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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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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对于打开门的一瞬间扑过来的生物,孟烦了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猜测,然而没等他做出结论立刻就是天旋地转,他被那生物势不可挡地迅猛一撞仰倒在地,亏了兽医手艺不精把他后脑勺上的纱布包搞得大得夸张,不然这么往地上一磕势必造成脑震荡的后果。
晕头转向中他听到龙文章的咋呼,「嗷呜!」
那实在不像是人动静——孟烦了还没来得及感慨完,又是噌得一下,扑在他身上的生物立刻跳开了,他回过神坐起来,一眼就看到龙文章和那只撞倒他的生物纠缠在一起,扑腾得热闹无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咬得谁嗷嗷叫唤。
孟烦了站起身顺手关了门,简单扫视了一下四周。房子很大,装修装饰一看便是设计师加装修队的手艺,没多少二度创作的痕迹,说白了,这屋子没有人气儿。
看完一圈之后孟烦了发现龙文章和那只生物还没温存完,于是往墙边一靠开始看戏。
然而龙文章却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冲孟烦了露牙笑,「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
孟烦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他现在总算能好好观察分辨一下这只生物了,「……狗?」他伸手摸了一下那只狗的头,「它叫什么?」
龙文章耸耸肩,「狗就是狗,还能叫什么。」
孟烦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叫狗肉吧。」
龙文章似笑非笑地把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两圈,转身走向冰箱的同时拍了拍旁边的狗,「狗肉,饿了吗?去把你饭盆拿来。」
孟烦了确实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命名,他有点儿出神的看着那只狗踩着霸气十足的步子从眼前奔过,然后听到龙文章的声音隔了一道冰箱门传过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
「我这里没有能填肚子的食物。」
「好消息呢?」
龙文章关上冰箱门亮了亮手上的物件,「还有酒。」
孟烦了默默地送了他一双白眼。
「话说回来。」龙文章把酒瓶放在茶几上,开始四处找杯子,「你的行李在哪儿?用不用我找人帮忙拉过来?」
孟烦了指了指自己,「所有行李都在这儿了。」
龙文章抽空瞧了他一眼,狗肉跑过来把叼着的饭盆放在了他眼前,于是他中断了找杯子的进程,打开某个柜门翻出狗粮来往盆里倒——孟烦了微微挑眉——人吃的东西没有,狗粮他倒是屯了一堆。
龙文章坐在地板上看了一会儿狗肉吃食,然后站起身走到孟烦了眼前停下,「嗯,看起来现在的情况有点儿复杂。」抬起手摸摸他的头,「一个活人。」捏捏肩,「作为劳动力来讲不是太优秀。」点点胸口的血迹,「唯一的遮羞布还搞成这么容易引起误会的样子。」拍了拍裤子口袋,「仅有的家当都在这儿了。」拦腰搂住,「不妙啊,这是在告诉我图财害命比较划算啊。」
孟烦了波澜不惊地看着逼到眼前的人,「您是戏子出身吧?」
龙文章放开手,一边上楼一边答非所问,「这位客官来看看房吧——哦对,你太瘦了,这样不好,我不喜欢。」
孟烦了跟上他的脚步,「谢天谢地。」
龙文章找了间客房推门进去,顺手在屋里的桌子上抹了一指头,然后转身冲孟烦了展示他手指头上的尘土,「很久没用的屋子看起来都这么麻烦,对吧。」他边说边走出屋子,路过孟烦了身边时便不客气地把手指上的灰尘蹭在他衣服上——现在那件T恤变得更多彩了,「我觉得顺序应该是这样,打扫房间,洗澡,然后去置办一套生活用品——我这里都没有备份——你说呢?」
虽然与这个人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孟烦了已经摸清楚了,和他斗嘴是件极其消耗脑力与体力的活动,只适合在清闲时吃饱了撑住的情况下才适合用来消遣,而现在,他已经折腾一天了,实在没闲工夫和心情配合那家伙的神经质,所以他索性把T恤脱了扔到一边,从卫生间找出工具,拉了个大干一场的架势对付这间屋子。
龙文章饶有兴致地抱臂往门口一靠,看着那个光着膀子还头顶一夸张纱布包的人动作利落又有序地清理房间,突然有一种自己是在玩RPG游戏一样的感觉。
自觉于应该有所表示,龙文章决定回屋找一套换洗衣服,然而当他回到自己房间尽了最大努力从充斥着凌乱美的衣柜里扒出一套可以上身的衣服再来到隔壁时,他发现对方的清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
「看来你对整理房间比打架在行。」龙文章把衣服递过去,然而孟烦了杵着拖把盯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如果你仔细观察一下,」孟烦了指了指他手上的那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沙滩风格短袖衬衫,「它和你的下半身比较配套。」
龙文章低头看了看,恍然大悟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把那花衬衫撤去,「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再找一下有没有不这么华丽的。」
孟烦了接下正常很多的黑色半裤,还没转身就被龙文章叫住。
「你忘了拿这个。」龙文章把手里的白色平角内裤塞给他,一本正经地表示诚恳,「放心,这个是全新的——还有,」龙文章又一次叫住黑着一张脸准备进浴室的人,「你最好还是用我房间的浴室,因为这一间目前只有冷水和热水——嗯,空得很漂亮。」
孟烦了抿着嘴——实际他在咬牙,重重踏出两步之后又退回来,冷着脸开口,「哪间?」
「你看,年轻人就是冲动。」龙文章勾起嘴角,悠哉游哉地晃悠着步子走出屋门。
相识5小时之内,龙文章直觉准确地断定,将这个有趣的人激怒,是件更有趣的事。
实际上孟烦了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龙文章还在和他那充满凌乱美的衣柜纠缠,所以这次换了他充当看热闹的那一位,并且这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直到龙文章从衣柜的最里面扒拉出一件任何修饰都没有的白色短袖衬衫——虽然它有点儿皱巴巴的。
「这包子没沾水啊?」趁着孟烦了系扣子的工夫,龙文章戳了戳他后脑勺上顶着的纱布,「我还担心它会爆掉呢。」
「棉花和爆米花不是一个祖宗。」孟烦了瞥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爆米花要用水催熟啊?」龙文章一脸求知。
「难道你想表达的是像蘑菇一样发起来吗?」孟烦了反问。
「你对蘑菇真是情有独钟啊。」龙文章表示感叹。
停顿了一下,孟烦了终于发觉这个话题到底有多无聊,于是拽了拽皱巴巴的衣角,自顾自往楼下走。
「去哪儿?」
「超市。」
「不错,真上道儿。」
已经用极快的速度习惯了那家伙的死皮赖脸,所以对于他执意要一起去超市这件事,孟烦了基本上连反对意见都懒得提了。
不过默认同去只是默认同去,这里不包括忍受他的大手大脚,关键是——孟烦了出神的望着购物车——那里堆的绝大部分东西的统称叫做零食。
就算把这些都无视了,问题依旧存在,因为那家伙在结账时一脸无辜地摊着手憋细了嗓子说,「我没带钱。」然后一溜烟地跑到了超市门口等着。
孟烦了无语问苍天地结了帐,拎着大包小包挤出门来,看到那家伙正在门口一边吹口哨一边一格一格地踩地砖,于是立刻松手不干了,站在原地瞪着他运气。
被东西落地声吸引了注意力的龙文章转身蹭过来,「干嘛呀干嘛呀?我刚才是看那收银的小姑娘一直盯着我观察,怕惹事嘛。而且,我真没带钱。」
「你大爷的!」孟烦了吼完收工,开步就走。
片刻之后龙文章才回过神来,一边拾起地上的购物袋一边赶上去,「哎我说!你生什么气啊?都让我一个人提啊?喂……喂!烦啦!」
于是傍晚时分的人行道上变得格外有看头——一个黑白色的人影在前面走得飞快,另一个红红黄黄花花绿绿的人影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地追,一边追还一边大呼小叫,引得路人皆侧目,路人遛的狗皆狂吠。
用龙文章后来的话来形容,这叫做万事开头难,可是这话在孟烦了看来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五个半月的同居过程中,鸡飞狗跳永远都是常态。
这仍然是后话。说回龙文章所谓的万事开头难,那么还有一点要补充——他的工作性质可不允许他朝九晚五规规矩矩地日进日出,基本上十天里有七八天他都得在各种地方睡各种旅店。
也就是说,孟烦了入住的第二天他就飞了上海,又接上了成都广州沈阳西安,再回到家就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情了。
到家的时候是傍晚,龙文章打开门,意外于狗肉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冲过来欢迎他。在门口放了包,他循着有动静传出的地方走去——那是琴房。他停在门口,孟烦了正趴在钢琴旁边,身上穿着上次在超市买的促销T恤,促销导致断码,断码导致现在穿在他身上的这件明显偏大,并且是纯白的T恤前胸印一个巨大的红色米奇头,和他的卡其色短裤凑在一起,这视觉效果不能说不好笑。
龙文章忍住笑,靠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孟烦了一手落在钢琴上偶尔按几个键,似乎是在找音,另一只手握着笔在纸上划拉着什么,这么一看就不难发现,这屋子现在到处扔的都是纸页,而他心心念念的狗肉正趴窝在一边找自己感兴趣的几张舔舔或者嚼嚼。
龙文章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喂过了,麻烦您了又白跑一趟。」孟烦了连头都没抬。
「可我还没吃饭呢。」
「您没吃……」尾音猛地刹住,孟烦了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来的人是谁之后又重新投入自己手上的活儿。
「无情啊你,一礼拜没见你就这态度?」龙文章低头为自己找下脚的地方,来到钢琴边顺手拿了几张纸扫上几眼。
「满打满算咱也就见过一天,应该什么态度啊?」
「你作的曲?艺术生毕业吗?」
「不是,我是……」意识到声音传出方向发生了改变,孟烦了抬起头,条件反射地抢过龙文章手里的几张纸,「小太爷没作曲的能耐,您能该干嘛干嘛去吗?」
龙文章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指了指桌子上震动加屏闪的手机,「有人找。」
孟烦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抬头看向龙文章,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龙文章一脸大彻大悟的表情耸耸肩做了个君请便的手势,招呼了狗肉退出门去,还难得好心好意地反手关了门。
龙文章领着狗肉去喂食,然而狗肉兴致缺缺,于是他放下食盆掏出手机,「……喂?对是我,没错没错……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告诉你嘛,行啦,以后你就不用来喂狗了,嗯,就这样。」
电话没讲完龙文章就看着孟烦了从屋里冲出来,极快速地冲上楼去,没一会儿又跑下来——显然是上去换衣服去了,而且那路线是直冲大门无误。
「哎你干什么去?」龙文章反应过来立刻问道。
「有事。」孟烦了推开门的时候顿了一下,还是补上了下半句,「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龙文章一向自认是个正直善良的社会主义优质人才,所以从来不打探别人隐私——只不过,他有点儿好奇心旺盛。
好奇心旺盛的龙文章走回琴房,又看了看刚才没来得及看清的那几张纸。孟烦了说他不会作曲应该是实话,因为桌上琴上地上扔着的所有纸上的谱子都是一样的,而有的写了词有的却没有,并且,每一张上的词还都不一样,显而易见,他是在填词。
当确定了所有的收获就是没有收获之后,龙文章立刻转向另一件重大的事——填饱自己的肚子。
后来有一种龙文章打死不承认的控诉,控诉者是迷龙,控词是:你和烦啦,一个比一个能装犊子,装一块儿去了!
然而龙文章不承认,他的反驳是这样的:这不对,在你眼里,这人就分两种,装犊子的和不装犊子的,一般装犊子的都被你打了,但我俩没挨过揍——哦对,第一次不算,那时候你俩还不认识。
可迷龙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不一样,你俩和别人装得不是一码事!
这言论倒是真让龙文章叹为观止。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而龙文章觉得,自从他认识了孟烦了之后,有意思的事层出不穷。
所以为举例子,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事都要说一说——他回到家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夜深,龙文章躺在床上握着电视遥控一圈一圈地换台,《士兵突突》和《我的团子我的团》都播完了,没有再遇到任何感兴趣的内容之后,他关了电视盯着房顶愣神,寻找能让自己快速入睡的方法,最终他决定拿过手机,翻看通讯录里的“红颜知己”,思考着找哪一位过来探讨人生真谛和宇宙奥秘。
名单拉到第三页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打开。
龙文章盯着门口眨了眨眼睛,「你不说今晚不回来了吗?怎么着?」
孟烦了反手关上门,背靠门板盯了他好一会儿。
后来每当回想时龙文章都要在这一帧停顿一下,反复思考他当时看到的孟烦了的表情,他无法形容那种表情,就像他至今仍说不准他是不是在笑。
不过不管笑还是没笑,这毕竟不是静止画面,所以漫长的一段静默之后,龙文章眼光光地瞧着孟烦了朝自己走过来,并且有一只手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膀,一丛阴影罩了下来。
意识到这种空间位置可能意味着什么的同时,龙文章清醒地感觉到一个潮湿的吻没有丝毫犹豫地压了下来。
看起来现在不用考虑如何入睡的问题了——龙文章微微眯起眼睛,一般和他工作无染的夜生活他基本是来者不拒的,拒的理由也是口味的挑剔之类,毕竟他从来都是个反禁欲主义者,需要补充的只一点,他不喜欢被动。
比之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吻的感觉很不错,因为他至少没有尝到酒精的味道,所以这起码和酒后乱性撇清了关系。但是意识到有几根细长的手指已经在对付自己的上衣纽扣时,他还是伸手扣住了对方的腰,翻身交换了彼此的位置。
令他觉得有意思的是,孟烦了对于这个角色转换并没有做出反对示意,他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龙文章结束了这个吻撑起自己的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勾起嘴角,「话说在前面,我这儿可没有配套用品。」
孟烦了波澜不惊地回,「你觉得我信吗?」
龙文章突然想要后知后觉且很不应景地感慨一下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对人胃口,所幸他没有作此感慨,只是笑了笑,「我也不信。」
接下去的事情变得格外顺理成章,如果说对于孟烦了还有什么感慨的话,龙文章会说,显而易见的一点就是,不管是上的还是被上的,他都不像是第一次。当然了,基于他的习惯,前者只是猜测而没去体验。
同样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对方从始至终没有制造过什么过大的动静,除了在被进入的一瞬间有窒息的轻呼外,其余只剩下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龙文章的好奇心使得他在过程中稍停了片刻,开口道,「我记得你很怕疼的啊。」
然而两秒之后孟烦了才给出回应,「……什么?」
龙文章看着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于是被打断的过程继续,再也没有交谈。
这让他不得不觉得有趣——这种情况下居然都能在走神。
龙文章懒散地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孟烦了走进浴室,思维转了一个来回,莫名停在傍晚时对方手机屏幕上闪动的那个名字,于是开口问,「‘瓜娃子’是谁?」
浴室里传来水声。
对于毫无反应的收效龙文章基本上没什么波动,因为水声倒成了催眠的动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之后已经天光大亮,龙文章发现所有一切和他睡着之前相比都没任何变化,夸张一点说包括被子床单的褶皱。床的另外一半是冷的,没人睡过,看起来孟烦了出了浴室之后就回房了。显然,他没兴趣和自己同床共枕。
到此为止龙文章通常会做个结点——这就是事情开始时发生过的全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