露出疏离有礼的微笑，深深看着我：“回去吧。”
　　我先是感到自己动不了，然后转身开门。
　　“该死的。”我狠狠踢了下门。

　　我现在很混乱，我知道你们也如此。
　　我想我需要说些什么了。
　　我早就说过我普普通通，毫无特点，这些是我后天努力得来的形象。可是很不好意思，我的父母生我时却把一种特殊强加给了我。
　　我是灵异体质。
　　对，你没有看错，在这样一个崇尚无神论的社会里还存在着我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我生活在祖父的熏陶下，那些奇怪的图腾、道具都是我的玩具。我在这样的情况下长大，却渐渐忘却了它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祖父临终前的愿望。
　　如果他这么希望，那么现今尘封的记忆被我唤醒是不是预示着不好的事要发生。
　　我有些冲动，想要向林墨函问个清楚。但随即我就放弃了，现在他根本不会住在隔壁。并没有人搬来隔壁，除了我住的公寓，两边都是空房，从来都是。
　　可是语言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
　　一个拥有强大言灵的人，什么都可以改变。
　　我深深的叹气，邻居啊邻居，能不能不要如此神秘。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我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待了很久。我的思绪被我集中起来，几乎心无杂念。“林墨函我有事要问你。”我闭着眼对着虚空说。没有动静。
　　我拿来那两把伞，握着灵符：“林墨函，过来见我。”
　　我睁开眼，他站在沙发前，有些无奈。
　　“李艾，不要拿灵力威胁我。”
　　“你知道我威胁不到你。”我没有心情开玩笑。
　　“好吧，喊我来干什么。”他坐下来，手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的看我。
　　“祖上传下来的灵力，到我这里已经很少了，所以祖父才会让我干脆做回普通人。”我开门见山，“可是你出现了，改变了这一点。”
　　“你不过是想知道理由。”林墨函微微扬了扬眉，“和你说一切注定你一定不满意，可是万事皆有因果，你祖父也该算到有这样一天，换言之，你总是要变的。”
　　我不语，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接过杯子把玩，不紧不慢的品了一口：“我们本该是世交，从你祖父那断了联络，你不知真相的这些年，我却活在无尽的磨练里。”他指了指两把伞，“这一次的任务是保护你避开这场雨的威胁，像你这样不知情的灵媒最是危险，为了保护你，我不得不用自己代替你。”
　　我的伞已经沾染上了气息，肮脏的东西认错了人。
　　“谢谢。”我看着他，笑了笑。
　　“是任务，不用道谢。”他站起来，“你过了一劫。”

　　我想起我祖父还很精神的时候，他带着大大的眼镜：“小艾啊，平安就好。”
　　他偶尔忧心忡忡的看我，不一会儿又笑嘻嘻的自言自语“没事儿没事儿。”
　　也许，他想着的都是我在经历的，或好或坏的事情，最后总能化解。
　　一个人把别人的人生提取出来先睹为快，独自为他焦急担心，这是牺牲了很多快乐的。
　　我的愁苦，他早就经历；我的劫难，他全力保护。这样的人，活的太累太辛苦。可是他总笑呵呵的：“小艾，平安就好。”我眼前有点湿润了。

　　“你说我们是世交？”我平静下来后，望着林墨函。
　　“对，本该是。”
　　“那好，你以后你带着我。”
　　“做什么？”他很惊讶。
　　“和你一样，去处理这些任务。”
　　“你觉得要多久才补得上这二十年？”
　　“我慢慢学。”
　　“你——”他皱了皱眉刚准备说话，被我抢了先：“不是逞强或者兴趣，我既然记起了这些，就也想做一个祖父那样的人。”我垂下眼，“每个人总有想保护的东西。”轮到他不言不语。
　　我抬头，没了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