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浮生3》苏挽言

23、第二十三章 生 或 死

　　山间一条小径上。
　　道路崎岖不平，蜿蜒起伏，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缓缓驶过，留下一排车轮印。
　　这本是很平常的事。但——奇怪的是，这辆马车没有赶车的人，那马儿竟能靠自己辨认方向。
　　车身颠簸了一下，车内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身体无意识地向前倾，朝门框撞去。浅紫色的宽袖在他身侧掠过，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
　　“师傅，以尘快撑不下去了，你快救救他吧！”向右挪了点空间，勉遥将坐在自己左侧的颜以尘拉得近了点，就怕他的头再撞到其他地方。眼神看向对面那个心如铁石般的人，手指猛地缩紧。
　　......虽然心口不再流血，可是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对面的白衣仙人终于睁开了双眼，凤眸凝视着勉遥怀中的颜以尘，神色冷若冰霜。“她”就像是九重天外的上神，优雅、冷漠与高贵三种气质并存，超脱俗世。
　　“救他？他不想活着，那就让他死便是。”子冀讥笑了一声，眼中琉璃般的剔透色泽异常寒冽。
　　眼皮有些沉重，颜以尘努力撑开双眼，望向子冀，湛蓝色的眼睛里流露着淡淡的倔强。“不必。”
　　既然颜以枫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就该让这一切结束了......
　　“这是我新配制的药，吃了它。”子冀掏出一瓶白色药瓶扔给他，颜以尘只是默默地看着，最后还是勉遥出手接住了那瓶药。
　　“以尘，来，快吃了它。”勉遥将白色的药丸送到了他唇边。
　　颜以尘不说话，也不张嘴，眼神有些空洞。
　　“吃了它好不好？你会死的......快。”
　　“别担心，你会没事的......”勉遥不厌其烦地劝道。
　　“吃了它！”
　　子冀忽然冷喝一声，将头凑到颜以尘面前，抬起左手紧紧捏住了他尖削的下巴。那手的力度，好像要把他捏碎一样！
　　“师傅！”勉遥担心地喊了一声。
　　“闭嘴！把药喂进去！”
　　“是。”
　　子冀瞪着眼前这张脸，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影子，心中的恨意一股脑涌了上来，也顾不了许多，更加用力地捏紧他的下颌。
　　平淡的眼眸，就像记忆中的那个人......生如夏花，死如秋叶......真该死！
　　“师傅，快放手！你在做什么？他是你徒弟啊！”勉遥扑上去拉开他的手，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从师弟长大以后，师傅就常常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那么......强烈的恨！
　　让人心生颤意。
　　回过神，子冀的目光又变得妖冶而冷漠。猛地松开手指，冷哼一声，斜眼看着颜以尘下颌上的红痕。
　　颜以尘轻轻喘息着，苍白的脸上有了丝血色，只是下颌上被掐出来的两道指痕深得快要陷进去一样，呈青紫色。
　　勉遥的呼吸突的一滞。
　　“咳咳......”颜以尘弯下腰，喉间一股血腥味翻涌上来，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连带着那颗药丸也一起吐了出来。
　　“再喂他一颗！”子冀的眼神冷冷的，声音也是冷冷的。
　　颜以尘尽力抑制喉间的燥热，止住咳，抬头看向子冀，神情很淡然，“......师傅，我不是你试药的工具。”他从勉遥手里抢过药瓶，甩手扔出了窗外。
　　“没用的东西！你想死？好！勉遥，把他扔下去。”子冀收回目光，心中怒意滔滔，不知是为他的话，还是为他一如既往的平淡。
　　“师傅！以尘不是这个意思！”
　　“连你也敢不听我的话？”
　　勉遥垂下了眼帘，情绪有些混乱，如今这个地步，他要如何做才不会错？
　　“......师兄，对不起。”
　　颜以尘轻喃了一声，突然飞身跳出了马车。
　　巨大的冲力，让他从斜坡上翻滚下去。
　　“以尘！”
　　勉遥一急，想探出身去救他，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他。
　　“不必救他。就让他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子冀抬手点住了他的穴道，躺回车内，闭目养神。
　　天旋天转。
　　颜以尘整个身子沿着斜坡一路滚下去，衣服擦过许多小石子，最后撞到了一棵大树上。
　　眼前有些昏暗。
　　颜以尘缓缓睁开双眼，动了动手指，想撑起身，右手却无力支撑，整个身子几乎都趴在了地面上。
　　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冰蓝色的锦衣划破了好几条口子，弄得脏乱不堪，原本干净白皙的脸也蒙上了灰尘，左脸颊上划开了一条血红的口子，伤口很深——那是刚才滚落下来时被尖锐的小石子刮伤的。鲜血渗出，有些微微的刺痛。
　　视线被血雾模糊，眼睛也几乎睁不开，疼痛在体内翻滚，他只是咬紧牙......亦如十二年前......
　　......
　　“呵，颜以枫，你少自欺欺人了。最恨他的人，不是你吗？”
　　颜以枫望向兰临笑，邪魅深邃的眼睛里刻着怒意。“兰临笑，你最好别太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兰临笑乍听到从他嘴里吐出的这几个字，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是吗？颜以枫，你难道不觉得是颜以尘抢了你的一切？你心里......恐怕早已有定论了。”兰临笑肯定地说道。
　　咬住唇，兰临笑的眼角竟有些潮湿。“我告诉你，不是他，而是你。从来都是你抢了他的一切。”
　　“姑母让你去做雪依教的教主，却让以尘接管默延山庄，你以为她对以尘很好是吗？实则......是拿他做替死鬼。不管是我爹，还是姑母的仇家，都想置他于死地。所以我说，从来都是你抢了他的一切。”
　　“八岁以后，他就再也不会笑、不会生气、不会哭泣，有的只是淡漠。虽然我不知道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那段回忆对他来说一定比死还痛苦。他身上背负着太多不属于他的伤痛，而你，除了逍遥自在的做什么狗屁教主，可曾帮过他什么？”
　　颜以枫的眼神黯了下来，胸口有些发堵。没错，他除了恨颜以尘，就没有帮他做过什么。
　　“你去哪？”见他要走，颜以枫冷声问道。
　　“聚遥门。”
　　“你......是说？”颜以枫拖长了语调。
　　“没错。我猜兰天沉现在一定逃到了聚遥门，你不是要杀他吗？一起去吧。”
　　“现在不行。”
　　兰临笑抬眸看他，目光变得很锐利，“担心江以尘？呵，你别忘了他师傅是谁，那个人——他是神医子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