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成璧》一曲流风

9、年

　　转眼间，我已在连家堡三年了。
　　三年来，我和他的相处越发自然。我们都不是聒噪的人，因此，彼此间少有玩闹，却不乏温馨。只是，我发现，他在我面前才会露出与他年龄相符的脾性来，而非在人前那一副严肃老成的模样。对于这一点，我并未深思，只以为，他当我是同龄人才会如此。

　　奶奶每隔两个月就会派人来看我，送些衣食银钱。起先，她派人来时，都会问我，是否要回家，被我以学习为由婉拒了。几次以后，来人便不再问了。
　　不过，之前的两年，年关将近，奶奶总是会派人接我回家过年。虽然，奶奶对我很好，而且我回家也只住个小半月。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在连家堡的生活，因此，回到沈家反而一下子不适应了。

　　又快到年关了，照往年来看，奶奶也该派人来接我了。于是，我开始收拾回家的衣物。
　　“你不用收拾了。”身后突然响起他的声音，我面上没显，心里却吓了一跳。这几年，他的武功越发的高了，走路都不带音儿的。
　　我转身看向他，眼里带着疑问。
　　“我听白叔和绿叔说的，沈家在西南一带的产业出了点问题，老太君带人过去处理，过年赶不回来了，就托人带了信给连家堡。所以，你今年要在这里过年了。”我听到，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里带了丝兴奋。
　　越和他相处，就越会发现，他真是个很别扭的孩子。比如，他对唯一关心他的白杨和绿柳，虽然在心里敬重，可面上却丝毫不露，总是端起他连家少主的架子，直呼二老的名字。为此，我劝了他两次，他才终于同意改口叫白叔、绿叔。两位师父第一次被他这么叫时，差点老泪纵横。当时，我在一旁观察他，发现他的脸上有丝羞赧。唉，这不是别扭又是什么？就像如今，他明明很高兴我能留下来一起过年，却在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我想，他的这种性子应该跟他祖父、父母对他的态度有很大关系。因为，他拥有的关怀太少了，因此，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只好自己骗自己，假装不在意。

　　由于连家堡人口众多，因此过年的场面要比沈家更为热闹。
　　年三十这天，连家堡的里里外外都透着喜气。各个厅堂都挂着连家历代祖宗的画像，每个院落的门也都贴上了大红的春联，就连谷仓、柴房、马厩都贴上了红纸条。
　　下人们将蒸好的糖糕、米果、鸡鸭鱼肉摆在案上。然后，连家堡上下，从主子、宾客到下人们都在老堡主的带领下，开始祭天。

　　到了晚间，待吃罢团圆饭，大家便各自散了。我也朝自己的小院走去，却发现，他正不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
　　我看他那闷声不响的样子，心想，莫不是又伤心了？虽然，这几年，我已很少在他身上看到这种情绪了。
　　一年一度的团圆饭，本该是一家大小共叙天伦的时刻。只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得到的还是冷淡的敷衍。
　　思及此，我有些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回他那清冷的小院了，便提议道：“到我院里一起守岁吧。”
　　他闻言，先是不可置信般地睁大了眼，随即道： “好！”
　　我注意到，他笑了。

　　于是，那晚，我们下了一夜的围棋。等我一早醒来时，他已经走了。