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叶迦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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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没事了。”嘉木轻柔地抚摸着它，此时她，已然将它当做可怜的小兽，而非让人胆战心惊的狼。
它似是听懂般点点头，温顺躺着，眼中幽幽寒光也暗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嘉木一时间觉得这眼神像是有种魔力，让她有些恍然。
天底下的狼大抵都长得差不多，但这样的眼神她却只见过一次，明明是寒光，却似乎含着某种她不懂的情绪，不像是兽，倒像是人。
“我见过你，你就是一个月前，我看到的那只狼。”嘉木想起第一次夜宿在大漠中，那群高立山头，望着他们的狼群，而眼前这只俨然就是领头的那只。
她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救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孤城中。不过比起那些麻木冷漠的人，她倒觉得这只兽更为可信。
至少，嘉木现在很笃定，它绝不会伤害她。
也许是因为大漠的空旷，圆月当空，更显得夜色中的人，孤独寂寥。
连日来的压抑，嘉木早已身心俱疲，只想躺在这黄沙上，闭上眼睛狠狠睡一觉。
八月中的大漠夜晚，已经稍显寒冷。尤其是风吹过时，更是冷得厉害。就在她有些忍不住瑟瑟发抖时，猛然觉得脸上有些湿热。迷蒙中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双幽绿眼睛。
它舔了舔她的脸，而后靠在她身边趴下，毛茸茸的身体紧贴着她，温暖异常。
嘉木万万没想到，她有生之年，竟然会从一只野兽身上汲取温暖。
可这温暖的感觉，着实让她觉得安心。
于是，嘉木转了身，伸手将它轻轻抱住。
旷野黄沙之上，静谧月光之下，相拥着的一人一兽，仿若这宇宙洪荒的中心。
一夜之间，竟然无梦。
“王，是一个女人。”
“还有一只带血迹的箭，有小孤城的记号。”
“哦？”
嘉木在这声略带兴味的疑问声中悠悠转醒，睁开眼，只觉得光芒灼目，让她双眼微微刺痛，不知是因为空中的日光，还是这眼前的场景。
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几步之遥。马车下立着两个中年胡人，均是剽悍的样子。车上则斜倚着着一个年轻男子，长身玉立，一袭玄色长袍，头上一顶金玉珠冠，黑紫长发倾泻而下，肤色皙白，眼窝略陷不似汉人，褐色眸子奕奕发光，眉间一点嫣红，斜眉入鬓，薄唇微翘，俨然含笑，斜斜依靠靠在马车上，有点漫不经心的慵懒风姿。这人不似女人，却比她见过的任何女子，都更妖娆妩媚，说不出的魅惑之气。
嘉木被这突入而至的场景惊醒回神，这才发觉，身旁空空荡荡，昨夜那只狼早不见了身影。
她匆忙爬起身，对着眼前的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几人，不免有些戒备，但语气还是保持了大汉子民的友善可亲：“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心中却是道，倘若他们是什么歹人，她孤身作战的胜算有几许？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的友善可亲一点都没有迎来对方的友善可亲，她的这句问话刚落音，马车下的其中一人便朝她喝道：“你这个小孤城的汉贼，竟敢对我们叶迦王如此无礼？”
嘉木微微一怔，见这人脸上尽是倨傲之色，一手握住腰间的剑，蠢蠢欲动。
正想着，倘若他拿剑杀过来，她该用什么方法避过。车上的人，朝那人摆摆手，轻声喝断他的话：“依努，不要如此无礼。”
嘉木将视线从那柄蓄势待发的剑移向车上的美人。他脸上绽露一抹笑，配上这魅惑容颜，竟有种无邪姿态。
他见她看他，对她颔首，微微点头，而后又对那叫依努的人道：“还不知道这位姑娘到底从哪里来，怎么能妄下结论。再说——小孤城能有如此绝色的女子么？”
这夸赞，从一个绝色美人口中道出，着实让嘉木觉得受之有愧。
正惭愧着，她脑子蓦地冒出刚刚那依努的话，叶迦王！？
叶迦国这名字，她也曾从爹爹那略听得一二，大漠腹地一个小国，盘踞东西商道要道的一块绿洲。叶迦王英明聪慧，与来往商人交易甚多，因此国内富饶丰足，算得上大漠中一颗明珠。只无奈的是，地窄人少，常年只得依靠回纥庇护。
而之前她也见过那小孤城冷漠城主，残杀叶迦人的场景，想来叶迦国和小孤城早就结怨已深。
她看了眼马车上的叶迦王，年纪不过二十有余，也不知是不是爹爹所识的那一任叶迦王。不过他的容貌，倒是证实了她先前所知的，叶迦国多美人的说法。
想着，嘉木将视线稍稍从他脸上移开，又注意到刚刚那倨傲的胡人手中，正握着一根箭，正是昨夜她从那只狼身上拔下的那根，难怪他们已认定她是小孤城的人。
想定，她觉得有必要立即声明自己的立场：“这位大哥误会了，我来自长安，和小孤城并无关系。只是和同伴在大漠赶路时，遇到小孤城的人，与他们发生了些冲突。哪知小孤城的人苦苦相逼，为了逃命，我和同伴不幸走散，流落大漠多日。你手上的那只箭，是从我受伤同伴身上取下的，现下我身无寸铁，带在身边以便防身。”
她说的话，自然是半真半假，不过是想将事情变得简单些。倘若她说自己是从小孤城逃出的，怕不是这些叶迦国的人会让她带路，杀进小孤城为他们死去的国民报仇雪恨。
再者，嘉木记得当初晓紫说过，这叶迦国和小孤城结怨大抵是因为灵风玦的原因。一个一心想要这种魔物的小国，难不成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会是小孤城的人？姑娘，你们汉人不是说敌人的朋友就是朋友，你是小孤城的敌人，那么就是我们叶迦国的朋友。这大漠无边无际，既然你和你的同伴走散，不如暂时去我叶迦国做客。”
他边说，边抚额吃吃朝她笑，这魅惑风情让嘉木直觉得炫目。他的话中其实明明有些轻佻的意味，可从他嘴中说出，却是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天真无邪。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滋味。不是不相信他所言，只是觉得眼前这位美人，虽然看着天真无邪，却有种正邪难辨的危险，总之，还是不靠近为好。
当然，直接拒绝这番好意，不太符合大汉子民的风格，她便假意思索了片刻：“谢谢叶迦王的好意，只可惜我和同伴约好在楼兰故址相遇，想来他们已经等我多日了。”
他却似乎不以为意，挑眉继续轻笑道：“哦？是吗？那真是巧了，我也是前两天刚从楼兰故址经过，可并没有见到同你一样的汉人。依我说，即使你的同伴真的在那一带，想必也因为缺水，早就离开。况且姑娘你从长安来，对大漠不熟，从这里去楼兰，靠步行的话至少也要三天，更别说迷路或者遇上沙暴。倒不如先去我叶迦国养精蓄锐，或者让我帮你寻找同伴。”
嘉木在心中暗暗揣度了一番他的话，不论他是不是去过楼兰那边，可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楼兰一带方圆几十里，水源早就枯竭不知多少年。即使流云早先真在那边等她，见她几日不到，肯定也会转移了地方。
如此看来，倒真不如先去叶迦国，一来可以躲避小孤城的追踪，二来能够借助叶迦国来往商客繁多的便利，帮忙寻找流云他们。
毕竟她只身一人，在这片大漠之中，着实不安全。
想罢，便移步上前，对他鞠了躬：“既然这样，我就谢谢叶迦王的好意了。”
抬眼，车上的美人已经遥遥朝她伸出手，大致是示意她上车。
嘉木正要继续向前，却被前方的依努阻止：“王，这位姑娘来路不明，怎能跟王您共乘一车？”
他悠悠笑了笑：“依努，这位姑娘不是已经说过她与小孤城没有关系吗？你怎么能不相信呢？再说她身无寸铁，连唯一的武器都在你身上，有什么可惧？”
这次说完，他已经微微倾身，拉起杵在原地的嘉木，微微用力，拉入马车之内。
嘉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身体有些不稳，堪堪从他身上擦过，而后好不容易在对面坐定。这时，她只觉一股幽香钻入她鼻尖，让她有一刹那的恍然。
他继续笑，挥手示意外面的人驾车，而后便一直盯着她。不过眼神倒并无半点淫亵之色，甚至还带着些澄净的无邪。
嘉木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一个美人如此看着，多少有些不自在，便抬头用眼神发出询问。
他扬扬嘴，又是吃吃笑道为她解释：“我从小长在大漠，从来没见像姑娘这般美的汉人女子。”
被他这样一说，嘉木更觉有些不自在，之前的汗颜更加明显，只得讪笑着答：“谢叶迦王谬赞，嘉木实在不敢当。”
“嘉木？你叫嘉木？”他仿佛兴味盎然。
“我本姓严，嘉木是我的名字。”
他兀自蹙眉思索了会：“嘉木为茶，你又来自长安，莫非你和长安商人严初远有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嘉木很是愕然：“叶迦王认识家父？”
他笑得更开：“原来是严家女儿，严家多年来和叶迦国一直有生意来往，令尊十几年前曾在叶迦国小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令兄也做过我的座上宾。如此看来，如今严家的女儿也是来西域做生意的？”
想到爹爹哥哥，嘉木不得不有些黯然：“实不相瞒，数月前，家父得罪朝中权贵，严加一夜间几近被灭门，家父家兄都惨死，只剩我在内的几人一路逃亡到西域。”
“原来如此。”他愣了愣，仿佛是叹了口气，眉间隐隐闪过一丝怅然，而后却又展颜，“严姑娘节哀顺变，我也听说过中原近年时局混乱。既然你来到西域，又是故人女儿，我理应多加照顾。你大可放心，等你在叶迦国住下，我一定立刻帮你寻找同伴。倘若你们愿意，大可从此之后就在叶迦国安居乐业。”
嘉木见他说的如此真挚，心里不禁有些动容：“多谢叶迦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叶迦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