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浮生3》苏挽言

29、第二十九章 太 相 似

　　“快住手！颜以尘，不准再弹了！”颜以枫几乎是咬牙喊出来的。背部传来的阵阵疼痛延伸至四肢，快要侵吞他的意识。可是一想到颜以尘现在的处境，他只能拼了命地让自己清醒。
　　“......如果不继续，我们两个人都得死。”你不知道，我的命从来不是为自己而留的。颜以尘在心底补充道。
　　“难道要我看着你这般伤害自己吗？这把琴，它会夺了你的命！你不要再弹了！大不了一死，又有何难？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指尖轻轻划过琴弦，外面又多了几声惨叫，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江以尘，你们逃不了了！还是随本门回去吧！”
　　僵持间，孙箫骑着白马冲了过来，嘴里一声大喝，杀气冲天，仿佛空气都要被撕裂了一样。
　　“噗。”一口热血涌出，滴到了琴弦上，颜以尘的手指一颤，蓝瞳微黯。
　　“颜以枫，你若执意救我，你我都会送命。孙箫要抓的人是我，你不该留在这里。”收好琴，颜以尘抬手拭去唇边血迹，然后走下了马车。
　　满目的清冷，似一朵圣洁无比的冰雪莲。
　　他的眼中清澈无尘，静如止水，怀中玉玲珑泛起莹白的玉光，衬着他绝代无双的容颜，仿佛融入了一副精妙绝伦的画中。
　　“别去！”颜以枫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不顾背后撕裂般的疼痛，紧紧地抓着他，不肯放手。
　　“玉玲珑是你的，纳兰玉是你的，我没有拥有过任何东西。颜以枫，你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娘亲，你若死了，她不会放过我的......”
　　颜以枫不知道他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不住地摇头，沾满鲜血的手指依旧死死地抓着他。
　　“江以尘，过来吧。你随本门回去，你哥就不必受罪了。当然，只要你肯说出那本秘籍的下落，老夫可饶你一命。”翻身下马，孙箫言辞凿凿地劝道。
　　颜以尘注视着孙箫，苍白清瘦的脸上写着无畏。无声地动了动唇，他向孙箫所站的地方走去。
　　“别过去，颜以尘，回来！啊！”雪白的衣袖从颜以枫指尖滑过，他心底一慌，伸长手指想够到那片衣角，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口，疼得差点滚下马车。
　　“你......”颜以尘停下脚步，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颜以枫的伤很重。
　　“是我没用。我是哥哥啊，却总是让弟弟来保护我......能不能......能不能有一次，让我来保护你？颜以尘，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明明受伤了也不会说，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那些痛苦，不累吗？”
　　“累，很累。”颜以尘转身回到了颜以枫身边，淡蓝色的眸子里染着一些哀愁，“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却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活着。”
　　颜以枫跳下马车，忽然紧紧地抱住了颜以尘，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那......那我......也不要......不要你......死。”
　　“你......”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后面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我们逃到哪里去？”纵是面对生死，他亦无悲无喜，没有半分恐惧。
　　“谁说......没有路？这断崖，又何尝不是我们的路？颜以尘......我不怕死......你......你也一定不怕。”
　　“我们太过相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决，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深深埋在我们的骨子里。哪怕粉身碎骨，也要选择我们自己的路。”
　　“你们想做什么？！”孙箫突然有不好的预感，等他意识到时，那两道身影已跳下了万丈深渊，衣袂在风中放肆地飘舞，优雅而绝决。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头顶是九万里苍穹，白云漂浮，底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未知的命运。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四目相对，没有害怕没有迷惘，彼此的眼中都写着释然。
　　“颜以尘，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死的。黄泉有我，有我陪你！”
　　颜以枫的声音转瞬就被狂风吞没，可这句话还是清楚地传到了颜以尘的耳朵里。
　　生如何，死亦如何，不过转瞬浮华，手中所握的才最珍贵。
　　墨发飞舞，腰间长长的带子飘扬起来，那两道身影不停地往下坠落，如两只翩翩飞舞的蝶，以最优雅的姿态迎接死亡。
　　“江以尘要是死了，那本独步天下的秘籍就会从此消失，不......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孙箫飞也似地奔了过去，快接近断崖之时，脚步戛然而止，回身对门下弟子下令道，“快，去崖底！哪怕把整座断崖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把江以尘给本门带回来！”
　　“弟子遵命。”领头的青衣男子领命，大手一挥，带着其他弟子从另一条道向崖底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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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沉沉，黯淡无光。
　　璀璨的繁星都隐在了云层里，使得整个夜空失去了往日耀眼的光芒，平添了几分沉重压抑的色彩。
　　断崖之下，火光冲天，他们已经举着火把找了整整一夜。抬头望那断崖的高度，估计有十来丈，就是不死也得摔个粉身碎骨，这要从何找起？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片高高的灌木丛，或许是长得甚为茂密，即使在火光的照耀下仍是黑漆漆一片。
　　两只鲜血淋漓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对视彼此，大气也不敢出地趴在地面上。
　　隐隐有一丝气喘的声音从灌木丛里传出，带着几分隐忍。
　　“你的哮症又发作了？”颜以枫将声音压得很低，皱紧眉头，一脸担心地看向身旁的男子。
　　颜以尘伸出左手紧紧捂住嘴，喉咙里很难受，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孙箫的人来了，只能强忍着没有咳出声。
　　喉间气血翻涌，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苦，却拼命地抑制住咳嗽。
　　“不要再逼自己了。我知道，你很难受是不是？”颜以枫将他的手又抓紧了些，语气里带着他不曾察觉的心疼，“难受就咳吧。”
　　颜以尘摇了摇头，脸色已然惨白一片，却是不肯低头。
　　颜以枫叹了口气，“你是傻子吗？颜以尘，你这样......我很难受。”
　　“咳。”颜以尘怔怔地望着他深邃的目光，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什么地方，等到回过神时却已来不及。
　　“谁？谁在那里？！”
　　一声厉喝，无数的火把向灌木丛涌来，脚步声杂沓凌乱，为首的仍是青衣男子。
　　此刻，异常的宁静，空气都似乎静止了。
　　青衣男子让其他人退后，自己举起火把想去灌木丛一探究竟。
　　那脚步声正慢慢逼近他们，灌木丛后的两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生死似乎悬在一线。
　　“嘶。”
　　青衣男子猛地弯下腰，脚上多了一条血痕，竟然被荆棘草划伤了。他停下脚步，晃了晃火把，想看清灌木丛后有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隐在灌木丛后的颜以尘的眼瞳变成了深深的蓝色，他的身躯都在颤抖，似乎再也无法抑制这种痛苦。
　　颜以枫紧了紧眉头，或许......他们的命运注定终结在此。
　　转回头，对上颜以尘失去理智的目光，他的心骤然痛了一下。
　　几乎是下一刻，颜以枫就将颜以尘单薄的身躯拥进了怀里。
　　“以尘，听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颜以枫在他耳边低声说。
　　颜以尘的睫毛轻轻一颤，气息不是很平稳。
　　他似乎想咳，却又不敢咳。他怕......颜以枫会死。
　　颜以枫似乎是知道了他的痛苦，轻叹一声，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颜以尘蓦的睁大了双眼，清润的眸子里写满了讶异。
　　可是，他没推开他。
　　这个吻，缠绵而缱绻，带着几分温柔，几分狂野。
　　那份藏在心底的感情压抑了太久，一旦有所觉醒，就会将彼此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